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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论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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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斑斑驳驳的花影里,任由沁凉如水的夜风撩拨着我的思绪。苍穹之上,一轮明月披着朦胧的银纱,将婉转的眼波儿洒向人间,仿佛带着无边的情思,引人遐想。
我似乎受到诱惑,多了一份忐忑的期待。心里暗自嘀咕:“咱的行为算不算捉奸啊?窥人隐私,惊散鸳鸯,怎么想怎么龌龊!”
一对壁人踏着月光,宛如蝴蝶穿花般由远及近地走来。我急忙屏住气息,躲进花影深处。现在还没到我出场的时候。
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少女裙袂飘飞,舞动着晶莹如雪的玉臂在挣脱,却无法撼动紧紧环住她腰身的手臂,反而窈窕了纤巧丰润的身影。仿佛美丽的少女正在与月色花影相互厮磨,掩映斗媚。不知青年男子嘘声说了什么,两个人纠缠着笑作一团。
我乘机咳嗽一声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地看了看芳心暗动的少女,见她颊生胭云,妩媚动人。心里暗赞:“好一个欲拒还迎之!”脸上却是一付严厉的表情,并不搭理站在一旁,欲上前讨好的君澈。
我冲着可琴,冷冷地问道:“琴儿,不过换个簪子,为何这般晚才回转?”可琴的神色一变,螓首低垂,绛唇微启。一付似羞还怨,无从说起的表情,见我目光如雪地盯着她,她的秋波媚媚地一转,顿时泪光莹莹,暗度生情,我心里大乐:“不错,表演到位。”
在一旁的君澈忍不住了,上前赔笑道:“妹子,此乃为兄之过,我因念着鸿丰楼的葡萄奶酥饼,便硬拉琴儿去尝,一来一往,可是晚了。”我极为不满地瞅了君澈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道:“老兄,这才到龟兹几天啊,您就从花洒变成情种了,忒快了吧!看样子,还是秦家的闺阁秘术厉害。”
我故做沉吟地想了想,淡淡地言道:“琴儿先回罢,君澈请留步,我有话讲。”君澈的眸中立时灿灿如华,他弦音朗朗地一笑。说道:“妹子,为兄正有一事相求,不敢请耳!”
君澈向可琴使了个眼色,又安抚地拉了拉可琴的手,才放可琴离去。我暗自撇了撇嘴,心想:“老兄,你真会起腻。难道你和我不谋而合?那我就等你开口吧。”
君澈朗目暗转,轻嗽一声,深深一揖道:“妹子,方才的情景你已见到,妹子冰雪聪明,为兄便不赘叙了,还望妹子成全。”
“我倒!老兄,你还真大方。这也太便宜你了!”我转了转眼珠,准备开口刁难,心中倏然一凛,暗道:“女大不中留,还是赶紧把事办了吧,否则,徒留埋怨。”
我的目光漫无边际地流转,好半天,才开口道:“君澈已然开口,我自不能拒绝,只是我有三点疑虑,欲与君澈商议。
君澈一抬手,说道:“愿闻其详。”
我慢慢道来:“其一,我与琴儿自小为伴,情同姐妹,故而,此事必得她的首肯。其二,琴儿幼年情状坎坷,性情刚烈,想必君澈已闻。如今,君澈既愿与其结为连理,须得发誓,终生不离不弃,以宽其心。”
我停顿了一下,目光炯炯地看着君澈,见他连连点头,心放下了一半。接着说道:“其三,我为君澈忧之,君澈此次西行,原为游学而来,突兀携美而归,如何向大人交待?”
君澈脸露得色,仿佛流韵鸣弦般地一笑道:“无妨,我已给疏勒舅父去信,请其做主。大人自然不好反对,何况,我现今膝下无子,父母盼孙心切。只是爹娘处,还请妹子周旋。”
啧啧!果然不出所料。我连忙笑道:“好说,爹、娘定然欢喜,你、我分别写信告知,你述求娶之意,我请二老为琴儿销(奴)籍,置办嫁妆。”
忽然,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地冒了出来,我吞了口凉风,将揪心的痛生生压下,明眸似星月清辉,盈满了喜悦,笑如春花道:“今年我家可是红鸾高照,君澈与可琴,哥与粼波儿,真真璧玉成双了。”
君澈的脸上浮起一丝古怪,他的朗目眯起,荧荧烁烁地望向夜空。淡淡地说道:“粼波儿如何能与我的琴儿相比?”转而收回视线,荧荧如珠的眸光,在我的脸上润润地流转。
忽然,他促狭地一笑。声如风舞清弦般地说道:“天大的喜事还在后头呢。”说完,不待我开口,扬长而去。切!我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心中腹诽道:“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情圣!”
清清如水的月光穿过窗棂,将泥金银印缠花纱帐上的繁复纹理,折射成明暗深浅不定的冷霜。浸在人的脸上,令人辗转反侧,情思暗涌。
重阳节那天,我和哥快近子夜才回到归趣园,却见园中灯火通明,满堂花醉客。只得谎称登高误时。而脸色苍白的粼波儿,不顾一切地扑到哥的怀里,当众将哥拉走。
次日,哥即以此为由,痛斥粼波儿无视身份、规矩,恢复了粼波儿奴婢的身份,粼波儿的身影便在公众面前消失了。
此次出谷,哥虽然带上了粼波儿,但也只是将她杂在侍女中,遣到下处,不再一顾,也没有什么刻意之举。
一路行来,总是伴在我的左右,陪着小心。只是我的心结难解,彼此之间还是生分了。想到这儿,时光仿佛将历历的往事发酵成了酸甜的滋味,漾溢在我的心中。
我目光迷离地望着朦胧的夜色。心中百转千回:“虽然,哥屡次在我面前暗示,他对粼波儿有了安排,可先前的那些做法,又是为什么?不可能单单为了试探我的心意。这非关风月的内幕究竟是什么呢?”
这几天,粼波儿的身体有些不适,哥立即请来龟兹名医诊治。难道粼波儿有了身孕?”想到这儿,我的心仿佛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沉沉地坠了下去。
迷茫中,耳边响起风舞清弦般的声音:“粼波儿如何能与我的琴儿相比?天大的喜事还在后头呢。”
难道是前度王各今又来?可是,这一年多来,他除了借君澈之手,送给我一箱金器细物外,再无任何消息。虽然这箱礼物有点深奥,金子做的积木,能搭成一座巧夺天工的金屋。但是,王孙公子身边从不缺浮花浪蕊,哪会有常性?
何况,君澈曾暗示为我做媒。可话里话外,一句也没提到过他的这位皇族好友啊!难道乘我出谷之际,他欲仗势图谋?想到这儿,我的心又一次纠葛成麻。
烦乱不堪的纷扰,简直让我的脑袋隐隐作痛,仿佛就要爆开来。我披衣下床,走到塌几前,将一杯玫瑰冷露灌进口中,努力地静下来,让自己沉浸在仲秋时节落叶纷飞的萧索中。窗外的黄叶在秋风中沙沙地飞舞,似乎无奈地诉说着天地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