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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变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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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脚,不动声色地往后踩去,咦?没踩着,我退了一步,继续踩,扑空。我又退了一步,狠狠地抬起脚跺了下去,脚上传来一阵麻痛。
我勃然大怒,倏然转身寻找,不由自主地被涌动的人潮挤了出来。
幽深的月光泛着微微的寒意,杂乱的碎屑在夜风的吹拂下,蔌蔌地打着旋转,轻飘飘地落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灯火阑珊处,一张马面,正冲着我惨白地微笑。
我的脑袋“嗡嗡”作声,一股冷意从脊梁骨窜出,电流般地在全身扩散,我瑟瑟发抖地哀叹:“无常到,人完了。”
我怔忪无措地看着马面向我飘来,狂跳的心几乎破腔而出。
潜意识里,一股抗拒、挣扎的力量在激荡。我失声大吼:“你大爷的。” 可发出的声音细如蚊蝇。一只手伸了过来,我软软地倒了下去。
身子被人扶住,耳边传来粹文的声音:“姑娘,迷糊了?”
我晃了晃不太灵光的脑袋,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揪住粹文。带着哭腔地叫道:“粹文,你在啊!”粹文连声道:“姑娘,我在,我在。”
我看了一眼马面。急忙抬起袖子遮住面部,低头缩脖,往粹文身上靠去,哀哀地望着粹文,用手指了指。
粹文抬起头张望,瘦弱的身体一僵。倏然,挺身上前,将我护在身后。过了一会儿,他低声笑道:“姑娘莫慌,人扮的。”
“什么吗?人扮的?”我转了转脖子,心里暗暗惭愧:“难道是我刚才看舞蹈太专注,灵魂出了窍。自己吓了自己。”
我抖起精神,抓牢粹文的手,抬头打量马面,涂抹得象死人一样惨白的长脸上,眼眯成缝,唇薄如线。眉分八彩,鼻贯天庭。长发高束,披拂而下。
一身雪色轻云般的交领窄袖胡服,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刺目。逼真的造型,恰如午夜里游荡的无常。
我羞怒交加,强词夺理地斥责道:“长成丑人,非你之过,而你如此招摇出行,恫吓众人,便是你的过错了。”
马面楞了片刻,双目骤然开阖,精光迸射。旋及眼角敛下,弯出一泓月牙泉水,萦回着涟漪,清漾着晶莹。
他从容地一揖,薄唇向上勾起,轻笑道:“适才多有冒犯,望小娘子见谅。我拾得一物,想是小娘子所遗,故来相扰。”低沉浑厚的声音,有一种别样的韵感,仿佛石下隐动的清泉暗流,汩汩作响。引人侧耳,倾听源头。
我心里大奇:“这人练过变脸?同样一张脸,瞬息间,给人的感觉如此不同?”我的目光流转在他的身上。
马面见我望着他,默然不语。月牙泉水般的眼眸里,一对游戈的乌晶瞳仁,恍若璀璨的星辰。
我心中的警铃大作,暗道:“最近,本人比较衰,凡事忍为先。”
我牵着粹文,转身向人群中挤去,身后传来低语,不大一会儿,粹文将一颗晶莹瑰丽的红宝石举到我的面前,笑道:“姑娘头上的饰物掉了,幸亏这位郎君拣起,我回眸一笑,作感激状。继续奋力地钻进人流。
我已无心再看热闹,只是拉着粹文,在人群中不断地挤来挤去。心里暗想:“还是早些赶到约定地点,免得生出是非。”于是,和粹文分开人流向城外走去。
因是火节,按习俗,今夜,城门延迟到子时关闭。
到了外城,寻了个僻静处,我将头冠上的红宝石撤下。闭上眼睛,胡乱涂抹,弄花了脸。又脱掉外衣,露出一袭烟青碧色流云联锦斜襟平袖扣身胡服。
回家的时候,我还会再换上一套从市井里买来的服饰,以达到假戏真做的效果。当然,我所需的衣物,已由钟书带到了事先选好的地点。
整理好衣杉,我随即与粹文分了手,让他慢慢地赶回去,汇报我失踪的消息。
按我和钟书事先的设计。我要在城外的盛缘酒坊盘桓一阵,等到龟兹外城城门将要关闭时,再去神泉。以避免与君澈、可琴路遇。
我步履潇洒地进了盛缘酒坊,将马甩给伙计,用胡语叫来跑堂,让他带我到预订的单间。钟书还真会挑地。这个单间位于顶层,房间的南北均为扇门开阖,打开南面的扇门,可向外延伸到环廊,环廊以珠帘翠幕间隔。左右邻房,互不相扰。坐在环廊的抄手上,可以邀月共饮。
此时的龟兹城可谓万人空巷,城外的盛缘酒坊,自然冷清之极。问了下时间,我还是来早了。
我叫了一壶葡萄酒,一壶茶,几碟小菜,装模做样地自斟自饮起来。其实,我一口也吃不下,今晚的变数,将是我一生的转折,我安敢懈怠?
秋风徐徐而来,院中的花树轻轻地摇曳,我静静地浸渍在月光下,仿佛被月光熔化在如水的夜色里。
远处,明炽的火光,宛如火树银花一般照彻天宇。几乎点燃了深沉的夜空。我的心如同熊熊奔腾的火焰,激烈、不安地跳动。
此时的我,交织在动与静的焦灼中,无奈地等待,命定时刻的到来。
隔壁传来轻微的响动,我暗笑:“难道还有人和我一样?为了改变无常的命运而百忙?
在这盛大的节日里,人们都在比肩接踵、狂歌乱舞,而我和这位有缘人被困于小小的间壁,却无掀开翠幕,把月邀饮的勇气。想到这儿,我不禁吃吃而笑,抿了一口酒,心情轻松了许多。
楼下传来响亮刺耳的乒乓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我急忙探身向下望去。一股浓烟夹杂着火星扑面而来,炽热的火浪,唬得我不由自主地倒退。
我跌跌撞撞地去开门,想从楼梯逃生,门被封死,根本打不开。
我气急败坏地思量:“我倒!衰到家了,现在只能从回廊出去了。”
我重新回到廊上,一把扯开翠幕隔断。想穿过回廊去楼后。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我的面上呼啸而过。我扑跌在地。脑中瞬间空白。
响箭如疾风骤雨般地飞来,我本能地一滚,匍匐着慢慢往后退,一支羽箭钉在脚旁的莲花木墩上。我心里哀叹,肯定是我刚才掀帘时,暴露了身形,这是要赶尽杀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