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0、论战 ...
-
帘子似乎被风吹开,舒七走了进来,见我和君澈拉扯,月牙眸子俏皮地弯了下来。用的是吐蕃语:“你们兄妹说什么呢,说的这么热闹。怎么都动手了!“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怪腔怪调,十分滑稽。我和君澈被逗得笑起来。
我趁机收回镯子,心里暗叹道:“君澈比过去沉稳多了,这条狼啊!来得也是时候!”放粗嗓音,学着舒七的腔调,用吐蕃语嘶哑地吼道:“主上,速去,我来也!
这是我在盛缘酒坊听到的一句话,如今已云淡风清了。
舒七一怔,眼神飘忽地看了过来,眸色深邃得仿佛墨染一般。我的眼波风吹云动的一转,漫上两颊的笑靥仿佛三月的花开,暗藏着馨香。
舒七的眸子似被点燃,灼灼发亮。脸上的笑容仿佛春水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他上前拉过我的手,质感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滑过我的耳畔:“胭脂,你看,我是小丑啊,还是傻瓜啊。这般患得患失的!”
我扑哧一笑,目光如秋水生波,横在他的脸上,娇声怒道:“你是条大灰狼,专门来骗我这个小红帽的?”
“哦?这又是什么典故?说来听听!”舒七的目光如蜜一般粘在我的脸上。
“得了,得了,舒七说正经的吧!就算小时候,我没少欺负你,你也不用这么显摆你的鹣鲽情深吧,她是我妹子,我可是你大舅兄。”
君澈神色欣然地勾动唇角,讥讽着舒七。看向我的眼神盈满了无尽的宠溺。
舒七一屁股坐在檀木联珠锦塌上,小人得志地翘起二郎腿,对君澈扬起眉毛,嗽了两声,仿佛要正一正音,开口长篇大论。可是嘴巴蠕动了两下,却没了声息。最后,眸光一黯,无奈地摇了摇头,浑闷的声音从牙齿间挤了出来:“君澈,这事我怎么跟我娘子交代啊?”
“什么事无法交代?”我的眼前闪过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好像是丝绸,又好像是窗外的繁花,心口一阵发紧。
君澈的神情一肃,极为不满地瞪了舒七一眼,眸光似浸在流水中的珠华,明暗不定地望向我道:“妹子,要打仗了。”
要打仗了?不是已经打得很热闹吗?食国攻下了大秦的都城商洛。面对强敌,联邦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首先,通过拉拢、离间手段,让未沦陷地区的都督们,承认杜罗的合法地位,谁叫大秦王族只剩下杜罗兄妹了呢。
其次,制定星火计划,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意。派自己的人马潜入大秦,监督、指挥、联络各地的抵抗活动,及时消除异己,打击叛国投敌者,积极宣传联邦的邦规法度。
第三,以大秦王子杜罗的名义,送钱送物给大秦各地的民间抵抗组织,鼓励他们抗击食国。并在适当的时机,将他们的首领分批召到联邦,进行思想教育。
其实,这几年,舒七暗地里一直在做类似的工作,成效相当不错。他还在中原、西域各地招募落榜而报国无门的书生、江湖侠客,无业泼皮,组成了一支形散而神不散的游击军。
只不过,联邦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无法与强大的食国正面对抗。需要有个外界的助力。让战争全面地展开。这样,我们才能将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把戏做成事业。
可是,西域各国人民太富裕,一点也没有忧患意识。而燕帝的心思难测。出使食国的舒弛,正在返回的路上,等他回来再做计较?还是制造机会,象前世那样,来个炸珍珠港式的行动?这个议案我提过,好像没人赞成啊!“
我的目光疑惑地停在舒七的脸上,见他一脸的不安,月牙泉水似的眼波幽幽凝视着我,似愧疚,似遗憾。令人摸不着头脑,只得给君澈递去个询问的眼神。
君澈了然一笑,将我按在檀木联珠锦塌上,他自己坐回檀木圈椅,半闭眸子,清悠悠地说道:“妹子,朗日格赞启程去长安求婚了。”
“朗日格赞启程去长安求婚了?切!吐蕃的小赞普贡仁今年多大?八岁、九岁了?至于着急找老婆吗?不过,这和打仗有什么关系,这个话题似乎扯远了!”
