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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顾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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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结束。
一如既往没有让他讲话,顾限已经毫不在乎。一路走到寝殿,挥手叫人都下去。
屋子里熏香袅袅,纱幔垂地。顾限在桌边坐下,然后喊:
“小结巴?”
应声而来一阵香风,耳朵通红的少女紧抿着嘴唇,气呼呼地反驳:“不是。”
顾限乐:“不是什么?”
少女别过脸:“小结巴。”
“什么小结巴?”
少女果然急起来:“你、你是故意的!”
顾限惊道:“咦?被你发现了?”
少女没有再理他,自己咬着手指飘到纱幔后面静静待着。顾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今日做了什么?”
蹲在地上的少女,挣扎半晌,终于还是回答他。
“睡觉。”
“有人进来过吗?”
“有。”
“谁?”
“不认识。”
顾限慢吞吞饮茶,他的手指细白,映在光下尤为好看。想了一会儿,顾限说:“以后你跟在我后面,一起见人。不要躲起来了。”
“不要。”
被拒绝也不生气,顾限道:“为什么不要?”
少女的脸蛋慢慢变红,耳朵染上粉色,她用力咬着手指尖,像是努力酝酿。
“我不、不要出去……”
“你又不怕光,出去逛逛不好吗?”
“不不……”不要出去!
“再说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我可不想养一只小结巴猪。”
“我我也不想……”
“这不就完了?明天我起了,你跟着起来。要是不去——”顾限语速一直很快,到这里才停了一会儿,然后阴恻恻笑起来,“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少女像是被他气到又吓到,本来就说不利索话,越急越容易出错,但是她又不愿意照坐在桌边的顾限的话做,憋了半天想反驳,连眼梢都微微红起来,最后眼皮一合,干脆倒在地上装死。
顾限扶着桌子起来,慢悠悠挪到少女身边,他天生腿疾,因此故意走路很慢。拿鞋尖踢了踢对方的屁股,顾限让她起来:“不许再睡了,午膳你就在旁边看着,把人都认全。”
少女轻轻咕哝:“坏瘸子。”
顾限当然听到,他微微一笑:“小结巴,你说什么?”
少女又开始咬手指,假装听不见。
顾限突然弯下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表情狠厉:“信不信我能让你立刻魂飞魄散?”
被他握住手腕的时候,少女就开始惊慌,她做久了游魂,以为人人都看不见摸不着她,但眼前这个坏脾气的顾限,却是一个例外。目光从他衣领里露出一点的红线上收回,少女轻声嗫嚅:“我错了。”
顾限松开手,道:“起来。”
少女一边拍裙子一边从地上爬起来,顾限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然后突然想起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儿?”
低着头的少女微微一僵,没有理会。
顾限不依不饶:“叫什么名儿?”
“忘记了。”
顾限可不信,装腔作势道:“说不说?不说我可要叫人给这宫里驱驱邪了。”
少女于是噙着泪珠抬起头,满面屈辱:
“阿阿阿——瑚。”
*
夜深。
已经是宵禁时分,街上偶尔有巡视的队列,万籁俱寂,再看不到别的人。顾限从巷子口探出头,仔细打量一阵才收回。身边闭着眼睛的少女瑟瑟发抖,一直在试图劝他回去。
“不不要走了,回去。”
阿瑚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着顾限出来。今日用晚膳的时候,顾限突然说想到宫外看看。阿瑚没有理会他,虽然顾限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处境,但阿瑚不是傻的,她能看出来这个少年帝王被处处掣肘,做什么事都被人牢牢注视。
她一心一意剥核桃,攒了一碟子打算一口吃下去,顾限咧嘴:“你真的是鬼吗?没见过鬼还能吃东西的。”
“少见多怪——啊!”
顾限收回手,对着指尖吹了口气:“闭嘴。”
阿瑚红着眼睛去揉额头,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疼的。
顾限自顾自喝完汤,对她说:“你跟我一起去。”
“不!”
但是她还是被迫出来了,带着顾限一起。
真讨厌。
阿瑚在心里默默想,她不想离开她认为安全的地方,可是顾限身上戴着的玉佩,让她不能离开他太远。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顾限也不知道。有莫名的力量束缚着她,把她绑在顾限身边。
“哎——”顾限轻声喊她,“你想去哪儿?”
阿瑚气闷:“宫里。”
顾限嗤道:“宫里有什么好的?”少年微微抬起下颌,神情倨傲。阿瑚别过头,默默抠墙上的墙皮,她是真的希望能早点回去。
“我带你去西街。”顾限也没管她有没有回应,拉着她的手臂,把人往前拽。
西街是京城里有名的醉生梦死之地,顾限没进宫之前就听说过,他今年十五岁,正是初通人事的时候,有好奇也不足为怪。
披着轻纱的姑娘香气袭人,咬着帕子对客人柔媚地笑。顾限才在巷子口站住,立刻有眼尖的姑娘上来喊他。
“小哥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咦?”穿绿衣的姑娘奇怪地往顾限身后瞧,“还有一个?”
*
桌子上摆满精致的茶点,帐子后面还有人在弹琴吹曲,而阿瑚躲在顾限身边,不敢动。
虽然对于阿瑚突然能在人前现身这回事一头雾水,但顾限很快就沉浸在新奇的世界中,把她丢在了脑后。
一直到徐冕亲自带着羽林军来接他回去。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等到完全不见踪影之后,整条西街开始慢慢冒出黑色的烟气。
夜半大火。
*
顾限在寝宫里睡到天亮,灰衣的小太监来请他起身,顾限慢吞吞坐起来,脖子前面出现一点重量。
是玉佩,顾限皱眉。小结巴——好像还在宫外。
“你。”他随意一抬下巴,“去帮朕打听打听,西街有没有走丢的小姑娘。有就带进来。”不知道小结巴现在能不能被人看见,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飘来飘去无所顾忌。
灰衣的小太监连忙跪下:“回陛下,昨日西街走水,今早已经是一片废墟了。里面的人也都不在了。”
顾限一愣:“走水?”
“是,起了好大的火,就在丑时之后。”
那正是他回宫的时辰。
顾限面无表情道:“知道了。”
被伺候着穿衣洗漱,顾限都没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