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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彼此 ...
细碎的晨光从雕花的窗格间隙飘了进来,如金线般盈盈流动,慢慢的笼住了整个房间,屋里一片虚幻朦胧。
我迷蒙地睁着眼,让眼睛逐渐适应床幔间的缕缕微光,不曾想火红的颜色满眼倾压下来,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倏然掀开玫瑰红纱床幔,却望见送子观音静静地卧在那里,一副洞察一切而又包容一切的神情。
我披上长袍,一本正经地打着招呼:“嗨,早上好!昨夜菩萨可睡的安稳?”
自然没有应答,可那张典雅迷人的笑容里似乎流淌着亘古不变的灿烂,却又带着稍纵即逝的神秘,仿佛投影在人心深处的幻像。
我快步走到观音身边,嘴角扯开习惯性的笑痕,腰一弯,施礼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音菩萨,谢谢您的关照啊,您看,自从您移驾我的卧房,甭说牛鬼蛇神了,就是狼都不敢来了。我这三寸灵台难得一片清静。”
我兀自絮絮不休,窗外一阵风过,兰栀的叶子落了下来,偶尔一片、两片,打着翻儿地扑在窗纱上,象人匆匆穿过屧廊发出的达达声。
我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的清冷,拍了三掌,侍女们在锦衣的带领下鱼贯而入,按部就班地为我梳洗,上妆,我心里婉转一叹:“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侍女退下后,锦衣在我耳边提醒道:“姑娘,按例她们今天该来给你请安了,你若是身上不耐烦,我就吩咐她们回吧。”
我对着铜镜比划着珊瑚连枝珠钗,似乎有一线暗光正从锦衣的眸中闪过。我浅浅一笑,水眸澄澈地望进锦衣的眼底,玩味道:“为什么不见呢,锦衣,你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不能这么没有见识啊。”
锦衣的俏颜刹时涌起狼狈的红潮,她的眼神躲闪着转向窗外,目光沿着九曲屧廊婉转。随即僵硬地勾动唇角,嗫嚅道:“我、我是怕姑娘心里存下气,其实---其实。“
她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收了回来,坦然地望向我,笑意深刻地说道:“其实,自从我被右翕侯爷要过来,守在府里等姑娘,便冷眼看了许多事情,这府里有石嬷嬷在,谁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
闹不出动静?切!我的眼前浮现出那些莺莺燕燕来。暗道:“锦衣,你应该有点觉悟啊。舒七对我们樱谷人好,那是有目的的好啊,他可是一条狼!我若是再不回来,这里的猴子都称霸王了!
现在管家的,不正是那个明德娜—明姬吗?之所以明姬没有拿捏你,是因为我不在府里,她还吃不准舒七对我的态度。我回来这几天,她应该揣测到舒七的心思了,所以,-----呵呵!好戏马上要开演了。”
我冷冷地呼出了一口气,不置可否地环视着周围,除了那尊送子观音,这里的布置,简直是我在樱谷闺房的翻版。一个念头跳进脑海: “这丫头不会是第二个可琴吧?”
锦衣见我面色不豫,便不再说话,小心翼翼地为我理着绦带。我淡淡地吩咐道:“传,早饭后,让她们到后面的花厅等着。”
我慵懒地斜坐在塌上,目光柔和似水地在衣香云鬓间兜转,坐在我右侧的明得娜粉面含笑,一双斜飞过来的眼梢,暗含着说不出的得意与不屑。阳光在她的牡丹金线花纱缎裙子上懒洋洋地徘徊。却让人感觉不出丝毫的暖意。
我娇慵不胜地以手支颐,明得娜斜斜地瞟了我一眼,貌似关切,却不容商量吩咐道:“夫人累了,你们扶夫人下去吧。”
就这么将我打发走了?这也太容易了。我抿住唇,眼中旋起水涡,低柔地问道:“明姬,你可知道侯爷一早去了何处?”