我的目光在君澈、舒七的脸上悠悠兜转,却没看出所以然,便垂下眼眸,摆弄起小几上的朱砂梅花盆景来。
君澈微微扬眸看了我一眼,唇角的笑纹深了下去,似有薄笑流转。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去:“朗日格赞此去长安,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名义上是为贡仁求娶大燕公主,实际是为自己求婚。因为,他想做吐蕃的赞普,必须与强国联姻。
第二层意思:在他离开吐蕃这段日子,他希望吐蕃王室和噶氏、韦氏、邦氏三大家族发生内讧。从而,两败俱伤,甚至杀掉贡仁母子。然后,由他带领燕军回来收拾残局。”
紫红的花瓣从我的手中抖落,我的眼眸微微一挑,溢溢潋滟的波光,直直望进君澈的眼里,在问:“这又如何?”
君澈笑得极浅,一抹珠华闪烁在幽深的眼底,隐隐透出冷光。他的嗓音如绷紧的丝弦,带着肃杀:“只是,他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朗氏之所以能够做大,倚仗的是什么?被夺权的贡仁母子联合了吐蕃的噶氏家族,要与他撕破脸时,他却自动空出大相的位置,甘为求亲使,东去了长安,这又是为什么?”
茶叶是上好的春芽,深深吸一口异香扑鼻,却浮动着一层雾气,我眯起眼睛,微抿一口,抬眸望向舒七,淡淡一笑。
舒七的眸子似笑非笑的弯了下来,微颤的睫毛跳动着甜蜜的星光,绵绵私语道:“娘子吃茶醒醒神,我大舅子可是在说大事啊!”
大事?大事?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却快的抓不住。我抬起头,迟疑地说道:“朗氏之所以能在吐蕃做大,倚仗的是小科律为他带来的关税、商税。
正因掌握了小科律,吐蕃王位才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如今,他自动放弃大相之位,是不愿担弑君之名罢了。何况,还能引起鹬蚌相争。只不知贡仁母子又是如何想的?”
“宁给外贼,不与家奴!”君澈将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胸有成熟地说道。
贡仁母子决定放水?那吐蕃的噶氏、韦氏、邦氏家族呢?朗日格赞离开时,不会没有安排!难道你们在打小科律的算盘?我慢吞吞地问道,满脸的不可思议。舒七和君澈对视一眼,朗声大笑起来。
舒七的目光望向窗外,深邃而淡远。他将小几上的茶壶向西挪了挪,绵里藏柔的嗓音透着浑厚:“胭脂,食国最近一直往大秦的北部索拉河流域调动人马,我们的游击军在此受到了重创,不得不分散隐蔽。而沿着索拉河的向南,便是小科律了。”
他专注而深刻地望着我,似乎在问:“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我凝睇着他,眼波幽动。将我的疑问一古脑地说了出来:“食国人贪婪、暴虐,如果他们占领了既是军事要塞,又是中西通道的小科律,肯定征收重税,对周边各国都不利。
所以,食国若有意染指小科律,撇去吐蕃不说,西域各国必会倾巢而动,但西域各国却要听令于大燕。以今上与朗日格赞的交情来看,大燕一定会去救援。而东西突厥又很难料-----
我们要想混水摸鱼,只能打着大秦的旗帜,但以大秦目前的状况来说,好像很难,很难!况且,即使夺了小科律,也将自己置于了危地,强国环视,腹背受敌,如何摆平呢?”
我摇头叹了口气,用眼神问道:“这番话很泄气,是吧?”
