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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唯梦闲人不梦君 ...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姜乡暕坐在后花园里看书,心里滋味难明。

      本来以为进宫要受阉割之刑,本来在教养嬷嬷那儿被灌输了不少令人作呕的内容,结果一点都没派上用场,这小半生也从未想过可以在这样的天气里赏景看书。
      果然人生是梦一场。姜乡暕轻叹一声,翻过一页书。

      牧谙之下朝回来了,大步朝姜乡暕处走来,姜乡暕进宫已经半年,瘪下的脸颊也被牧谙之养了回来,看起来就像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不落魄不仓惶。
      牧谙之一屁股坐在姜乡暕旁边,“小妻子,想不想去上学?”
      姜乡暕愣了愣,睁大了眼睛把目光从书挪到他身上,“可我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上?”
      “你亲我一下我不就跟你说了?”
      姜乡暕长长的眉毛拧起来。牧谙之心想,小孩子还真是可爱,以前姜乡暕跟个黑煤球儿似的,养一养才发现其实不黑,甚至还有些小白,眼睛很漂亮,眉毛拧起来的时候比宫里头那些小公主——现在已经是长公主了——还可爱。
      牧谙之恶趣味的看着姜乡暕,眼睛里浓浓的打趣,正准备不逗他了的时候,姜乡暕的嘴唇轻轻靠上了他的脸颊。一碰就离开,就像蜻蜓点水。
      牧谙之老脸一红,咽了咽口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尴尬:“跟你说个好玩的。
      今天小皇帝给我了个赏赐,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让你做他的陪读,小皇帝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姜乡暕毕竟半年前还是个小老百姓,他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奇怪的神情,有一些不可置信的意味在里面。他伸出手指指着自己“我?”
      “对啊,非皇室亲族是不允许上宫学的,但是陪读呢就是变相的上宫学,放心,皇帝身边有很多陪读,你不用紧张。”
      其实现在姜乡暕内心还真有些紧张,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动。他抿起唇角,眼睛盯着搭在膝盖上的手。
      牧谙之把手搭上他的肩,“开心吧。”

      第二天牧谙之在上朝之前命顾生把姜乡暕捯饬好,等他下朝之后领他去宫学。
      为姜乡暕穿上一件新衣,顾生说:“这件衣服是公公上个月就命私衣坊为你做的,袖脚的纹是公公亲自甄选的,你别看式样朴素,布料做工刺绣可是一等一的好,普通官宦之家可不配穿......”顾生絮絮叨叨,又想起什么似的,给他详详细细的说起宫里头,尤其是天子跟前的规矩,“等见到圣上要行礼,切不可有半步逾矩,不要被他人抓住了把柄,有心人自会知道你是公公的人,你代表的不仅是你自己,也是公公,学业方面一定要静心研学......公公待你可真是好。”
      顾生看了看手中的木簪,又放回桌上。
      “这一次还是等公公回来为你入簪吧。”
      在冕朝山河,男子十五弱冠,其日须由其最重要的长辈为其三次加冠一次入簪。

      牧谙之一下朝就回了自己的槐序宫,只见顾生领着姜乡暕站在宫门口就像等了他很久很久,待他来到近前,顾生下跪行礼,双手上托,牧谙之看到他的手心静静躺着一枚黑玉簪,顾生说“请公公为姜乡暕入簪。”
      牧谙之愣了愣,轻轻拿起木簪,此时一阵微风拂过,隐隐听得见槐序宫里的草木的簌簌声音,清甜的花香一丝一缕的傍着风飘过来。姜乡暕和牧谙之鬓角的发丝被朝着一个方向吹起,姜乡暕脸对着他的胸口,脸上有了些欣喜的表情,眼神微微上睨落在牧谙之洁白的下巴上。
      牧谙之也不知道为什么顾生和姜乡暕好像很严肃庄重的样子。
      他轻轻把簪尖插进姜乡暕束好的发里,他的手很平稳,也活像在履行一个仪式。
      顾生站起来轻声解释道:“这是很重要的一天,入簪本来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虽乡暕未及弱冠,但由公公为他入簪方衬得上这天的意义非凡。”
      的确是意义非凡。姜乡暕想。

