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嘉皇后记事》萝月

21、赔罪

　　玉笙稍加思索后，提议道：“桃子，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为了你好，该说的我还是要说。要不你去向沐青道声歉、认个错吧。”

　　说完，玉笙一哂，不知不觉中她竟也学会了用被现代年轻人所深恶痛绝的三个字——为你好。不过她的这个“为你好”在她自己眼里看来是目前的最优解。

　　玉笙怕桃芝拗不过弯来，双眼直视桃芝，温柔而又坚定地劝说道：“现在形势比人强，认个错不丢人。总比被人逼上绝路，无路可走得好。”

　　“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桃芝双目圆瞪，面露惊诧。

　　她满心期待地以为玉笙能为自己打破目前的困局，却没想到她的提议居然是让自己向这么一个行事无忌，不知所谓的人低头。

　　桃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会有如此可笑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自己被无缘无故地孤立冷待，现在居然还要自己这个受害者去向施害者道歉？

　　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桃芝冷笑，“你既然知道你提出的方法对我不公平，那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说出口。玉笙，我不求你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但你作为我的朋友，能不能不要这么冷漠、这么地淡然。”

　　“这样的你让我有种错觉，仿佛周遭的一切事物都与你无关，因此你大可以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你随口飘飘然说出的美其名曰‘为了我好’的言论，我不需要。”

　　玉笙早就知道她此话一出，必然会被桃芝误解。

　　只好苦笑辩解：“桃子，你可真冤枉我了。就像你说的，你是我朋友，你的事情我置身事外得了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只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详细思考过后，得出别无他路可走的结论下才想出的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知道你怪我明知道你是无缘无故被人欺负，还要求你去向欺凌你的人示弱道歉。可我也是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玉笙越是为自己的言行辩白，桃芝便越是愤懑不平。

　　秋萍偷觑一眼桃芝，见她脸色忽青忽白的，两眼像是能喷出火来，急忙打断玉笙的发言，“算了，玉笙你别说了。我同桃子一样不赞成你的提议。不说此事本就不是桃子的错，就是为了替桃子讨个公道，我们也决不能就这么任她颠倒黑白、肆意妄为。你的提议不止离谱，还会平白助长坏人的气焰，让她们更加嚣张。”

　　得不到小伙伴们支持的玉笙无法，只得后退一步，“那你们想到了什么方法，说来听听？”

　　“要不，我们先寻个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思考许久，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的秋萍没底气地建议道。

　　眼看着事情陷入僵局，桃芝赌气道：“算了，先就这么着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不理人吗？只要你们两个还在我身边，那些寻常之人自以为的欺凌我又何须放在心上。”

　　玉笙很是无奈，话说得倒是霸气。万一接下来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你又该怎么办呢？到那时，你还能招架得住吗？

　　兵来将挡，说得好听。你哪来的“将”？你连“兵”都没有。

　　但桃芝好不容易消了气，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在心里暗自叹息：哎，还是个没有接触过社会黑暗面的孩子啊。未免太天真了些。

　　虽然前有春华的善意提醒，但三人到底有着三年的朋友情谊，玉笙和秋萍并未因此远离桃芝。

　　谈话后，桃芝也遂了自己的心意，并未因自己在内务府所受到的冷遇而向沐青妥协称臣。

　　然而一切如玉笙所料，事情并没有因为桃芝的不作为而渐渐淡化下去，反而是愈演愈烈。

　　其他宫女们针对桃芝的手段越发多样化了起来，她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孤立、排挤桃芝，而是开始动起手来。

　　玉笙、秋萍两人作为桃芝仅有的朋友，也被无辜牵连。

　　她们会在三人打扫完的地上故意捣乱、扬尘。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真正性命攸关的大事还在后头。

　　三人关系好，睡觉时的位置也是挨在一块的。白天干了一天活计，晚上带着满身疲惫入睡之时，“哗”的一声，同屋的其他宫女在桃芝被子上泼水，被子湿得都没法盖了。

　　连带睡在桃芝身旁的秋萍也被带入了攻击范围，被子的右下角不免也被泼湿了一块。只有位于最左侧的玉笙幸免，逃过一劫。

　　如今已是深秋，夜里凉风瑟瑟，裹着一床濡湿的被子完全无法保暖。盖着湿透的被子不行，那不盖被子呢？

　　也不行。

　　不盖被子，就擎等着感冒发烧，被送出内务府吧。至于出了内务府，会被送去哪里？能不能得到有效救治？

　　以上都是妄想，深宫中太监宫女命如草介。都送出去了，自然是任其自生自灭。熬得过去，那还有回来的一天。熬不过去，也就是一抔黄土的下场。

　　事关性命，大意不得。好在玉笙的被子没被泼到，秋萍的被子也就只有一角浸湿，三人挤挤凑凑还是能勉强盖上，只是睡眠质量就无法保障了。

　　事发之后，三人也不是没有找姑姑讨过公道。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咬死了己方不是故意的，还狡辩说平白无故的她们为什么要为难玉笙三人？

