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逢》见明

15、英雄救美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刻，又仿佛只是一瞬。宫主垂袖微动，他忽然转身，往舱内行去。

　　计都再次出声道：“姑娘，请。”

　　小九有些害怕的拽紧子夜袖袍，哑声道：“子夜姐姐…”

　　子夜微凉手掌牵过她的小手，垂首低声道：“别怕。”说罢就踏上船头，行过莹莹船灯，跟着前方的人影进入一间轩阔室内。

　　宫主已经端坐室中长案之后，他的对面，无人的矮几上已经备好热气氤氲的清茶。他右手清扬，淡声道：“请。”

　　子夜目光在矮几清茶上漠然一扫，并未入座，澈如冷泉的声音直接问道：“公子有事还请直言。”

　　宫主未做计较，墨瞳落在立如修竹的少女身上，也直接回答：“姑娘何人，为何来此。”

　　子夜不答，室内一时沉寂。脸色还微微泛红的小九从子夜身后探出半边身子，小声道：“子夜姐姐是为了救我。”

　　幽深凤眸似有浅浅涟漪一闪而逝，宫主望着少女，片刻后缓慢道：“子夜。”

　　已经站到宫主身后的计都突然想起什么，在宫主身后低语一句，然后宫主侧眸看向少女身后的小九，“你是林攸之的孙女，不想为你爷爷报仇？”

　　小九心中霎时一痛，茫然抬头看向子夜，害她爷爷之人已被子夜姐姐手刃了啊。

　　子夜没有多做解释，只淡淡道：“公子何不直言，想让我做什么？”

　　宫主静望着她，少女神情一直淡淡，静美容颜在灯火下泛着玉般光泽。他右手虚扣茶盏，“子夜姑娘来此地时早，定然是发现什么异常，才会趁着夜色离岛，可否据实告知？”

　　子夜这次没有无言拒答，“我从一艘船上黑衣人手中救下小九，流落岛上，但岛上除了原住岛民，还有一群身份不明之人，我观他们行止不似一般渔民，和黑衣人有几分神似，是以离岛。”

　　宫主凝眸，“他们行止如何？”

　　子夜略一思索，答道：“身材魁梧，行如风，站如松。”

　　宫主修长的眉渐渐蹙起，他沉思片刻，突然道：“姑娘轻功出神入化，计都不才，能否请姑娘和他一道夜探小寒岛。”

　　计都有些诧异，望向室中的神秘少女，只听宫主又道：“姑娘前次夜访扶风园，他未有丝毫察觉，已经受罚。”

　　计都恍然，扶剑的手不自觉握紧。

　　子夜闻言，神情依然没有丝毫变化，她沉默一瞬，才答道：“好。”

　　“有劳姑娘，事后必有重谢。”宫主目光扫过少女身后又是茫然又是担忧的小九，扬声唤道：“欢喜。”

　　片刻之后，欢喜带着头依然有些昏沉的小九下去歇息，而子夜和带着几名玄衣卫的计都没入黑夜下影影绰绰的山林。

　　轩阔室内一时空空荡荡，宫主独自一人静坐案前，他单手扶额，光洁的额上突然冒出细密汗珠，他紧闭双目，唇色泛白，过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睁眼。

　　他从腰间摘下一枚墨色玉佩，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

　　*

　　海风拂林，暗影憧憧的山林间不时出现房屋木楼。计都领着玄衣卫分散在树木葱郁的岛上，而子夜则直奔山顶而去。山顶房屋成片，楼阁峥嵘，和海岸附近的民居不同，倒似大富人家修建在此的海外庄园。

　　青影融入黑夜，人鬼难察，掠过墙垣，躲过重重守卫，最后停在一处亮着灯火的阁楼外，隐于屋檐下。

　　楼中十分静谧，除了偶尔翻动的书页声没有一丝声响。过了许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入，才打破了沉寂。有人在亮着灯火的屋外高声道：“先生！先生！大寒岛来人！”

　　随即是木门开合，另一道声音响起：“何事如此焦急？不知我正在对账。”