明得娜的双眸如春水笼烟般地一眯,露珠似的笑声从她的口中逸了出来。她微微睨定我道:“自然去办公事了,有我在,夫人就不必操心了。”
我微微垂下眼睑,低头啜了口茶,极力地掩饰着满脸的失落。
香风细细,佩环玲玲微响,一位行动间恍若春波摇碧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金色的阳光散发着宛若琉璃似的光晕,在她身上华丽的起伏,为她蒙了一层迷离的光泽,仿佛夺取了所有的亮丽。
我的目光凝向她,眸色晶莹得近似纯真。她的双眸春色盈动般地滴溜一转。视线便停驻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心口一紧,就像走在寒冷的冬夜里,突然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我知道她是谁了!
这个女子在厅中站定后,便冲我绵绵一笑,微屈双膝,翩翩裣衽行礼道:“妾身绿绮见过夫人,夫人金安万福。回禀夫人,侯爷今早去联邦了,三日后回转。我本想去伺候夫人梳洗,再将此事相告。可我----。”
她的话越说越细,好象在琢磨着如何遣词。粉白的面颊漫上了珊瑚般的嫣色,眼波流转之间几乎滴出水来。
“可我又怕扰了夫人的清梦,不敢造次。谁知这一犹疑,反而姗姗来迟了。”流水般柔美的声音,从饱满鲜妍的红唇中低低逸出。让人不自觉地溺在其中。
哼哼! 离情依依,自然多缠绵一刻,是一刻。我的心绪似乎由一重郁闷破碎成多重郁闷,一重压一重地叠在心口,气闷难当。却没妨碍我笑得没心没肺。
我嘟着嘴,拖长声调说道:“原来七哥去联邦了,怎么没跟管事的知会一声啊。还是绿绮入他的法眼。我的目光转向明德娜,脸上挂着明晃晃的讽刺。
心里却在疑问:“呦喝!我不是回来了嘛,舒七又去联邦干吗?这绿绮看来是舒七的爱宠,有些意思!我得好好用用。”
明德娜绞着水葱般光滑修长的手指,淡淡挑起话锋:“绿绮,你擅宠也就罢了,夫人回府,你称头痛无法迎接。今日你又明知要给夫人请安,却故意来迟,这是爷吩咐的呢,还是你眼里没有夫人,没有家法?”
这球又踢到我这边了,我的目光淡淡扫向众人,众人大多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看过来的目光暗含着嫉妒和幸灾乐祸。
我偷偷一乐,心想:“看来,她两人的矛盾已非一日,这就好办了。以明德娜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何况今天有我在场,她肯定要在舒七的旧货新皮面前给我来个下马威,这个绿绮算是撞在枪口上了。不过,能成为舒七的爱宠,也不是省油灯吧?嘿嘿!她就是个软柿子,我也有法子让她变成脆枣。我得演场戏了。
我用锦帕掩住口,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吩咐道:“没事散了吧,绿绮随我来说说话。”说完,我起身拉着绿绮向外走,似乎明显地偏袒绿绮。
“夫人先回罢,我这儿还得说事呢。”明德娜的声音突然拔高,众人唯唯诺诺地应和,却又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从哪儿边的。我的身形一滞,与绿绮脸对脸站住,却又恰到好处地挡在了明德娜和绿绮之间。
好了,机会来了。我并不回头,只是一个劲地吭哧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忽然,我轻哼一声,笑道:“明姬,该你说话时,自然少不了你,这不该你说话时,你也不必逞强,免得让人笑话了。”
明德娜只能看到我的背影。而我又挡住了绿绮,其他人侧着角度看我和绿绮,并不真切。所以,明得娜会认为我有胆训斥她,一定是绿绮挑唆的。
