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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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正在看书案上摊着的帐本，座中还有四位主事，我一一见礼问好，几位主事知趣告退。
爹爹看着我笑问：“然儿，今日没出去淘气？
我一头扎在他怀里道：“爹，我喜欢读书，视字可识。今日，我借用哥的笔砚，哥厌烦我，不仅出语伤人，还将我赶了出来，我再也不理他了。请爹爹给我另置书房，请老师教我。”
爹爹笑道：“我儿生而知之，圣人也，焉有不习书之理，为父已为你延请了老师，明日带你去拜师。如何？”嘿嘿！没成想不费吹灰之力。
我笑着说：“好。”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四座大山，差点没背过气去。极为不满地偷偷睨了爹爹一眼，心道：“我让您请老师也没让您一气请四位，您干吗费力不讨好啊？”看来，只能实行第二个计划了。
我脸上挂起笑，恭敬地站好，等着爹爹引导行拜师之礼。
爹爹领我来到一位风神蕴籍，眸子黯黯明黑的中年书生面前。开口对我说道：“此位是西柳先生。”
我连忙跪下去，西柳之名如雷贯耳，樱谷八卦九宫的布局就出自这位大师之手。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樱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官衙兵营、法度乡俗皆有章可循。西柳先生在樱谷为博士祭酒（文化）之流，又是我哥的授业恩师，虽说我哥已是大学生，不用他老人家坐班，但他也没闲空教我啊？
没等我琢磨出道道，爹爹已引见下一位了，东槐先生，我差点没乐出声来，这就是改一个字成东郭的东槐啊？
我悄悄打量着他，丰姿魁伟，沉敛庄肃。年纪在二十八、九之间。想起他为临池书馆写的那副楹联“书馆恰临池，洗砚时有鸭戏水，回廊亦步月，寻诗不觉鹤冲天。”其笔锋爽利，隽逸自然，毫无经营雕琢之感，却又如浑金璞玉。暗道：“这位绝不是救狼被狼反噬的懦夫。”
下面的是两位女子，一位容质妍净，风韵清淑。著赤衣，自称酥娘。
另一位庄靓娴雅，举措温润。著紫衣，称恒娘。
二人虽修饰得宜，但肯定过了华信之期。爹爹让我均以先生称之。
我有些眩晕地站起来，心里直犯嘀咕，除了后两位可为闺阁之师，前两位难道是来打秋风的？
爹爹不断地和那四位套着客气，我窥视着西柳那凛凛然，如岩下之电的黑眸，终于鼓起勇气，哆嗦着从袖里拿出一页纸，舔了舔嘴唇，咳了一声道：“诸位先生，学生有一事，请容回禀。”
众位师傅的目光一齐射向我，我恶寒！只有爹爹噙着笑意宠溺地看着我，仿佛在说：“小人儿，我就知道你有花样。”
我谄媚地一笑，清了清嗓子，慢声道：“学生听闻，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是为和政，做学问是否也该如此？张为严学，弛为怠学。严学，虽能勤勉，却疏于思考，会不求甚解。而怠学，会无法获得学问，却增惰性。唯有一张一弛，相得益彰。才能勤学而有思，有思而求解。所以，学生制作了一张课业表，来调调剂学业的张弛。恭请各位先生指正。”
座中四位的目光，犹如看一个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爹爹先是带有意趣地看着我，继而在四人脸上梭巡。渐渐眼中多了一丝深刻。
西柳先生小心地接过课表，我暗笑又不是炸药，他拧着眉毛，看了半晌，终于无言地点头。
我心道：“这比你看风水还难吗？西柳顺手将课业表递给了东槐。
其他三人看罢皆缄默不语。最后，我爹爹拿了起来，看着爹爹若有所思的神情，我心里忐忑不安，难道这次玩大发了？
其实，课业表的内容还是六艺、琴、棋、书、画等，只不过我参照前世，重新安排了作息时间，各科做了相宜的搭配。
卯时起，练舞，调嗓子，早饭后，每四十五分钟为一节课，十分钟课间休息，中午有午睡，星期六、日休息，七天一轮回。
寒、暑假没敢安排，燕朝风俗节日不少，加上我去外祖家的日子，抵得上寒、暑放假。表的内容不难理解，我想让他们惊讶的是新鲜的表格样式，还有我这个出人意料的小屁孩。
这可是我昨日摁住淬文，拔了野鸭子毛削笔，拿戒尺画格，花了老鼻子力气弄成的。
晚间饭桌上我喝着牛乳燕窝粥，就着豆豉、青菜，暗暗观察爹爹的表情，揣摩着他的心思。
见他神采飞扬，几次张口，又忍住。谨守食不言，睡不语的规矩，不禁大乐，有门！！
果然，饭后，柔云、碧云上茶，爹爹已忍不住把我抱到膝上，点了点我的鼻子，手里打着拍子，望着我娘，唱道：“我有佳儿不羡贵官，我有娇女不羡绮纨，执子之手，乐矣。乐矣！清风为祝，明月为欢。”