君澈和舒七不约而同地挤到塌上的小几旁,舒七挪过茶壶放在小几中央,望着我笑道:“这是小可律。”
君澈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去,声如春风颂弦,满怀豪情地说道:“我负责在后方切断小科律的粮草,骗朗日格赞的爱将沙哈打开小科律的南门。
再将羊同与小科律之间的道路炸毁,朗氏家族就是想救援,也只能迂回到都太,再越过加旺山,才能抵达小科律。等朗氏到了小科律,哼!小科律已归联邦了。” 君澈的唇角散发着梦幻般的笑,似乎曙光就在眼前。
“切!假如借道韦氏会近许多。“我挑眉一笑,泼了一盆冷水。
噶氏、韦氏、邦氏家族势必坐壁观斗,朗日格赞的弟弟,朗格里旺为人谨慎。以我的推断,他不会离巢迂回救援,只会求助大燕,自己则死守朗氏封邑,以免被人吃掉。
舒七代答道,他的眼梢微微挑起,一双眸子似夺目的寒星,却在转向我时,弯了下来,深敛如海,纯澈似泉。
说得好!君澈低低地喝了一声彩。
舒七将手里的茶杯放到小科律——茶壶的北边,咬唇笑道:“我负责火烧食国军营,掩护联邦人马趁乱进城。”
切!是个男人都热衷暴力血腥吗?连纸上谈兵都说得这么热闹,怪道没事就拉我码两把棋呢!我瞟了一眼沉浸在残酷游戏里的两位大男人。准备脚底抹油。
袖子被人扯住,舒七连头都没抬,低柔地说道:“胭脂,你不用担心,石嬷嬷一直在外候着呢,没人敢进来。”
还是君澈有礼貌,他望了我一眼,眸子华丽地一转。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妹子有什么疑惑,说吧。”
切!什么态度啊?我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指手画脚道:“朗日格赞离开时,肯定早有布置。贡仁母子凭什么只为联邦开方便之门?吐蕃的噶氏、韦氏、邦氏真能坐视不理?他们难道没听说过混水可摸鱼?”
君澈转眸一笑,眸中的珠华幻变着深邃的光彩,他的嗓音清亮而激越:“朗日格赞有何顾虑?小科律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城中粮草、兵马充足。他可放一分心。有大燕这样的邻居替他照应,他又可放一分心。他经营小科律多年,与各国贸易往来公平,口碑不错。他再放一分心。
至于吐蕃噶氏、韦氏、邦氏这三部的酋首,在不久的将来,会被贡仁母子请到拉萨听高僧说法布施,并商讨吐蕃大相的人选。即使有什么想法,行动上也会迟一步。
而贡仁母子不会夺取小科律,一是,他们没有这个实力。二是,他们要利用这块肥肉,做个顺手人情,以牟取最大的利益,而能够为他们带来最大利益的那个人,就是我!“
“你?”呵呵-----我笑岔了气。毫不客气地问道:“君澈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是贡仁的义父!”君澈勾起唇角,一缕如雾如烟的笑靥隐隐浮动。
“你是贡仁的义父?”我的眼睛眯了眯,瞬即张大,似烟花一样绽放出华彩,漫向舒七,以得到求证。
却迎上了一对含笑的眸子,那温柔的眼神像迷离的网。我的嘴角扬起一个娇俏的弧度,舒七见我向他撒娇,诡异地嘻嘻一笑,点了点头。
嘿嘿!这里有秘密啊!我的眼风撩向君澈,目光闪烁不定。
君澈如梦似幻地笑了起来,光彩流溢的眼眸流转如波,却在漫向我的一瞬回转,似两泓黑色的漩涡,令人魂魄尽失。我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他却神色从容,清朗如弦地说道:“我到吐蕃不久,便在一次说法集会上,巧遇了乔装听经的贡仁,贡仁见到我后,非说我长得象他的父亲涅赤鹘,好说歹说将我押回了王宫,让他母亲嘉措顿珠评评,我是不是像他的父亲------
由此,我受到贡仁母子保护,并以吐蕃王宫采办的身份,替贡仁母子与外界联络。我来这里,也是作为贡仁的特使,与右翕侯通好的。
若是联邦出兵,攻打小科律,贡仁母子愿意出动军陵禁军保护高僧到小科律说法。借机为联邦打开小科律的南门。”
夕阳的余晖从窗间的缝隙照了进来,似乎全都落进了那双珠华潋滟的眼眸里,裹在金色的光线里的君澈,如神像一般熠熠生辉。
“呵呵!原来如此!我的眼前浮现出君澈站在菊花丛中,潇洒吟诵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景,如此忘却俗尘的诗句,唯有他这样的风流年少吟诵出来,才独具魅力,引人痴望吧?
