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正面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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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渐明，山影褪去墨色，变成浓郁的翠青。
微明天光下，连绵山势浮于海上，有数道狭峰逶迤而出，在四周围出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天然的港湾。其中一处海水清浅，乱石芜杂，石滩上还有一堆木柴燃尽的残灰。灰烬旁已经没了人迹，只有远处山林里，一道青影悄然掠过。
子夜怀中抱着脸色绯红昏昏沉沉的小姑娘在山中穿行，直到安静的山林渐有人声，她才飞跃躲上一株繁茂大树。
她的目光透过疏密枝叶，落在前方不远。山林外的空地上，零星坐落着几间低矮房屋，屋前站着一个年轻妇人，一手端着簸箕，一手不远不近的往地上撒着什么。她身前的地上挤着一群家禽，正纷纷低头啄食。
子夜目望半响，悄然下了大树。
妇人洒了几把后就停下动作，低头数着地上的鸡鸭，突然身后响起一道清澈的嗓音，“大嫂。”
她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转身，就看见不远处树林边站着一个清丽的青衣少女，少女腰中悬着长剑，怀中依稀还抱着一个小孩。妇人拍了拍胸口，目光扫过长剑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子夜神情疏朗，语气轻轻，“大嫂别怕，我只是路过此地。我和妹妹坐船去吴县寻亲，谁知昨夜遭遇大浪翻了船，侥幸被冲到这座岛上。”
妇人看着她半信半疑。
子夜素手一翻，从腰间取出一锭银钱，“不知大嫂能不能通融一下，留我和妹妹借宿一日，待寻到船，我们就立刻离开。”
妇人心中一动，目光扫过少女手中的银子和长剑，又见少女目光清正，想了想勉强应道：“行，行。”
她几步走近，也看清了少女怀中抱着的人，面色通红的小姑娘正紧紧闭着双眼，“天可怜见的，你妹妹这，这是染上风寒了？”
子夜歉然道：“正是，不知岛上可有郎中，能否代为捡些发散风寒的药？银钱好说。”
“有，”妇人转身将人引到一间简陋的房屋中，“我这就去，姑娘你带着你妹妹先歇着吧。”
子夜又取出一锭银钱，一起交到妇人手上，“有劳大嫂。”
妇人接过银钱，端着簸箕走出屋外。子夜静立屋中，直到远去的脚步声消失，她才转过身环顾屋内。屋中家徒四壁，唯有一床一柜一凳。
子夜将小九安置在床上，中间小姑娘迷迷糊糊的睁眼，含糊的叫了一声子夜姐姐又昏沉睡去。
妇人很快回来，手中提着一包药材，她在屋外大声道：“姑娘，我顺便帮你把药煎上吧。”
子夜行出屋外道谢，她站在一旁看着妇人给炉子升起炭火，又出声问道：“大嫂，这里是什么岛？可有通往陆地的客船。”
妇人手脚麻利的把药罐装满水坐上火炉，“这里是小寒岛，船倒是有，有过路的商船，也有到陆地的客船，商船几个月难得一见，客船也半个月才来一次。姑娘的时间好巧不巧，昨日刚刚路过一艘商船，客船也昨日才来过。”她抬头一笑，“谁叫我们这儿离的远，人也少。姑娘要是实在着急走，也可以去那边岸上问问，有没有渔船愿意跑一趟。”她顺便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子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向远处。
已然大亮的天光中，苍穹蔚蓝，大海清碧，海岛覆满郁郁葱葱的树林。妇人手指的，正是山林之外，一处弦月形的海湾。
妇人接着说道：“这药还要些时间，姑娘可以过去看看，我帮你照看着你妹妹。”
子夜沉思一瞬，颔首应下，独自一人往海湾而去。离开妇人视线之后，她身形一闪，如飞鸟在林中疾掠，快至海岸时，才停下身形。
山林清幽，海岸边的人却不少，临近沙滩的山林里，建着两排整齐的房屋，中间道上摊位林立人来人往，俨然一个小小的集市。
子夜穿过集市，往泊在海边的几艘渔船行去，途中和一群体格健壮行走如风的男人擦肩而过。子夜身形微顿，脚步越来越慢。而行过的那群人，他们走到老远之后，其中一人低低咦了一声，旁边的人疑惑相询，“先生？”
那人道：“无事，走吧。”说罢一群人就出了集市往山顶行去。
子夜行到细软洁白的沙滩上，却并没有再往前去询问渔船上的渔夫，她站在原地微微蹙眉，片刻之后又折身而返。
就在她刚刚转身，海湾一侧转过一道船影。
海面风平浪静，清澈海水冲刷洁白沙滩，绕过狭峰转进海湾的大船缓缓靠近海岸。大船船头，一道玄色身影迎风而立，海风温柔拂过，他如缎墨发和玄色长袍流云一般舒展。
船舱中大步走出身姿笔挺的青年，他行到玄影身后，恭声道：“宫主，小寒岛到了，不如属下先下船一探虚实。”
宫主没有回应，他敛眉凝目，冰冷目光望着沙滩上愈行愈远的纤长青影。
青影在山林间飞掠，有白色海鸟四散惊飞。
子夜几个起伏之间就回到了妇人的住处，她放缓脚步，走进院中。空地上的炉火正旺，药罐咕嘟咕嘟冒着水汽，年轻妇人坐在不远手中纳着鞋底。妇人听见声音抬头一看，“姑娘没去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子夜平平回望，略一颔首，“先等妹妹醒来再说。”她静了一瞬，又出言道：“大嫂，岛上的人都是捕鱼打猎为生？”
妇人道：“这倒也不是，好些年前有人把那边山头买下来了，还修了房子，我家的就为他们做事，一年四季送柴送炭。”
“买下来的是什么人？”
“这就不知道了。”
子夜和妇人交谈了几句，就回到借宿的房中。床上昏睡的小姑娘已经醒来，她脸色通红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迷茫的看着前方。见子夜进来她哑声问道：“子夜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儿？”
子夜走近，“一座岛上，等你好些我们再离开。”
小九心绪闷闷的点点头，而她头顶，少女清澈眸中凝着几分沉思。
*
海风寒凉，海浪涌动，如墨夜色下，暗沉无云的苍穹闪烁点点繁星。
安静小院中转出一道影子，影子行进山林，片刻后就去的远了。直到房屋完全湮没在山林中，影子中才传出一道低低的声音：“子夜姐姐，我们为什么要晚上走？”
“白日太明显，万一再遇到那大船上的人，脱身不便。”
小九不再多问，安静伏在少女怀中。她们很快就到了昨夜下舟的石滩，子夜放下小九，正往反扣在地的舟边行去，一道黑色影子流星般从树顶翻飞而下。
子夜停下步伐，缓缓转身，小九被突然冒出的人影吓到，也紧紧站到子夜身旁。
计都身形在夜色中半隐半现，他扶着剑站在石滩上，看着站在婆娑树影下的青衣少女，冷声道：“这位姑娘，我家主人有事相请。”
子夜袖袍一展，将小九护在身后，平静道：“何事。”
计都不答，因为近海已经响起潺潺水声，有大船高大的暗影从山林另一边转过，随着大船越近，船上次第燃起明亮船灯。
莹莹灯火下，俊美无俦的玄衣公子立于船头，冷峻容颜如积雪堆铸，深沉凤眸波澜不兴的凝着少女的身影。
子夜幽立林下，目光淡淡回望，两人视线在冷寂山林相遇。
星子无言，海风私语，两人谁都没有先出声。只两道静立人影，一个华贵冷漠，如雪峰，如冷玉；一个天然清丽，如山风，如晨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