      牧谙之带上自己宫的宫女,对姜乡暕一笑:“跟我走。”
      姜乡暕很少出槐序宫,宫内高墙对他很是新奇,眼睛一会看看那儿一会看看这儿。牧谙之同他说“当今圣上名叫冕臻,他比你年长两岁,也就是十六,都是小孩子,他很温和也不暴虐,谦逊好学,将来定是个明君。”

      姜乡暕到宫学时,小皇帝还未到,各个王爷或陪读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这些陪读大多是世家公子,有丞相公子尚书公子首辅公子之流,宫学的教育在整座皇城都是顶尖的,世家公子选择做陪读也不稀奇。
      牧谙之领着姜乡暕刚踏进宫学的门,就听到了好几声“见过九千岁。”之类的声音,牧谙之回了礼,向各位王爷或公子介绍姜乡暕:“这是陛下新钦点的陪读,还望各位王爷能照顾几分。”
      姜乡暕不紧不慢地向大家见了礼。各位王爷或陪读心照不宣的没有问牧谙之这姜乡暕是个什么来头。听说是牧谙之为他求的赏赐来做天子陪读,有些人知道那个赌约,知道姜乡暕是被牧谙之买来做对食的,但是不敢说出来,家里头父亲都告诫过,牧谙之是最惹不得的人,所以万不可得罪他领来的人,必要时也可以做个人情。
      大家正在寒暄,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一道身影出现在宫学门口,大家反应过来,急忙跪下行礼。

      冕臻生得十分俊朗,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红木簪插入发冠中,一缕红绦垂下,他的眼睛很好看,眸色很浅,含了一些温和的意味在里头。
      他手虚虚一托:“众卿平身。”冕臻挥手让身后的宫女太监退到宫学门外,“诸位在宫学里同我一样都是学生,何必泾渭分明。”
      冕臻眼神落到牧谙之的身上:“千岁也在啊,这就是乡暕了吧,果真像千岁说的那样沉稳冷静。”
      “那陛下与乡暕可要好好相处。”牧谙之含笑道。姜乡暕蓦地觉得冕臻和牧谙之之间的亲和气氛有些刺眼。
      “这是自然。”冕臻也咧开唇角对他笑。
      众人早已见怪不怪,牧谙之和小皇帝一向亲密无间,这种玩笑话也只有牧谙之敢对小皇帝说。
      说了一会儿话,夫子准时出现在宫学。
      牧谙之离开时,姜乡暕在门口送他,牧谙之微微俯下身,替他理了理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小妻子,要好好上课哦。”
      姜乡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轻轻勾起。

      第一节课是国学,姜乡暕学得并不吃力。可第二节却是骑射,姜乡暕毫无骑射功底,班上也不乏想看他笑话的人。
      此前大家一直学的是骑术和驭马,今天是将骑术和箭术结合起来,无论怎么样,姜乡暕都是一点底子都没有,不过幸好,总有一些运动细胞极其不发达的王爷公子们,他们的水平也就和姜乡暕差不多,所以分为了两拨人,一拨是继续学习骑术的弱鸡,一拨是学习将骑术和箭术结合起来的非弱鸡。
      姜乡暕站在一群看起来就很弱鸡的公子哥里,更衬得他眼若寒星君子如玉。
      宫人为每个人牵来一匹马,姜乡暕的是一匹黑马,姜乡暕紧紧抓着缰绳,试探地用手摸了摸黑马的脖子,那马轻轻打了个响鼻,轻轻蹭了蹭姜乡暕的脸,姜乡暕唇角略微上扬了些,他感觉自己很喜欢马这种动物。
      教授骑射这门课的是当朝一品骠骑大将军沈柯,他先让非弱鸡自己再练习练习,然后走到了弱鸡一流里,大部分时间这一队都是由沈柯的副将授课,今天他是受牧谙之之托才过来看一眼。
      沈柯看到这些书生,心里无奈的想,为什么明明都是一起学的,为什么这些公子哥到现在上马都还颤巍巍的?难道我真的不适合为人师吗???
      他叹了口气,心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吧,这一定是我的劫。

