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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二卷.玉带钩 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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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平十九年,皇后三十六岁寿辰。
因非大寿,这寿宴并没有大肆举办,只是个家宴,与宴的除宫中诸人外就是在京的亲王、公主们与他们的亲属了。一共也不过上百人,同聚蓬莱殿尽自家亲谊。宫里的奴婢不能同乐,也都得了赏赐,皆大欢喜。
当今皇后姓王,尊讳妙灵,出身琅琊王氏,天下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王皇后身为王家的女儿,德才兼备、行止端正,颇受皇上敬重,帝后鹣鲽情深也是宫里闻名的。
酉时将过,正是夏末,长安城明朗的天空黑得晚,此时才一点点由醉人的金黄一点点黯淡,无边无际的天穹下笼罩的万物都氤氲在微微的纯净黄色,几群飞鸟掠过,不时在斗拱的尖牙上小憩,稍作停顿后又飞去。
蓬莱殿前广阔的玉台上,梨园子弟们最后一次演练新排的歌舞,上百娇娃们穿红戴绿,个个艳丽无双,在最中央翩翩起舞。周围又是上百乐师,个个俊秀清逸,皆着绿袍或紫袍,或弹箜篌,或吹羌笛,或抱琵琶,或奏编钟,更有头系红巾的精壮汉子打鼓吹角模拟激战场景。偌大一个高台竟被歌舞艺伎占满了。蓬莱殿宽广的殿门大敞,贵人在内宴饮时可清楚地观赏殿外歌舞。
天色渐晚,陆续有大红大紫的贵人由宫女侍仆簇拥着乘舆而来。
台上梨园子弟开始演奏《太平乐》,这象征着夜宴马上开始。
蓬莱殿里已经热闹开了。已有几十位皇族入殿,帝后尚未至,这些人互为亲故,也自己寒暄交谈,热络起来。
过了会儿,有太监呼道:“太子殿下到!”
声落太子李琚入殿。殿中皇族纷纷行礼。
太子性情与其父相近,也是出了名的温雅,一来便与众叔伯应答有序,和蔼亲切,太子身边围成了一个圈。
不久楚王李珉、吴王李璟与安阳公主李甫柔也依次到了。至此包括尚年幼的九岁的五皇子李殷与四岁的六公主李□□在内皇帝的子嗣都到齐了。今上修身养性,不是很亲近后宫,子女不算很多。
在场众人都争着与金枝玉叶们搭话。殿里随即人声鼎沸。
戌时已至,宫中长明灯齐齐点亮,光照玉宇,也是辉煌极了。
“皇帝陛下驾到!”
“皇后殿下驾到!”
两道尖细的嗓音先后响起,正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司礼监掌印高厚德。
帝后并肩而行,行至龙椅和凤座,展袖坐下。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率殿中所有人下跪高呼,便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也规规矩矩地认真跪下口道万岁。
今上时年三十八岁,此时身着衮冕金饰,垂白珠十二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黈纩充耳,玉簪导。玄衣,纁裳,十二章,八章在衣,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衣褾、领为升龙,织成为之也。各为六等,龙、山以下,每章一行,十二。白纱中单,黼领,青褾、襈、裾,黻。绣龙、山、火三章,尊贵华美。皇上凤目含笑,正襟危坐、面南直视,相貌端的是温和俊雅。
皇上微微颔首,和颜悦色道:“大家都起来了,今晚是我们家宴,都是一家人,就暂不必分什么君臣尊卑了。”他侧首对着王皇后道,“梓童,今日你是寿翁,你说呢?”
王皇后一身细钗礼衣,里衣明黄,绣牡丹;外裳大红,绣凤凰。头戴凤冠插簪。
“可不是陛下所言,”王皇后侧目,笑着看向她的夫君,又对着殿下诸人道:“今个儿是我生日,劳烦各位亲长看在陛下的面上来为我祝寿,哪敢摆什么皇上皇后的谱?”
丹陛之下众人皆笑赞陛下仁爱、娘娘贤德,纷纷起身入座,说笑声渐起。
王皇后对皇上道:“陛下,有些家人离得稍远,尚未到,不如再等会儿,让大伙儿先说会儿话再开宴。”
皇上道:“高厚德,还有哪些人未到?”
