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萦旧梦》午夜行鸦

2、第二章

　　三更的时候，皇帝叫了位宦官，带了我们三个皇子出去。一直走到某个宫殿的后门，才看到有辆简单的木制马车，太子先上了去，把小永王拉上马车，最后我也上了，那带路的宫人则直接坐在车厢前，道：“殿下们，都坐好咯。”
　　太子应了声，把厚重的车帘放下，车厢里马上黑了下来，凭感觉知道太子坐在了我的对面，永王坐在我右手侧，外面的宦官轻“驾”一声，马车便晃晃悠悠的动起来。
　　马车从偏门出了皇宫，车上太子与永王都不说话，在黑暗中沉默着。
　　之前皇帝说大明，不知道是不是历史上的明朝，若是的话，又是哪个皇帝？
　　江山都坐不稳的明朝皇帝，我只知道有朱允文与崇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之一。
　　想到此处，我掀开了车窗的帘子，马车正行进在栋栋古色古香的民居之间，虽是深夜，却也有些灯火，甚至还所有行色匆匆的路人。看来国之将亡，睡不着的，不止是皇家啊。
　　“慈炯……三弟！”
　　太子突然开口，意识到他叫的是我，放下帘子，看向他的方向，应了声。
　　“听说昨日父皇用镇纸伤了你，可有大碍？”
　　这个皇帝，心情不好就打儿子，亡国也不奇怪，虽然有些不屑，但还是恭敬的回道：“回皇兄，已经没事了。”
　　太子长叹一声，幽幽道：“今后，我们再不是太子王爷了，皇兄皇弟的不能再叫，我们兄弟相称即可。”少年到是想得开，荣辱不惊。
　　小永王先叫了声大哥，我也跟着叫了，车厢里又回复到初时的沉寂。
　　大概又行了半小时，车停了下来。见太子没有下车的意思，我与永王也没有动，只稍稍挑开了车门帘，往外看去。马车停在两扇朱漆大门前，赶车的宦官正拼命的敲门环，不多会儿，门里有人声传来：“夜深露重，侯府恕不待客，明日请早。”竟是连门都没开一下。
　　宦官又敲了敲，道：“咱家奉皇命护送太子与永定两王至侯府，还请嘉定侯速来迎驾！”
　　里面才又道：“官人稍等，小的去通传一声。”
　　时间爬得比蜗牛还慢，我都觉得天都快亮了的时候，才传来声音：“侯爷说了，皇子们此时正在宫中，胆敢冒充东宫之人，速速滚开！”
　　“你……个狗奴才！咱家奉了皇上口谕，太子与两王均在马车上，还不来迎驾，说甚混话！”宦官气得不行，大骂道。
　　车厢里太子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只听他似嘲似讽的苦笑一下，自言自语道：“便是血肉之亲也这样，天下之大，何处才有容身之所……”
　　我听着他的话里满腹辛酸，不觉想去安慰，却又无从下口。
　　我们一直在车上待到了天亮，那宦官一直在敲门，仍然没有人来开门。
　　天大亮的时候，四周渐渐传来吵杂声，停在朱门前的马车实在是突兀，太子终于收拾起精神，吩咐那宦官道：“先找个藏身的地方吧。”
　　宦官回道：“殿下们先下了车来，容奴才去把这车处置了，再来接您们。”
　　我们便下了车，拐进了这座侯府旁的民巷中，商量好等那人来接。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有人声喧哗起来，叫着些“闯王”“进城”什么的。
　　太子闻言身体微震，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永王张张嘴，“哇”一声大哭起来。
　　我扶着瘫软的太子，灵光一闪，趁他发愣的时候问：“是不是李自成进京了？”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一张脸白的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喃喃着：“闯贼……闯贼……”
　　突然一把推开了我，扑跪在地上嚎哭出声：“父皇——母后——！！！！”
　　如果真的是李自成进京，那我岂不是穿越到了明末清初这个乱世？
　　记得好像李自成进京后大明皇帝就自缢了……崇祯此刻恐怕是魂散煤山了吧。
　　我看着哭倒在地的一大一小，胸腔里溢满了一种悲凉感，这两个自小锦衣玉食的孩子，从此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有着前朝皇子身份的他们，今后走的路，恐怕要比别人艰难很多……
　　不多时，便有陆陆续续看到些士兵的影子，一直到太阳升到当空，那个宦官仍是没有回来，恐怕不是被李自成的兵抓走了，就是丢下我们私逃了。
　　我实在是不喜欢上历史课，对这段历史的唯一记忆无非就是，崇祯吊死煤山，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开山海关把清兵引了进来，然后大明就变大清。我们这三个亡国皇子的命运，连脑皮都搜刮了几遍，就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不敢再去碰太子，只抱住了小永王哄起来。他真的很小，不过抱了才发现，自己也没比他大多少。
　　永王因为哭到缺氧而小脸通红，我用衣袖胡乱的擦去他脸上的鼻涕泪水，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带着他们像小说里一样行走天涯，还是就凭着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看能不能教出两个绝世枭雄来报仇。呵，如果真能报的了仇，清朝还会不会有？中国还会不会有？我还会不会存在？我打乱了历史，产生的蝴蝶效应会不会让自己先消失掉？如果我都没有存在过，又怎么能穿来这里，如果我不能穿来这里，又如何能打乱历史？这样的矛盾绕的我脑筋都打结了，还是顺其自然，不轻易透露现代化的东西好了。
　　思绪刚刚理清，太子猛然站了起来，草草擦了脸，就往外冲。我连忙追了出去，叫他：“太……大哥，大哥你不能出去！”到处都是李自成的人，想被抓去祭旗么！
　　太子头也不回，眼看就要冲出巷子了，我只得搬出崇祯来：“大哥，忘了父皇怎么说的，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啊！！”
　　难为他还能听得进去，在最后停了下来，捏紧了拳头泣不成声：“国之不国，家之将亡，还谈甚么希望，我便去了下面，继续侍奉父皇母后……慈炤就交与你了……”
　　慈炤？小永王？不及多想这些，我尽力挤出点猫尿，压着嗓子装可怜：“大哥，你走了，我同慈炤又要如何活下去啊……父皇在天之灵看到大明最后一点血脉也消失掉，他不会安息的！”
　　太子不再说话，永王也追了上来，小小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哭着说：“大哥……不要丢下我们……大哥……”
　　其实他也明白吧，没有已经是少年的太子，我们两个十岁幼童，饿死病死也没人知道。
　　巷口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我一惊，忙把他们往回拉过来，刚刚藏好，就看到一列军队经过，队伍后面有四个小兵抬着简易担架，上面不知躺了什么人，血滴了一路。
　　担架经过巷口时，永王朱慈炤一声惊呼差点脱口而出，我手快先捂住了他的嘴，这边太子失了魂似的，大叫一声“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