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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唯梦闲人不梦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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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哥哥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牧谙之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揉揉头,轻轻挪动身体,从营帐的区隔幕帘后探出半个头来。
案前的完颜景慕背对牧谙之,光从外面打过来看不清他,只看得见他面前阴影的那个青年,来人和完颜景慕的眼角眉梢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阴鸷的样子。根据情报五皇子完颜景明较为阴沉狠毒,与太子不太对付,暗搓搓地想将对方挤下来,想来这位应该就是了。
完颜景慕挑眉:“那是当然,作为太子,这是我的职责。”
完颜景明嘴角扯出一丝奇异微笑,皮笑肉不笑,道了声:“那就好。”拂袖便欲离去,这时看见了伸出头的牧谙之,微微凝神细看了他会儿,对牧谙之扯了个说不清意味的笑,转身离去,对完颜景慕道:“冕的九千岁可不能怠慢了。”
目送他离去,完颜景慕挥手屏退侍从,帐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牧谙之咂咂嘴很直白的说“这个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话语间仿佛和完颜景慕已经很熟稔。
完颜景慕看他一眼:“这都被你发现了。”
牧谙之往完颜景慕的床上一躺,双手交叉放在头后,好像凝神在想着些什么。
完颜景慕此时已经换上了战甲,交代牧谙之:“我去练兵,你还未洗漱,等会便会有奴才来服侍你。”说完便向门口大步走去,掀起帐帘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原路返回,从区隔屏风前伸出头,就像牧谙之偷看时那样。完颜景慕偏着头叮嘱:“你不要逃跑哦。”
牧谙之摆摆手表示自己明白。
完颜景慕不放心:“你现在没有武功,是逃不出去的,就算逃出去,北狄你不熟,肯定会迷路的,就算没迷路,那也逃不了冻死和饿死两条路。”
牧谙之腹诽:“虽然没准备逃跑,但是也太.....不相信我了吧。”他撇撇嘴,漫不经心地摆手应承着完颜景慕:“......好好好我知道了。”
完颜景慕蹙眉:“我跟你说真的呢!”字里行间携着不满,这人的态度也太敷衍了!
牧谙之无奈,从床上爬起来,突然抬头凝视着完颜景慕,漂亮的双眼投射出坚定而认真的光芒,重新回答了一遍:“好的!我知道了!”
完颜景慕见状,点点头满意地走了。
不一会就有婢女走进来,伺候牧谙之洗漱,当牧谙之在那个垂首端着脸盆的婢女面前将擦完水的毛巾放回时,看到那名婢女悄悄探出双指,而其间夹有一小卷纸条,牧谙之用余光瞥了瞥附近众人,婢女们都本分的低着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他转身时轻轻划过她的指尖。
待所有婢女都出去之后,牧谙之展开纸条,他就知道完颜景明会来找他。
不过他可没打算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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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谙之在北狄这十几天十分消闲,他被带走第三天时,姜乡暕派使者传话,希望能够带回九千岁,当然了,北狄可以提出自己的条件。
但是没想到完颜景慕一口回绝,并且承诺绝不会怠慢牧谙之半点,请让冕军放心。
完颜景慕清楚,释放牧谙之获得的报酬比如黄金珠宝之类,对于现在这场战事一点用处都没有,而扣留牧谙之,至少可以获取更多的时间休整军马,而若是九千岁地位真如他的称号一样在冕朝举足轻重,开战时对方真的投鼠忌器那是最好不过了。
第六日,牧谙之缠着完颜景慕要在草原上骑马,本来完颜景慕拒绝的十分干脆,但无奈牧谙之实不死心。
完颜景慕将兵书往案上一拍,抱胸好整以暇的看向牧谙之的眼:“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万一逃跑了怎么办”
牧谙之眨眨眼睛:“太子哥哥可以陪我一起去呀,人家好歹也是个身世显赫的俘虏呢,都不能出去晒晒太阳吗。”
完颜景慕了然,也眨眼睛:“想晒太阳那现在我就可以出去在营区里面遛你。”
“人家要去草原啦。”
完颜景慕倒了杯水,推给牧谙之:“你刚刚不是说只是盼望晒个太阳吗”
牧谙之垂眼抿下一口,再抬首一脸正经:“是谁说的我可没说,别诬赖我哦。”
完颜景慕笑:“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