      沈柯先牵来自己的爱马追风,大声道:“大家看到了,我给大家示范一下如何上马,一定要仔细观察我的姿势!”说完,他一脚踩上马镫,一手紧拉缰绳放在马背上,轻轻松松翻身上了马,马蹄踏了几步,沈柯又翻身下马,例行公事一般问了一句“有没看明白的吗?”
      没有人回答,沈柯扫视一圈,有个面生的少年,身上的气质和身边的弱鸡格格不入,想起今天下朝后九千岁特地拜托他好好照顾一个新来的这事儿,他心想就是这个人了吧。
      沈柯叹了口气:“我还是再做一遍吧,你们看好。”
      于是沈柯又原封不动做了一遍。这一次他没有下马,而是说:“诸位都请上马吧。”
      然后沈柯就看到有王爷脚踏上了马镫手也放在了马背上,就是颤颤巍巍的不敢上马,小腿抖的不成样子,有的好不容易上了马,手上也抓好了缰绳,可是□□的马稍微动一动,就吓的直接趴在了马背上瑟瑟发抖,眼泪鼻涕都吓快出来了。
      沈柯脸上一片严肃,心中默念: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沈柯目光转到姜乡暕的身上,姜乡暕拉着缰绳,轻轻扶了扶马脖子上的毛,那匹马前掌原地踏了几步,姜乡暕的眼睛一睨,和沈柯的目光对上,谦逊地笑了笑,一脚踏上马镫轻轻借力便翻身上了马。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非弱鸡那一拨大多数人都很快就学会了上马,可是沈柯却发现这个名叫姜乡暕的少年的动作很自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天下朝的时候,九千岁跟他说的是“那孩子没有学过武,根基差了些许,还望沈将军多多照顾才是。”

      沈柯看了看他身边的弱鸡们,心里一片沧桑,待到后来学习——这部分公子哥儿仍旧还处于学习阶段——驭马骑行的的时候,他做了个简单的示范,先是拉着缰绳慢慢的走,突然用力夹紧了双腿,马鞭朝马屁股上一抽,那马霎时疾奔而去,他中途调转过一次马头,复又朝着这些学生疾驰而来,待临近的时候,突然用力拉住缰绳——追风一声嘶鸣,马蹄高高抬起,马背上的沈柯眉眼间尽是肆意。
      也就肆意了一会儿,看到这群操蛋的学生,他的头就疼。

      他刚准备问一句“有没看明白的吗?”的时候,就蓦然听到一声鞭响,有人骑着马冲了出去,他不看也知道,肯定是那个新来的。
      沈柯观察姜乡暕的动作,一些地方有些放不开,稍显稚嫩生涩,整体上动作标准,沈柯欣慰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待姜乡暕骑着马疾驰而回的时候,沈柯发现他的动作和去时已经不一样了,更加圆滑标准,更加有自己的风气,当姜乡暕刹马的时候,眼睛里那种兴奋的光,沈柯很少看到,那一刻也使人忽略了姜乡暕的年少和青涩,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
      沈柯心想,姜乡暕此人大概就是那种为武而生的人吧。

      沈柯又眼睁睁地看着弱鸡们练习了一会,看看时间到了,该去另一队授课了,他喊上姜乡暕,“你骑术掌握的不错,直接跟我去那一队吧。”
      “是,夫子。”

      非弱鸡一队有的在正正经经地练习,有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有的在一起畅谈时事,沈柯看到这样子,眯了眯眼,大喝一声“集合授课!”
      非弱鸡们很快聚集到了一起,这些公子王孙身上都有种显而易见的英气,和刚刚那一拨的书生气截然不同。
      沈柯说:“今天往后,武课姜乡暕和你们一起上。姜乡暕,你站到它们中去。”
      姜乡暕抬脚便准备随便找个地方站,没成想皇帝开了口:“乡暕,千岁托我好好照顾你,来,站到朕身边来。”
      这是在告诉大家姜乡暕是皇帝一脉的人了。

      这半节课学的是射箭,很多王子皇孙技艺都还不精,百步穿杨例无虚发对他们来说还遥不可及。
      但这只是一部分王子皇孙。
      “大家先去练射箭,我校正一下姿势再骑射结合。”
      “是!夫子!”一群精力旺盛的皮猴儿们大声吼出来。