哥见怪不怪。娘的脸似浸了珊瑚红釉的玉瓷，光润流彩。她用软侬吴音，软糯地啐道：“灌壶黄汤子，昏说乱话哉。”（喝了酒，就乱说昏话了。）
我暗乐：“老爹，您说些正经的吧，打情骂悄，少儿不宜。”
爹爹哈哈一笑，说起了正事，话说今日我拜完师告退后，西柳、东槐立刻争着要收我这个学生，倒把两位女先生晾在了一边，PK的结果，西柳、东槐把我的课业瓜分了，各执教一半。
还是爹爹主持公道，把歌、舞、琴、筝、德、言、容、功的课业剔了出来，恭请恒娘、酥娘二位授业。
又因我年纪小，需循序渐进，先以蒙学为要。请两位女先生，不必急于授业，束修不变。这才结了这场官司。
授课时间、课业内容基本按我拟的表进行，我笑得拢不住嘴，这个局布的不错，该争取的福利都争取到了。
男先生做主讲，少了鸡皮蒜小。又有女老师在一旁督导，男女搭配，干活也不累，双赢！！看样子，我就是偷点奸、耍点滑，也没人较真了。
微风透过如烟的窗纱吹了进来，从早上的丝丝清凉到晌午的滚滚热浪。似灶上的一壶冷水在火力的炽烤下逐渐泛泡、冒气而终至沸腾。
远处飘渺的雪峰，闪着耀目的银白。高坡阳面的草甸上铺满了浅绿色的青草。各色的野花点缀其间，如色泽鲜艳繁复的地毯，羊群像飘浮在草上的朵朵白云，在微风的吹拂下时隐时现。
而阴坡山林层层、淡淡的绿烟已被酷暑熏成了黛色，似重重叠叠的玉带环绕着山峦。
院里宁静异常，除了檐下一串青铜风铃滴溜溜地打转，为潜在树叶间的蝉儿伴奏外。几乎再没有一丝声息。
我仰躺在床上，双手张开平放在身体两侧，手掌传来火烧火撩般的灼痛，令人难耐。心头更似被滚油煎过的蚕豆，说不出的焦热。
我微微转了转脑袋，看着墙上挂着的条幅，西柳所书 “心静气怡”，忍不住来了句国骂。心里嘀咕：“都死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一阵轻风吹拂帘拢的响声过后，爹爹已来到我的床前。皱着眉问道：“然儿，可好些，跟前为何没人，下人们如何顶的差事？“
我向来不喜嘤咛一声，仆从满侧。便连忙说道：“儿想静一静，只叫琼枝去取冰块，可琴弄些汤水，其余的打发了。”
爹爹点了点我的额头，沉声道：“是得好好省省。”他坐了下来，拿起烙花芭蕉扇摇了起来。他身上的秋香色云纹绮丝袍袖随着手臂的摇动几褪至肘间，露出了一道高出肌肤的红色棱痕。
我吃了一惊，问道：“爹爹如何有伤？”爹爹作委屈状，苦着脸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臭丫头。”我眼里写满了惊疑。
爹爹瞥着我的神情，说道：“适才，你娘去书馆呱噪。西柳先生大怒，飞了戒尺。幸亏为父赶到，用身子回护了你娘，你娘才得以幸免。
为父与西柳理论，西柳无话可说，当即应允你告假三日。人云，难兄难弟。而我父女可算是难父难女了。”
我一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满眼是泪地望着爹爹，爹爹慈祥地看着我，轻声说道：“切不可再犯，否则，爹爹无颜面了”爹爹做了个苦状鬼脸，用手指在脸上划了一下。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住地点头。心道：“老爹，您和西柳的苦肉计，忒逼真了。小小的一方戒尺，您还躲不过，谁叫您拒不受理我的第十次投诉呢，最后，还不得老将出马？”但我心中还是有感动，愧疚的！
唉！我叹了口气，心道：“看样子，前世小抄之类的作弊手段不可再用了。否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扇子送来凉风，我的心头没了那股焦热。
爹爹若有所思地望着我问道：“然儿，那个劳什子课业表，你从何得来。”
我眨了眨眼睛，嬉笑着言道：“儿不知，只是自然便会，此表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爹爹点点头，叹道：“我家然儿，不知何方神圣，谪降凡间！为父将此表用于帐目往来，极为简便快利。”
我笑道：“若用另一种法子记数，更可事半功倍。”
爹爹挑起眉毛，眸子闪着精光，兴奋地看着我。我得意地一笑，道：“儿不能执笔，不然，可为爹爹示范。
爹爹道：“无妨，等你好了便是。
我暗乐，商人就是商人，在商言商。异时空投胎转世的传奇经历，我还是烂在肚子里吧，神明总比妖孽更令人敬畏。
爹爹沉吟了一下，郑重地说道：“然儿，人生在世，抱朴守拙方为根本，经此一劫，你可醒悟，为父所言，你得深思”
我默然，不就是暗示我以后别偷奸耍滑吗？手都被打成熊掌了，咱还能干吗？不过也是，要不是买弄什么课业表，我头上能压四座大山吗？现在，我的四位师傅都存着将我培养成 “活圣人”的心思。
当初，我干嘛抖机灵，争取什么福利，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哀啊！！我的肠子都悔青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