果然,明德娜的呼吸微微一促,她疾言厉色地说道:“夫人,这话儿差了,侯爷让我当家时,还没夫人呢。现在夫人回来了,侯爷也没变了主意。还是等侯爷回来,夫人再派我的不是罢。”
我蹙起眉头,身子如风卷荷叶般晃了晃,一双眼眸漾动着波样的水光,幽幽卷向绿绮,似乎被明德娜气得不轻。绿绮的双眸氤氲着纱一样的朦胧,徐徐在我脸上的流动。似怜惜,似安慰,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
你是在激我呢?还是同情心泛滥呢?我探过身去,用口形对绿绮说了一句话,便直起了腰。绿绮一楞,不由自主地俯身过来,想听个真切,我如水中游动的鱼,嘴巴重复地张合,就是没有声音。绿绮迷惑地用口形询问。
见绿绮已上勾,我趁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嘲讽的话跟着蹦了出来:“明姬,你说这话儿没得让人笑话,侯爷要是真心疼谁,自然会当鲜花一般供起来。也就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才被打发做些伤神劳力的事情,免得呱噪不休。”
说完,我的眼睛似铜铃般瞪圆,脸挤成丑八怪的模样,一眨不眨地望着绿绮,黄莺般娇脆的笑声从绿绮的口中滑了出来。我卖力地扮着鬼脸,绿绮笑得前仰后合,几不可抑。
哈哈!要得就是这种效果,我还真怕你不笑,无论你是为我搞怪而发笑,还是为我和明德娜的争锋相对而发笑。明德娜都会认定你——绿绮鼓动我和她做对。并且当着众人笑话她。
好了,我们的游戏到此结束了。
我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气不过似的说道:“明姬,你爱折腾就折腾罢,我懒得理会。”
我冲绿绮点了点头,似乎在说:“就看你的了。”便如一缕轻烟飘了出去。
雕花窗棂的繁复花样络在地上,仿佛凹凸的阴阳凿刻,让人有种深一脚浅一脚的错觉。我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心里辗转着酸涩难言的心思。
清晨,我淌了淌水深,又玩了回挑拨离间,结果如何呢?打发出去的锦衣怎么还没回来。
达达达,达达达-------窗外传来人过屧廊的声响。我侧耳细听,似乎有一群人走过,看来动静挺大,我急忙拿起案几上的《山水经》,半靠在美人榻上,认真地翻阅着。
锦衣人未到,声先传了过进来, “夫人,石嬷嬷来了。”我慵懒地从塌上歪起身子,淡淡地吩咐道:“快请石嬷嬷进来坐吧。”
珠帘掀动,石嬷嬷快步走了进来,我连忙站起来,笑着让座。石嬷嬷谢过,在莲花鼓凳上坐定。话一出口就直接切进了主题:“夫人,今天早上明姬闹得太不像话了,竟借着大不敬的由头,将绿绮打了板子。”
“切,打就打了呗。反正有人心疼。”我心里幸灾乐祸地想。脸上却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口里连忙问道:“为何会这样?我在时,不是还好好的,绿绮伤的怎样?”
石嬷嬷拧紧了眉头,端正的脸盘有些扭曲,她似乎极力压抑着情绪,哑着嗓子说道:“皮肉的伤好养,可惜了,尚未成形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要我这个老婆子如何向侯爷交代啊。”
“什么?”我失声尖叫,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一个念头闪进我的脑海,有人给我送了份大礼!是谁送的呢?
舒七?不会,狼再凶狠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幼崽。可我只是小打小闹的挑拨一番,应该不会立竿见影。那、那是老天帮了我?