要是让陶渊明那个糟老头子站在菊花丛中吟诵,就大煞风景了!还能有什么粉丝!哈!这就是俗世!
我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恭喜兄长,既得美人,又得-----又得兵! ”
我沉下一颗心,想了又想,鸡蛋里挑着骨头:“那位高僧可靠吗?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哈哈!舒七和君澈击掌大笑,我着恼地望向他们,嗔道:“笑什么啊,有什么可笑的?”
舒七将脸凑过来,声音低低柔柔,似在春风中摩挲的沙砾:“当然可靠了,那位高僧啊,可是好不容易从雀离大寺请来的----当今转世高人啊!他可会诵大悲咒、金刚悲愿咒、楞严经咒-----小科律城内疟疾横行,怎能不请他前去诵经消灾呢?”
什么?我的眼皮子一跳一跳地跳个不停,那些经咒,不是我教给常平安他们的吗?难道?仿佛一颗流星在我的脑海一闪而过。哈哈!原来佛门也卖□□。
那,我的僧兵,不就是内应了吗?
好手段!一股豪情在我心中激荡,我的拳头砸向小几,真疼!我不由得龇牙咧嘴地吸着气。
一双大掌将我的手包裹起来,舒七温柔地抚摩着我的手,掌心暖暖的温度似乎一点一点渗进了我的心里。
唉!幸亏手撞疼了,让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吐蕃那边摆平了,大燕呢?大燕一定会去救援小科律,要是摆布不好,就变成大燕平定联邦分子叛乱了。
我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温柔的看向舒七,声音轻软如绵:“就算联邦打着大秦的旗号拿下小科律,但以今上的精明,不久就能查出七哥与大秦幕后的交易。你又如何向今上交代呢?“
今上当然指的是燕帝,联邦属于康国的领地,康国是大燕的附属国,作为大燕的臣子—舒七,怎能欺君罔上,妄图异动呢?
虽说联邦拿下小科律后,有了西进的根据地,但若是失去大燕这座靠山,如何能在吐蕃、东西突厥、食国的夹缝错齿中生存?若能令燕帝认定,联邦的行为是在替大燕开疆裂土,就好办了。
但是,很难啊!因为,大燕与吐蕃是盟友,朗日格赞一定得到了燕帝的保证后,才动身前往长安的。
即使,联邦占领了小科律,被燕帝认定是开疆裂土的行为。那,无论如何也得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燕帝对朗日格赞有个交代。
随着我的话语婉转的吐出,舒七的眸色见深,仿佛浓熏墨染,却又幽亮如火。他自信飞扬地一笑,质感浑厚的嗓音似水温柔:“大燕必定救不成小科律!我自然会给今上一个堂皇的理由。以便对朗日格赞有所交代。而今上早有并吞八荒之心,美味若是吃到了嘴里,谁还舍得吐出来呢?
至于吐蕃------,还得看君澈如何在吐蕃翻筋斗了,他若翻得好,今上对郎日格赞的交代就会更漂亮些,不过,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西突乃我舅家,只要我这个外甥,在冬寒草凋之际,多给舅舅们孝敬些食物、粮草。□□能奈我何?
而我康国乃是西域的宗主国,一声号令,西域各国岂敢不从?
食国攻打小科律的目的,不过是在大秦的战线过长,供给无法跟上,经此一役,食国定会心惊胆寒,而大秦各地的殊死抵抗,更令食国自顾不暇,如何能重新整顿人马,再次攻打小科律?
