《[阴阳师]月之华》燕筱卿

6、春之晓

　　“这几天伊势国可热闹了，陛下参拜神宫，邻近郡县的大小官员无不过来拜访，大小客栈都挤得满满的。”

　　“老兄，你也拜一个？”

　　“高抬愚兄了，我哪有资格去，见见两位公子或许使得。”

　　“欲见哪位公子？听闻陛下嗣位未定，两位公子在京都斗得很厉害。”

　　“自然是光源公子，眼下最得陛下宠爱。”

　　“老兄此言差矣。陛下的一时宠爱不可持久，两位公子最终谁能得到嗣位，关键要看背后势力。”

　　“贤弟高见。”

　　隔壁邻桌的谈论声喋喋不休地传过来，晴明也不禁深深皱眉，听到最后，直想过去呵斥他们闭嘴。源氏公子按住了他的手，微微摇头，晴明愠怒于心发出喟叹，再看桌案上的美味佳肴也索然无味。

　　“殿下，我们走吧。”

　　“好。”

　　两人起身，携手离去，衣袂飘然下楼。直到望不见背影了，适才高谈阔论的两位惊觉：

　　“刚才那位莫非光源公子？”

　　“不知道他长相，但这韵致风华分明就是他。”

　　“可惜可惜，错过了。”

　　“老兄且先莫可惜，我们刚才的议论怕是激怒他了。光源公子在伊势国的这段日子，我们可要低调点。”

　　“贤弟提醒的是。”

　　从酒楼出来后，源氏公子神色如常，但晴明偷觑侧颜，总觉着那水墨色的眸子晕染着些许哀愁，他扯了扯源氏公子的衣袖，停身，郑重其事地对源氏公子言道：

　　“殿下，我信你不是那种人！流言可恨，勿要往心里去便好。”

　　源氏公子微怔，风花淡淡飘落眼前，他云淡风轻地笑道：

　　“有晴明知我，便足矣。”

　　******

　　翌日和风缓缓，暖阳清丽。

　　伊势国的豪门子弟们前呼后拥地前去郊外打猎，为首的自然是朱雀殿下。源氏公子则在队伍末尾，与晴明联辔而行。两人言笑晏晏，讲着京都、伊势国的风物趣事，明明昨日才刚刚结识，却宛如多年未见的知己老友。

　　“光源殿下，昨日我在杏原遇见你了哦~快说，侍奉你的那位姑娘是谁？”

　　源博雅忽然凑过来，捣着源氏公子的胳膊，神秘兮兮地问道。未等源氏公子言语，晴明吓得咳喘起来，一个劲地朝源氏公子递着眼色。源氏公子装作不知，好心肠地拍抚着他的背部关切问道：

　　“晴明，你怎么了？”

　　“……没什么。”

　　晴明气恨地拧了他一把，源氏公子笑意更甚，宛如逗弄猫咪般温柔缱绻。若非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动手，否则晴明真想搂住他，然后……然后怎样呢？他不敢深想。

　　“光源殿下，你还未回答我呢！别想蒙混过关。”

　　被丢在一边的源博雅不满地催促道，源氏公子笑语盈盈地反问：

　　“清姨没有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她说了，那位姑娘是你带过来的，并不认识。”

　　源氏公子颔首叹息：

　　“不愧是清姨。可惜我也不知晓那位姑娘姓字名谁，因为她是位哑巴。好像误闯入杏原，我带她出去后，她便礼谢告辞了。”

　　晴明用衣袖遮着颜面，听得面红耳赤，尤其听到源氏公子刻意强调“哑巴”二字，回想起昨日的囧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那个死博雅还不解风情的乱讲着：

　　“可惜！可惜！那么漂亮的美人怎么就放过去了。好歹尾随她到家，知道她住在哪里。”

　　“博雅喜欢他？”

　　源博雅老脸一红：

　　“毕竟那样的美人很罕见嘛。”

　　源氏公子坏心眼地逗弄他道：

　　“那你觉着那个美人和晴明相比，孰美？”

　　源博雅瞥了安倍晴明一眼，哼声道：

　　“当然是那位姑娘美。”

　　源氏公子用蝠扇遮唇、痴痴而笑，晴明则气呼呼地甩袖、拍马而行，源博雅不禁疑惑道：

　　“晴明怎么了？”

　　“我得罪他了。”

　　源氏公子面带悔意地收扇，拍马紧追不舍。而晴明听见马蹄声，朝后望见是源氏公子的身影，脚踢马肚跑得更急了。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超越队伍，率先冲进密林里。风声在耳畔掠过，两旁是急速后退的林地风景，而眼前的白衣身影则一心想甩掉他。

　　“晴明，我错了！请不要跑那么急，小心绊倒！”

　　“绊不绊倒，关你何事！绊倒了，或许还能给你增加笑料！”

　　“对不起，刚才不该寻你开心。晴明想怎样惩罚我都行，但此刻还请小心些，林中不比外面官道。”

　　“请把你的假惺惺收起，我不想再生气！”

　　安倍晴明愠怒于心，只觉着源氏公子说什么都刺耳异常。他捧给源氏公子一颗真心，而源氏公子却拿他寻开心，从小到大从未受到过这般羞辱，也难怪晴明羞愤难当了。

　　“晴明，快躲开！”

　　就在他眼睫含泪的时分，源氏公子突然在后面焦虑地高喊。还未等晴明有所反应，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斑斓猛虎强健凶悍的身影遮蔽了细碎的阳光，泰山压顶般冲他扑咬过来。晴明瞠目啊的惊叫，紧攥住马缰，马匹同样受惊，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一人一马仆倒在地。

　　同时仆倒在地的还有那只猛虎，咽喉处深深钉了一支箭，痛苦地怒吼着翻滚着，将林地掀得天翻地覆。更多羽箭朝它身上射来，老虎挣扎着，最终没了气息。晴明躲在灌木丛后面，度过了惊心动魄的时刻，仍两股战战浑身虚软。源氏公子跑过来扔掉弓箭，安抚地握住他的手：

　　“你没事吧。”

　　晴明嘴唇发抖，好不容易蹦出来两个字：

　　“没事。”

　　源氏公子将随身带的水囊拔开木塞、递给他。

　　“喝点水，压压惊。”

　　晴明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双手捧着水囊，灌了几口水，感觉到那颗砰砰直跳的心总算慢慢平静下来。他微微抬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源氏公子，愧色、感激融汇进眼神里。

　　“殿下，刚才多亏有你！”

　　“这没什么，我不可能见死不救，何况那人是你。”

　　源氏公子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将散乱的发丝别在他耳后。

　　“还有我应该说对不起，若非我出言不逊，你也不会气愤难当，以至于遇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