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在我的心头游弋。我抿紧唇角,掩饰好自己的情绪。柔声宽慰石嬷嬷道:“石嬷嬷,您老莫急,也不必自责。说起来还是绿绮糊涂,这有没有怀孕的,怎么连自己都不晓得?这是天意,与您无关,先将人锁起来吧,再派人快马告知侯爷,一切就等侯爷回来发落吧。若是侯爷怪罪,有我呢。”
石嬷嬷似乎有了主心骨,她一边擦泪,一边感激地点头道:“我已将明姬软禁了,绿绮似乎不好,血止不住,只好听天命了。爷未回来之前,这家里家外就由夫人做主吧。老身如今罪孽大了,在主子面前是抬不起头了。”
我连忙上前握住石嬷嬷的手劝解了半天,又回头吩咐锦衣道:“摆饭吧,我和石嬷嬷用了,还要去看绿绮呢。”
舒七从联邦回来时,绿绮已香消玉碎,而明得娜却赶在舒七回来之前,勾结了侯府的一位外管事半夜私逃,似乎想回娘家搬救兵,却因走的慌乱,途中坠马而死。
一时间,墨水郡的街头里巷到处传闻右翕侯的小妾通奸外逃,坠马而死,本来康国的民风开放,这主母与仆从私通也不是头一回了,可这次的奸情涉及到尊贵的右翕侯府,就好像变了味道。谁叫舒妈向康国人民显摆右翕侯府家规严谨,颇有燕国名门世族之风呢?这让舒七丢尽了脸。
康王雷霆震怒,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子嗣更重要的吧?据说明得娜的哥哥因在上朝时说错了话,差点被康王砍了脑袋。还是舒七从中周旋力保才免去了杀身之祸。
我曾因此事蹊跷,半夜三更地推敲,可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看出门道。后来,管的事情多了,便丢开了手。
自从出了这档事,这打理侯府的重任自然落到了我的肩上,其他的事情还好办,找对人就成。可如何保养舒七的“旧褥新皮”?着实让我动了些脑筋。幸亏有前车之鉴,这剩下的十张皮还算听话。
于是,我便订了几条家规,比如:“严禁聚众闲聊,没有我的话,彼此不得见面,以免滋生事端。每人每月按时支取薪水,实行分餐制,严格作息时间,外出活动一律提前申请,用什么车,派什么人跟着,必须上报请示,由我决定。居然效果不错。
最难办的还是如何瓜分舒七这块肉,我引进了公平竞争的机制。麻将桌上见分晓呗。由于,本人从来不参与竞争,又极为大度,自然让人心服口服。
在我的整顿下,右翕侯府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呈现了一片新气象,而我不仅赢得了侯府上下一致的尊敬。同时,本人聪慧贤良的大名也在康国贵族间传开了。
可就是这样,还有人不满意,时不时给我出点难题,这大冬天请客,非要摆道“清汤寡水”宴,只上萝卜青菜即可,说是换换口味,这不是难为人吗?这次宴请的客人,可是康国的藩落威武使夫妇啊,而且,他们还是明得娜的父母,这不明摆着让我和人家结仇吗?
上好的奶茶,抿一口异香扑鼻。却似乎凝结着一层乳白的寒烟。让人喝到胃里汩汩地冒凉气。我啜了一口,抬眼望着舒七,淡淡一笑,柔声道:“七哥,这菜单可妥当。”
坐在案子后面的人,盯着薄薄的菜单,沉思不语。幽幽烛火下的轮廓极深,漆黑眼眸里摇曳着让人眩晕的阴沉。
“切,干嘛跟千年寒冰似的,你的小老婆又不是我害的!你现在却来算计我,也太没水平了吧。”我暗自腹诽。目光转向角几摆放的碧玉双耳团寿花瓶,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几枝梅花什么时候插上的,这散发的香气,这火艳艳的颜色,象极了某个人。还真念旧!”
我淡定的转着心思,仿佛有一种东西,正安静地在心底一片一片剥落。
啪的一声,菜单甩到了我的面前。有人正用结了冰的眼神看着我,见我回眸,毫无情绪的声音似乎在陈诉一个事实:“娘子走神了。”
是啊!是啊!我的脸上虚浮着笑意,温柔如水地说道:“七哥有何吩咐? ”心里暗骂:“你大爷的,真难伺候!怎么人前人后两种嘴脸?”