      一部分人经常性脱靶,一部分人水平尚可,一部分人箭术高超,其中以榄小侯爷谢榄为最,榄小侯爷出身将门,是谢老将军的孙子,从小习武,射箭于他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一群人依次排开,站成长长的一排,沈柯大喝“拉弓!”
      所有人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拉开长弓,姜乡暕比所有人慢了一步,他朝右边的榄小侯爷看去,观察揣摩对方的动作,这才缓缓抽出长弓侧身拉开了长弓。
      沈柯巡视所有人的动作,不时纠正,走到姜乡暕这儿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他的姿势极其标准,虎口推弓,右手卡于下巴颔骨,双脚与肩同宽,右脚脚尖与靶心处于一条水平线等等要求做的一丝不苟,心想只看别人做就能领悟到精髓,心中讶于他的天赋,暗暗打定主意下课后要单独把他留下来教他武功,这一棵好苗子可不能浪费了。
      纠正完所有人的姿势之后,沈柯退后两步:“射!”
      数十只箭一同离弦而去,除去有几支箭射偏了这一不雅小节外,场景还是颇为壮观的。
      沈柯走近看靶,惊讶的发现姜乡暕竟然和榄小侯爷同时射中九环!
      所以?姜乡暕真的没有武功底子?
      其实沈柯看得出来姜乡暕走路和习武之人不一样,没有那种轻灵感。
      心里那种要教他武功的欲望也愈加强烈。

      沈柯从第一个人开始报环数,当报到谢榄时,众人向他道贺,谢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当报到姜乡暕也是九环时,一阵惊叹声传出,大家都隐隐知道姜乡暕的来历,便愈加觉得姜乡暕不可思议,众人七嘴八舌的夸赞,连榄小侯爷也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爽朗地笑道:“不错嘛兄弟!”
      姜乡暕也被这活泼的气氛给感染了,笑道:“运气使然罢了。”
      “诶~此言差矣,二环岂是运气就能射出来的?”榄小侯爷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不练箭都聚在一起干嘛呢!”一声大喝传来。众人皆嘻嘻哈哈作鸟兽散。

      练习了一会儿后,姜乡暕已经可以射中靶心,但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他的成绩是时不时能够射中靶心,但就是这样,已经让好多公子哥儿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榄小侯爷更是觅得知己了一样的开心。
      沈柯看姜乡暕射箭的动作,只能想到一个词,浑然天成。他隐隐觉得姜乡暕是在隐藏实力,但却又不确定。

      沈柯看天色临近中午,让众人先自己找找感觉,尝试着把骑术和箭术结合起来,系统的教学明日再开始。

      中午,回去吃饭的回去吃饭,留下的留下,姜乡暕刚踏出宫学的门,就看到了等在外头接孩子的牧谙之。
      牧谙之迎向他,他站在微风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慢意味,衣袍下摆轻轻地翻飞——“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姜乡暕鼻子有些酸,他轻轻嗯了一声,和牧谙之并排走在宫里头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听着对方的跫响,像拥着一场安心的梦。

      下午还是要去宫学上课,宫学每天的课都不一样,唯有早晨第一节是雷打不动的国学一节。
      下午课上完的时候,方才申时,姜乡暕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回去,就听见沈柯喊住他:“姜乡暕,你过来一下。”
      姜乡暕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着的东西,走出课室的门,跟着沈柯,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姜乡暕,你可愿意跟我学武?”
      姜乡暕蓦地抬起头,脸上大写的“惊喜”二字。

      就这么过了一年,姜乡暕沉湎于这样的生活,牧谙之在他的身边,可以去上课,放学后还可以跟着沈柯习武。
      夫复何求。

      沈柯觉得姜乡暕真是生来就是为了习武的,除了刚开始的基本功花费的时间比较久一些,技巧和功法简直是一学就会,沈柯估计再过一两年自己就没什么可教姜乡暕的了。

      《群芳谱》中记载,海棠有四品,皆木本,为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贴梗海棠。
      姜乡暕看到御花园里的海棠都开了,垂丝海棠的花朵簇生在顶端,浅玫瑰红的花瓣薄得近乎透明,朵朵弯曲下垂,微风一过,花朵皆飘飘荡荡,远望之就像天边的火烧云绵密重叠。
      让人的心情愉悦到了顶端。
      连姜乡暕唇角都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他心想,槐序宫后面的海棠比这儿的还要好看,而牧谙之比这些海棠加起来都要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牧谙之的姜乡暕心脏跳动的频率变得有些快。

      他正慢慢地在御花园里踱步,突然听到一阵急碎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他回眸望去,是两个身穿墨绿色宫服的小太监,走到他近前,二人具是低垂着头。右边的尖声尖气地说:“姜乡暕,太后娘娘宣。”
      姜乡暕闻言拧紧了长眉。