牧谙之嘻嘻:“晒太阳。”
于是牧谙之成为俘虏第七天时,完颜景慕带他来到了离驻扎区不太远的一处草原。
虽然身周的骑兵紧紧在他的身边提防着他,但完全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说实话,牧谙之从未看过这样的景色,无尽的绿色无限的延展到天边,他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向从来没出去过的小皇帝炫耀:“你没见过草原吧”
完颜景慕骑着一匹纯黑的骏马来到他的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到我的马上来。”
牧谙之茫然:“哈为什么”
完颜景慕向牧谙之伸出一只手:“你恐怕不知道北狄的草原有多辽阔。”看牧谙之没有动作,他的手又向前伸了些,含笑道:“来吧。”
牧谙之看向那伸过来的手,上面满是陈年的疤痕和老茧,他握上他的,借力翻身上了北狄太子的马。
完颜景慕留侍从在原地,马鞭轻扬便绝尘而去。完颜景慕担心牧谙之可能会重心不稳摔下马,便左手揽上牧谙之的腰,他的脸离牧谙之就那么一点点,牧谙之轻轻一瞥就能看见他俊朗英气的面容。
骑着马的完颜景慕心里充满了说不清的快意,他自小成长在马背上,对于骑马的热爱做不得假。但是已经多久了呢,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独自的、心无旁骛的在草原上放肆撒野了呢。完颜景慕也说不清楚。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立为了太子,懵懂却不甘地比别人更加努力比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少有时间玩闹撒娇。能够自在放纵自己的机会越来越少。
像此刻这样绝类逍遥的时刻是一直以来完颜景慕所期待的。更是有了身边这样一个相处起来就像是、就像是在草原上骑马一般自在的青年。有那么一刻,完颜景慕希望时间就那么静止,静止在最美好的时候。
牧谙之听着身后人肆意的笑声,不自觉也感染了他的笑容。风在耳边呼呼的吹,阳光亮的晃眼,两个青年在辽阔的草原上尽情的释放着自己胸腔内的郁结和沉珂。
天空中有时有青灰的鸟雀,低低地飞过,双翼浅浅割裂空气,飞去又飞回。牧谙之的后背靠在完颜景慕身上,做出拥抱的姿态捕捉微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低空飞翔的鸟雀。他眼中有光亮闪烁,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
牧谙之回头冲完颜景慕笑笑:“嘻嘻。”
完颜景慕茫然地被逗笑了,不知道牧谙之在笑什么,也搞不明白自己在笑什么。
但他觉得,快乐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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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谙之仔仔细细思考了好些天的人生,在这十几天内,北狄和冕军在不同的地方有过几次交战,虽然双方都有意识的规避大规模的开战,但是不断的挑衅和冲突是无法避免的。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牧谙之心想,是时候回家了。
那天太阳并不很热辣,大片绵软的云朵在天上飘来飘去。完颜景慕一向自律,早早起床练兵去了。这是牧谙之在北狄呆的第十七天,武功略有恢复,小心避开守卫和耳目,一路按照上次完颜景慕带他去草原的路线行去。
朝向冕军的方向那里有大批士兵守着前线,上次他们去骑马的地方是战线的后方,后接北狄内境,只要溜出了营地,就基本没人看守了。
牧谙之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的前行,担心被发现。
不一会他估摸着应该到了那片草地,物色了一个十分平缓的丘陵,说是丘陵算是抬举了这个土丘。他决定就在那里了。牧谙之看了一眼身后,考虑到站在土丘上的时候比较容易被发现,便干脆的躺在了草地上,他决定,滚过去。
刚翻过那个土丘,牧谙之就放任自己滚了下去。他把双手手腕垫在脑后,口中发出了舒服的喟叹,不得不说在草地上打滚还是很舒服的。
停下来之后他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就好了。
他眯着眼睛观察着天空,有时候会有那么几只青色鸟雀飞过。终于当有一只鸟飞的离牧谙之格外近的时候,他把两根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清脆而略长的口哨。
那只鸟立即顿住了自己的飞行方向,在牧谙之头顶盘旋着下降,轻轻,终于落到了牧谙之的身边的草地上。
牧谙之拿出自己偷偷写的密信,纸是从完颜景慕的书上撕的,笔是趁他不在时光明正大拿的。他从衣裳内里撕了一块小布条,将信绑在了小鸟的腿上,
顺了顺这只温顺小鸟的羽毛,牧谙之轻抬手臂,信鸟轻轻振翅,腾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