舒七的嘴角一抽,绷紧的面部裂出两道皱纹,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心道:“哥们,你这是笑吗。”却回应似的极力扯动着嘴角。
长长的一声鼻音后,淡漠的嗓音幽幽传来:“往日只知道娘子做酥山的手艺不错,没成想娘子对食材的荤素搭配也颇有心得,就这样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右耳一跳,似乎有一股热流沿着耳廓蔓延。
“切,你话里有话,可我不接,让你无处发力。”我连忙站了起来。回笑道:“既然如此,七哥您忙吧,我这就去吩咐厨房。”说罢,我转身闪人。
“明日见了贵客,要称干爹、干娘。可记住了?” 一股阴风从背后袭来,我的肩膀一斜,重新转过身子。
“什么?让我认明得娜的父母为干亲?”我头皮发麻地望着舒七,目光闪烁不定。舒七沉沉的笑了起来,黑潭般的眸色,浮动着晶莹的光泽,却冷冷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紫铜熏炉里飘出的青烟,在空气里浮浮沉沉地弥漫,浅浅淡淡,朦朦胧胧,幻化出一幕烟纱。
我咬了咬嘴唇,看来,有些事情我还要好好想想。有些事情还须说个明白。
食前方丈,花簇锦筵。侯府宴客要的就是奢华热闹。我见酒进三巡,歌吟一套。一切过场已交代完毕。便悄悄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执起筷子夹了些羊皮花丝放到自己的盘中。
身形庞然的威武使夫妇在与我亲热寒暄之后,便殷勤地关心起舒七的居家生活来,他们肯定会提一下死去的女儿吧?好让舒七忘不了,放不下。出了那档子事后,在我的眼里,舒七似乎对绿绮及那个没成形的孩子并不伤心。反而,对明得娜有些愧疚。
而下列的旧褥新皮们难得遇上这样的场合,不乘机奉迎舒七,更待何时?所以,这席中只有我才是真正的食家,我不吃干什么?何况为了准备这场盛宴,我连早上都没吃。
我优雅地夹起羊皮花丝,其实是迫不及待地往口里送,一双筷子突兀地伸了过来,将我夹住的羊皮花丝夺了去。
“这么腥膻的东西,娘子在联邦还没吃够?我怎么听说娘子每日在府里用餐,不过是青菜几叠,泡饭一碗。难道是清淡的东西吃腻了?又想起肥甘厚味了?” 舒七一边磨着牙,一边拿起热帛巾擦了擦手上沾的油渍,端起琉璃水晶高杯一饮而尽。又慢悠悠地夹了块酱瓜瓤放到我的盘子里。
我微微蹙起描画的翠眉,一双眸子隐隐流转不定,似无奈似不解。一派箫韶盈耳,两行丝竹和鸣。咦?这软侬的调子,怎么如此熟悉,我的目光立即转了过去。
“云山已作蛾眉浅,山下碧流清似眼。”一位水样的女子哼唱着吴音小调,玉步轻移的来到众人面前。冰绡似的衫裙,紧紧包裹着丰盈的香躯,碧碧的颜色衬着她的肌肤如雪。
我微微侧首,珠钗垂下的细碎流苏,从我的眼下掠过,丝丝冰凉让我的眼皮一抖。
哈哈!原来威武使夫妇来此是为这个。我瞄了一眼威武使,暗乐,真是没白养这么大的肚子,这一堆的花花肠子啊!
我垂下螓首,盈盈浅笑。一只酒杯端到了我的面前。“娘子,喝口酒暖暖身子吧。”舒七笑意融融地将酒杯送到我的嘴边,他的眸中沉淀着柔迷的光华,怔然地盯着我出神。
似乎有一只优柔的猫爪,在我身体深处的某个地方轻挠。幽幽的酒香入口,在唇齿间徘徊,缓缓咽下,醇厚的余味犹存。四周的空气变得潮湿而温柔,身上也生出一种熏熏的暖意。
我的眼波流转如水,众人的眼梢似乎都向这里瞟来,而舒七的眸色暗转,时浅时浓。他似乎不喜欢我东张西望,轻轻将我拥在怀中,壮硕的身体挡住我的视线。我垂下眼眸,掠了掠发鬓,慢悠悠笑道:“恭喜七哥又得佳人。”
“是吗?我还以为刀子般的烈酒已荡去了娘子口中沉积的腥膻呢。看来,还是不够量,再来一杯如何?”幽柔的话语,淡淡的吐出,轻软地滑过我的耳畔。却让我的脸颊一烫。我的目光挣扎着望向舒七。
摇曳不定的烛影半明半暗地映在舒七的脸上,他的唇角一味温柔的扯开,可倏来倏转的情绪,仍微妙地纠结进了眸底。
原来是这样啊,切!彼此、彼此。就许你身边珠环翠绕,而我只不过和康知日诉了一回衷肠,你就话里有话。我抢过酒杯豪迈地一口抿入,一股热辣冲进喉头,差点逼出我的眼泪,我急忙转头示意身旁的侍女将空杯倒满。
细酥的香炭,燃得丝丝作响,堂上温暖如春,不知是酒在作祟,还是被人拥得太久。我身上的毛孔忽忽地渗透出蓬勃的热意。
那柔情似水的女子,仍婉转着心思,一折一折的清唱,自顾自地沉醉在妩媚的山水里,而我的思绪恍惚在飘飘荡荡的轻纱上,重重叠叠地辗转:“有些话是不吐不快了,可这戏该怎么唱呢?”