      太后并不是先皇的皇后,而是贵妃,皇后很多年前就死了,死的还不止一个,据说当时还抱着早已断气的小太子,有流言传是有人蓄意谋杀,但这些留言又好像只是扑风捉影。
      先皇与先皇后一向伉俪情深,先皇后死后,他也一直未立新后。
      先帝驾崩后,贵妃得以登堂入室,只是小皇帝从小在先皇后跟前长大,同她并不亲,反倒是和早已逝去的小太子少年时形影不离。
      若是小太子还在,当今天子也许就另有其人了吧。

      太后坐在上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眉如远黛眼如秋水,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好,发上珠璎云翠一一扮上。眼角描着精致的眼影,扑面而来一股傲气冷漠。
      她施舍给了姜乡暕一点点眼角的余光,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殷红的嘴唇张合:“你就是牧谙之买的那个对食儿?”
      姜乡暕面色不变:“是。”
      太后把茶杯搭上桌,静谧的大殿里一声脆响,“果然是贱胚子,一天天的想着这下流腌臜的事儿,牧谙之他都没有,对食儿?笑话!”
      姜乡暕的下颔线条顷刻收紧,目光也冷了下来,“太后娘娘在深宫之中,竟还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太后抬手把桌上的茶杯扫了下去,瓷器碎裂成一片一片,茶水豁的洒了一地——“放肆!你这么个贱胚子也敢这样同本宫说话?”
      太后站起身来,携着迤逦的宫装慢慢走到姜乡暕近前,用手指甲掐住姜乡暕的下巴,殷红的嘴唇凑近姜乡暕的耳侧,嘴里吐出来的却尽是些粗鄙不堪之语:“牧谙之搞你搞得爽不爽啊?他那儿可没有东西,用手还是用什么物件儿呐?牧谙之就是个贱胚子,就是没XX的一条狗!”
      姜乡暕的脸已经沉了下来,听罢心里的怒气压抑不住,他抬手就推开了太后。
      太后一脸不敢置信。姜乡暕好歹也习了一年的武,没有刻意压制之下,太后直接摔倒在了之前那堆碎瓷处,光洁的右手臂从袖里探出,被碎瓷狠狠剌了好几道,有的小碎瓷甚至还埋在肉里,霎时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染红了宫殿的地面和她的衣袖。

      她尖叫了一声:“来人啊!!”
      宫人听到这声音,心下顿时惶惶不安,赶紧跑进宫内,宫内的景象让所有人睁大了眼睛。
      太后被几个宫女扶起来之后,脸上的表情被疼痛刺激的扭曲,涂着鲜红蔻丹的左手颤抖着指向姜乡暕,显然气得不轻,她咬牙切齿:“把他拖下去——斩了!!”最后两个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几个小太监立刻过去扭住了姜乡暕的手臂,姜乡暕也不挣扎,他的眼睛里带着对太后浓浓的厌恶。只是心里突然想起了牧谙之,他的眼睛,他的脸,关于他的一切。
      姜乡暕被押着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一道尖利的声音:“九千岁到——”
      姜乡暕蓦地抬起了眼。

      牧谙之大步跨到姜乡暕跟前,眉头蹙得紧紧的。他挥开押着姜乡暕的太监,一把把他扯到自己身边,微微俯下身,眼里的担心像要溢出来:“你没事吧?”
      姜乡暕轻轻摇头。
      牧谙之直起身,抬眼看向太后,太后眼里是浓浓的桀骜阴鸷,她美艳的脸庞也被晕染的有几分狰狞可怖,她看向牧谙之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牧谙之,你来啦?你这个对食儿真不听话,谋杀太后,这可是死罪!”她的声音尖利的一点都看不出先前的贵气。
      谁都能看出来,太后的目的根本就是牧谙之。

      牧谙之拧紧了长眉,头也不回的对顾生说:“顾生,把姜乡暕带回去。”
      顾生闻言,用手臂扣住了姜乡暕的身体,把他往门外拖去。姜乡暕睁大眼睛,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他张口道:“牧谙之,这是我的错,你——唔唔唔”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顾生死死捂住。
      姜乡暕看到牧谙之迎着太后的目光轻慢的向前走去,隐隐一声“你想怎么样?”跨过这宫内高墙递进他的耳朵。

      顾生分明感觉到手背上落下一滴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唯梦闲人不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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