　　“大寒岛传信，说将军一日未归不知去向！”

　　“什么？！你细细说来！”

　　“将军前日去明水，本该于今日晨时归，但迟迟不见人影，大寒岛派出人去海上接应，也遍寻不着，正好明水那边传信说，刺杀什么江湖人的任务失败！”

　　“刺杀…江湖人…不好，今日岛上是不是来了一条陌生的船？”

　　“正是！”

　　“大寒岛的人在哪？”

　　“前厅。”

　　又是一阵木门开合的声音，混合着两道匆匆离去的足音，来人口中的先生还吩咐道：“召集人马也去前厅！”

　　人影走远，阁楼屋檐下的青影一动，如夜蝠一般悄然落地，子夜轻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顷刻之后又反身出来，最后身影一闪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海湾里的大船依然亮着灯火，青衣少女如一道疾风掠入时，灯火下的玄衣公子正以手撑额，闭目养神。

　　宫主在风声入船时睁开双眼，他目光落在大开的门边。

　　子夜如青鸟落地，飞扬衣发还未垂落就抬步入内，她直视着宫主淡声道：“那些人已有察觉，可能随后就至。”

　　宫主闻言修眉微蹙，他侧首对虚空中沉声道：“召他们回来，准备离岛。”

　　“是，宫主。”一道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低低响起，又消于无痕，仿佛不曾存在过。

　　半刻钟之后，计都和玄衣卫也纷纷返船，船上灯火霎时全灭，风帆在黑夜中高高扬起，大船游离海岸。

　　但是呼呼风声突起，无数黑影携着寒气森森的刀剑跃上大船。计都见此，锋利眉眼染上煞气，拔出森冷长剑带着玄衣卫迎面拦截。

　　宫主已经起身，他垂袖而立，凤眸冷望前赴后继的黑衣人，寒声道：“来的倒快。”

　　他话音一落，门口晃进一盏明亮宫灯，是欢喜带着小九进了室内。

　　这间船室两面为窗，一面临水，一面对着船头。欢喜手中的灯火从大开的窗倾洒船头，玄衣卫和黑衣人的搏杀也显露明了。刀剑铿锵相击，光影幽灵般纵横，鲜血飞溅，涌入室内的海风也带着甜腥气味。

　　突然，船身重重一晃，同时船外有玄衣卫高声喊叫：“水下也有人，他们在凿船！”

　　立于窗边的宫主皱眉寒声道：“罗睺，带人下水！”

　　“是。”又是那道不知从何处传出的声音。

　　船摇晃的更猛，导致船上人和物也立足不稳，欢喜手中宫灯猛烈摆动，四周光影颠颠倒倒斑斓婆娑，他干脆带着小九蹲下紧靠墙壁，双脚大力的抵在地上。

　　窗边颀长玄影也有些蹒跚，宫主伸出右手紧紧扶住身前窗木，刚巧有黑衣人寻了空隙，一道寒光残影般向他袭来。

　　他耳尖微动，寒光袭来的前一刻松开窗木，但是他的身形却在船身剧烈摇晃中不可控制的后仰，踉踉跄跄就要倒地。他身前的黑衣人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机会，森森剑影也紧追而来。

　　欢喜见到大声惊呼，“公子！”

　　青影疾掠而至，子夜素手一抬，飞扬衣袖下的手臂就揽在宫主腰间将他带起，另一只手手执长剑，一道凌厉的清寒剑气将黑衣人扫出窗外。两人空中半旋落地，如瀑长发青衣玄袍飞舞交叠，在摇曳灯火中划过道道暗影。

　　目睹这一切的欢喜忍不住闭上双眼，他高贵优雅冷漠自持的公子，此刻被一个女子揽住腰身英雄救美了。

　　也正在这时，大船停止摇晃，四周暗沉的海面浮上数具死尸。只不过船头的搏杀仍在继续，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子夜揽着宫主急退几步才站稳，宫主额上覆满薄汗，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声音冰寒的唤道：“欢喜！”

　　欢喜明白公子这是怒极，赶忙起身跑了过去，从子夜手中扶过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