夕阳渐渐隐下,罅隙间倾泻进来的光线,与屋里的暗影交汇成稀薄的金色,时而亮,时而暗。明明灭灭,仿佛暗藏着难以言说的躁动。
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漫上我的心头,就像东墙上挂着的水墨画,在明暗光线的急遽变化下,浓墨重染中仿佛氤氲了无数的暗彩。
舒七见我沉默不语,与君澈交换了一个眼色,微微起伏的嗓音有些暗哑,却异样的柔软:“胭脂,我真对不住你,我们的婚礼只有推迟了。”
我失了一下神,随后细笑道:“只要七哥平平安安的,一个婚礼又算得了什么,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嘛,画蛇添足原不过是为了热闹。我只要你----只要你和君澈平安。”
说到最后,心底的酸气直冲眼角,我飞快地将头偏过去,一滴晶莹的泪珠儿从眼眶中溢出来,沿着脸颊缓缓地流下。
舒七慌忙将我拉进怀里,雨过天青的暗金丝袍袖拂过小几,将一碗茶翻倒在小几上。
他柔声哄着我道:“胭脂,莫哭,莫哭。你放心!大燕必不能救援小科律,而联邦一定能拿下小科律,我抬起了眸子--------
舒七眯了眯月牙眼眸,目光定在暗处,若有所思地说道:“食国一定会突袭小科律,打它个措手不及。而、而今上的心思一向难测,不过,仓促之下,他也只能遣西域的兵马探探食国人的底。
只是,现在墨水还驻扎着柳大成的五千铁骑,估计得由他领兵救援,而柳大成为人狡诈,定会令我和康知日一同随军,以钳制西域兵马,食国的铁骑一向无敌,我们只能绕到食国的背后,偷袭食国。才有胜算的把握。“
舒七微微闭了闭眼睛,天色已经黯淡,他的脸上似乎蔓延着淡淡的悒郁,而那双月牙眸子却柔软得似乎要滴出水来,我望在眼里,不觉有些恍惚。
仿佛被春风吹暖的声音,似沙砾一般簌簌地扑打着我的耳膜:“胭脂,有人密奏今上,说我暗中招兵埋马,图谋不轨。今上批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所以---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你,你随我一同参战吧。”
心脏似乎被人用细针刺了一下,那熟悉的痛又蔓延开来。在心头翻滚成丝丝凄惶,淋漓不断。旧爱如梦,年少的情愫已长成了满怀的荆棘,为什么还不能让我找个温暖的怀抱,任凭西风流年偷换?
我的手指拂过舒七的发间,隐约的清爽从我透明白皙的指尖流泄出来。我柔声道了一个好字。
“舒七你疯了,胭脂不可!”君澈的脸上浮荡着一朵暗色的薄云。他怒气冲冲地瞪着舒七,几乎失去了贵公子的涵养。
舒七的眼眸似一泓清冽的秋水,流淌在君澈的脸上,虽然澄澈,却也带了寒意。他吁了一口气,似自问,又似问君澈道:“你说我应该将胭脂怎么办?”
君澈半张着嘴,无言以对,脸上因恼怒而红得发亮。
我连忙浑不在意地打岔道:“君澈,沙漠我都随七哥走过来了,去趟小科律又算什么?就当去玩一趟罢,又不一定能打起来。”
舒七弯下了眉眼,沉厚地笑道:“若是所有的情形,都按西柳先生所预见的发生了。那么,我们的游击军只要将食国拖到雨水多的五、六月,再放它发兵小科律就算大功告成了。
雨水多的季节,那又如何火攻呢?所有的谋划,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如果有一步没料对,或是踏错一步,再或个中发生变数,那么-----
我的目光在舒七、君澈之间游移不定。
翻倒在小几上的茶杯里,已无一滴茶水。全都流在了小几上,并顺着几角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绵软的锦褥上,竟然无半点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