高厚德就站在御座后边不远处,闻言赶紧查了名册,回道:“回皇上,还有十四人未到,为临川王、高阳王、长宁长公主……”临川王和高阳王都是皇上的叔祖父,是皇族中的长者,备受敬重。
闻言皇上回首向高厚德看了一眼。
说曹操曹操到。
“长宁长公主到!”殿门外有太监喊道。
帝后齐齐向殿门望去。殿中也多有皇族张目而望。须知长宁长公主可是皇族中炙手可热的第一人!
长宁长公主一身命妇诰服,鹅黄服色,绣着凤纹,头插金步摇,与其夫驸马校尉王梦石并肩而入,身后跟着其长子王玄素和幺女王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妾身恭祝皇后殿下寿命永昌。”长宁长公主行至大殿中央,带着盈盈笑意下跪。驸马王梦石在长公主身后半步下跪。
王栩一直在人群中寻找与自己玩得最好的几个女孩,没注意到母亲什么时候跪下了。幸亏身边她的兄长王玄素及时把她扯下去,她才反应过来马上跪下唱祝词。
“起来吧。”皇上温和地笑着,“十四妹一家怎么现在才过来?”
“王翊这孩子顽劣,把入宫的礼服弄脏了,弄得险些误了时辰,”长宁长公主叹道,“是妾身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襄平郡主,是这样吗?”皇帝看向王翊。
王翊显然不习惯皇帝舅舅叫她的封号,懵了一瞬答道:“是,是…….臣女有罪。”话毕脸红了三分。
“这么说朕也难辞其咎,惯着你,朕和你母亲都有份。”皇帝笑道。
长宁长公主道:“臣妾惶恐,这本是臣妾罪过……”
长宁长公主驸马、昌德侯王玄素也开口道:“是臣有失父母之责。”
王翊随声附和,偷眼去看皇帝舅舅,只见今上高坐明堂,似笑非笑的不知到底他是什么意思。王翊本就厌倦这种客套场合,想了想,决定在殿前装傻就好。
“长公主和驸马客气了,今日本就因我生日劳你们进宫祝贺……”皇后忙道。
“皇后说的是,本就是家宴,何来‘责罚’二字?况且又不是独你未到,要责罚也不单单责罚你一人。”皇帝接道,又对王翊道:“你也不小了,好歹是个女儿家,做事不要总毛毛躁躁的。”
“是……”王翊的脸更红了。旁边王玄素见了,不免低头偷笑。抬头便见太子李琚好笑地望着他,显然是把他的神情都收入眼底了,遂立刻收敛了,面容严肃的故意不看李琚。
“皇上仁慈。”长宁长公主道。
皇帝道:“襄平郡主的礼服每种式样多做几套。”
高厚德为人胜在伶俐,一听便知道这是跟自己说话,应声道:“奴婢明白。”
“谢皇上。”长宁长公主一家谢恩,落座。王栩这次机灵了,开口没落母亲半拍。
长宁长公主的座位在女席上,不算很前,因为席座是按辈分长幼排的。王梦石在男席后面与驸马们同坐。王玄素和王翊各自坐在男女席上极后方与同辈二世祖们一起,不过后面座位有个好处就是看殿外的歌舞更清楚些。
很快临川王和高阳王也一前一后到了。这两位都已是耄耋老人,所以破例坐轿坐到殿门外面,然后各自由两个壮实妇人搀扶进殿。
这二王辈分最大,最受皇族晚辈敬重。他们来时满座都站起相迎,皇帝更是亲自走上前问候。其实二王都老得听说不便了,皇帝走个过场,问候长者身体情况,由搀扶着的妇人说句:“皇恩浩荡,老王爷身体硬朗、胃口很好。”便罢,不必理老王爷的嚷嚷:“什么?你问我的王妃在哪?她在……她在哪啊?啊?啊?”
在京的皇族中人都到齐了。
夜宴正式开始。
宫人们呈上无数佳肴珍果,人间热腾腾香喷喷的热气顿时充斥整个散发椒兰香气的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蓬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