我的眼波潋滟的一转,轻唤了一声:“七哥,这种饮法无趣,我们换一种吃法如何?”
舒七的眸中波光荡漾,似一泓幽动的秋水,渐渐迷离如雾,深邃如夜。
我拍手叫人抬来元红、骊珠、金华、绿酿四种酒,亲自拿起玉瓢酌量舀取,一点一点的勾兑。又命人将元红、骊珠、新鲜的奶酥放到小银壶里摇晃。
大肚琉璃高杯中,冷凝的绿酿沉在底部,金华浮动其上,融合后的元红、骊珠、奶酥似泡沫般涨满了琉璃杯子。
一杯、两杯、三杯、四杯-----我放下玉瓢,示意锦衣继续。亲自将调好的酒送到威武使夫妇面前,请客人品尝。又顺手递给舒七一杯。
舒七定定看着我,光泽浮动的眼眸暗漾着夜的颜色。我的唇角轻勾,似笑非笑的睨视着他,要来玉瓢,将兑好的酒倒入,渐渐浑浊的酒液在玉瓢中漾动,却是满满的一瓢。
我又将酒灌入杯中,一饮而尽,倒转空杯示意。舒七垂下眼眸,掩去恼色的暗光。轻抿了一口,唇角惆怅地弯下,缀出一抹苦笑。
切!难喝吗?我转过头,笑意殷勤地看向威武使夫妇,满脸胡须的威武使竖起大拇指,嘴里含着酒品咋,舍不得咽下。威武使夫人扭了扭短粗的脖子,善解人意地笑道:“我儿,此酒入口火辣,后味甜中含酸,爽口绵长。真难为你有如此巧的心思。”
我暗乐:“这只不过是鸡尾酒的翻版罢了。“
嘴里却一本正经地谦虚道:“干娘,这那是我发明的法子啊,据说汉地有一位日饮一瓢的酒徒,却嫌独饮一味过于寡淡,又不愿破了自己日取一瓢饮的誓言,便想出了这种巧法,既没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又遍尝了名酒。”
“呵呵!原来还有说头。” 威武使终于咽下口中的酒,腾出口来说话了。“儿呀,那这种饮法可有名称?”
“名称吗?”我的眸光一闪,掩不住的笑意漫上了眼角。
“名称自然有了,叫花酒。”我拖长了声调。瞥向舒七。舒七的眼眸清澈得仿佛载着一汪春水,漾漾漫转在我的脸上。我回眸报之一笑
“呵呵!还真是如此。这酒细致、匀称不说,倒好似看到的江南美景,绿波荡漾之上金光粼粼,江花似火之际,引动浮云流连。好个花酒。”柔和的声音,悠扬着粘稠的磁性。似沉年佳酿醉人。
“呵呵!你是曲解了呢?还是暗夸那个水样的女子啊?唉!也是!这个时代的男子,眼中哪儿有唯一二字,什么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不过是哄人的瞎话。就像我今天摆得这道鸡尾酒,同样是酒,一瓢的量里,参杂了白酒、甜酒、葡萄酒。虽只取了一瓢,却喝到了不同的滋味。所以,你可以发誓绝不负我,因为,我只是你的妻。而不是你的唯一!不会妨碍你喝花酒,享受男人的乐趣。
我和明得娜、绿绮的区别在于,对于后者,你可以随意揉捏,甚至弄死。而我终究要陪你同椁同穴罢了。所以,你在人前给了我必要的尊重和荣宠。而我必须安时守份。可我现在都快成了封建制度下的女性典范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既食了盐(言),又何必再食醋呢?”