　　姑姑拿她们没办法，只不轻不重地惩罚了一下，没起到什么关键性作用，反而还令她们愈发猖狂。

　　这类事件近些天来层出不穷，一开始她们还会找姑姑评判。可越到后面姑姑就越不耐烦，连带着对她们的印象都不好了起来。

　　最后还是桃芝自己宽慰玉笙和秋萍：“距离分配宫室的日子不远了，我们再忍些天就好了。”

　　在玉笙和秋萍面前，桃芝是这么说的，但她的实际行动却不是这么做的。到底是被晚上水泼被子的事情吓住了，桃芝违背了自己之前做出的决定，没有跟玉笙、秋萍她们交代过就私自来找沐青求情——求她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何处，但是为了安宁的生活，桃芝愿意忍辱负重，接受沐青莫须有的指责，向她赔礼道歉。

　　沐青挑眉，“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只口头上说句对不起就行了？”

　　桃芝抬头看她，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沐青。中秋宴那么隆重的场合，她只顾着紧张了，根本没空仔细认识她。

　　如今一瞧，她脸型是鹅蛋脸，眼睛细长，颧骨突出而唇薄，小小年纪已有几分刻薄之相。虽身着与周身宫女毫无二致的藕白色衣衫，却于细节处别出心裁，手上戴着蓝碧玺手串，发间插着嵌红宝石花蝶金簪，彰显出她不是一般宫女的身份。

　　咦？

　　桃芝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难道是自己眼花了？怎么好像沐青还戴着她之前送给春华的桃色绒花？

　　她放眼望去四处打量，都没找着春华。若是春华在就好了，起码身边有个熟人可以帮帮忙。奇怪，她不是说她是沐青的亲信吗？那她人去哪里了，怎么不在沐青身边待着？

　　桃芝不知道的是，就是听到了她来的消息，春华才特意躲出去的。沐青也知道桃芝有春华姐姐朋友的这层身份在，春华在这不大合适，所以大方同意了她外出的请求。

　　桃芝半天没个反应，沐青等不及了，给身边的跟班使了使眼色。跟班会意，拿出一个蒲团丢在桃芝身前，“还愣着干什么？既已知错，就老老实实下跪道歉吧~”

　　虽然已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但事情的走向还是超出了桃芝的意料，她没想到才刚开始就走到了“下跪道歉”的地步。

　　她面色涨红，眼含怒意，不想就这么顺了沐青的心意。然而想到这些天的艰难，她还是依言跪了下去。

　　“哑巴了吗？说话呀！”跟班不依不饶。

　　桃芝的声音似乎是从喉咙深处一字一句挤出来的，艰难无比地说道：“沐青姐姐，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沐青看着桃芝因盛怒而紧握的双拳，好整以暇地问道：“错哪儿了？”

　　“错在，错在……”

　　桃芝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支支吾吾了半天依旧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沐青面带薄怒，声音淡淡地说：“你连你自己错在哪儿都不知道，还来我这儿道歉求情。你求的是哪门子的情？”

　　桃芝紧张得额头上全是汗，“我，我……”

　　突然，她灵机一动，“沐青姐姐这么宽宏大量、善解人意的人儿，都忍不住发作我。不用说，肯定是我犯下大错了。即便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沐青姐姐肯定不会出错。你说我有错，那我便是有错。”

　　桃芝随机应变编出的一番话成功取悦了沐青。

　　任你再是硬气，自己惹出来的麻烦牵扯到了朋友也不好过吧？还不是得过来乖乖给我下跪认错。

　　不过也是你活该，谁叫你犯到了我的头上。

　　一介小小宫女，无权无势，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五皇子这样的神仙人物的注意？

　　虽然长得不错，可也还没到国色天香的程度。当时在场的不止有你一个，可偏偏就因为你的存在，五皇子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你简直罪该万死！

　　我不能得到五皇子，你这个比我还不如的贱婢也不能得到他。沐青恶狠狠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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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不出意外，晚上还有一更。小天使们，敬请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