醇香的酒液滑进体内,慢慢浓重起来。绵绵不休地游走在四肢百骸,身子沉沉地发软。我的眼角迷离地一飞,娇慵的俯下身,道了个万福,轻软地笑道:“我去更衣,干爹、干娘随意尽心。”锦衣扶着我向外走,威武使夫人在我身后笑道:“来了这半日,还没去过我儿的院子呢,我们母女一同去吧。”
“哟呵,你这一口一个儿的,叫的真亲热,可我怎么背后冒凉气啊?”我将大半个身子靠在移动的水桶上,娇软地唤了一声:“娘,走吧。”
其实,人生不过是一道混杂了喜怒哀愁的鸡尾酒,七彩斑斓,变化多姿。用青春的飞扬与冲动去酝酿成功的喜悦和从容。即使拥有的同时,要学会放弃,又有什么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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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被微风揽入了怀中,柔柔的、酥酥的轻软。伴着一股好闻的清爽。这味道好似春光的亲昵,暖暖酽酽。又如同鼻息轻拂过脖颈,让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侧耳倾听,却没有捕捉到春天的私语,唯有风儿低低地掠过屋檐,带动檐下的风铃一阵轻晃,发出泠泠的清音。
游荡的魂魄终因这泠泠的呼唤,回到了轮回往生的尘世,我懵懂地睁开眼,幽幽的灯烛经过重重幔帐的过滤,只留下满目的晦暗。
我动了动身子,想翻转一侧睡去,却被人摁住动弹不得。
“暗夜未央了,你还不放心什么,是怕观音菩萨冷了?还是饿了?你若因此睡不安稳,我帮你将菩萨请来,与你一同安卧如何?”似乎在嗓子里滚了又滚的话语,咋听起来是那么的冰冷,却带着火焰般的炽烈,一下子将我的神志激醒。
“这条狼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啊?”我的身体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唯有眼珠子转来转去。
咚的一声,舒七将送子观音摆到了我的面前,却是反着放倒,观音的脚对着我的脸,我失神的看着层层幔帐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影子。嘴角扯出一丝惨淡,今夜无眠了!
舒七躺了下来,将送子观音夹在了中间,他的眼角细细收紧上挑,暗夜般的眸底涌动着阴冥不定的火焰。
我蜷缩着抽搐的心,躲避着刺人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如羽蝶般缱绻垂下,掩去了眸底幽幽潋潋的暗影。淡漠地回应着他。
舒七伸出左手顺着观音周身游移,视线却在我的身上描摹,修长的手指渐渐流连在那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上,沿着宝石的形状不断的画圈。一抹异样的悸动从他的眸底升起,仿佛云雾般迷离交错在我的臀部。
低绵的嗓音似乎失去了自制的冷静,刻意着一缕阴狠:“果然像啊,连卧睡的姿势都一样。胭脂,你不觉得这个观音仿佛是为你定身制作的,你哥哥可真知心贴意啊,难怪你终日魂不守舍,将这观音摆在卧房里,可是要安魂呢?还是要度魂呢?”
夜的凄清与寒冷,如同一把利刀,刺进了我的心脏,将我的思绪切割成碎片。
“你果真留心了,却为何到今日才发作?这个姿势是我冥想的习惯,它能使我记起前世的光景,在舒妈家你不是常见?你是在拿事说事吧?是为那个水样的女子吗?我不是已经同意收下她了?
我的眼前浮现出那张斜插碧簪的芙蓉面---------窗外的风铃与夜风共舞,吟出婉转的叹息。
“胭脂,我在对你说话呢?你的魂魄又要游荡到哪儿去?悠然的语气里暗含着绷紧的欲望。精壮的身子一丝不挂地附了上来,送子观音被人踢到了脚下。
撕裂声中,我身上的锦绣绫罗尽数飞了出去,不经意地散落在牙白色波斯地毯上,一片姹紫嫣红,恍如春光乍泻。
云山已作歌眉浅,山下碧流清似眼。 岂有蛟龙愁失水? 更无鹰隼与高秋。 苏轼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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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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