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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冰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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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许,可能……
我时常多心,小气又多疑,这个发现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虽说20岁前就已经长出智齿的人不是没有,但我无法说服自己无视这一点。
假期结束后,我开始探查时常被他岔开话题的背景。
实际上,要想知道一个人的背景信息是相当容易的事情。
通过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另一个朋友这种方式,某个人相关的一切展露无遗。
我们从前对对方的背景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算是一种微妙的信任,然而现实毫不意外的报复了我的天真。
啧,为了能翻东大本期和往期的学生个人档案,我甚至去求了父亲的同僚,真是疯了。
我对真相的渴知程度远超我自己的想象,甚至能够出卖自尊——相对我而言的自尊。
回想我们从前的对话,我不得不感慨他真是个高明的男人。
我说过,他是坦诚的人,这个结论并没有问题,他从不说谎,因为他只是选择性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问他是通过了东大的自主招生面试吗?
他回答我已经通过了面试,却没说是什么面试。
我问他是在忙于参加考试吗?
他说因为考试非常累——是啊,他们单位的特别考试是挺累的。
我问他军训怎么样了呢?
他说自己快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训练磨掉一层皮——你猜是什么训练?
恶寒,窒息,食人欲……
抱歉,容我思考一下该用什么比喻来形容我废了大力气发觉的现实。
哦……对,对了。
您——喝过硫酸吗?
没喝过吗?也是,这是当然的。
我?我当然也没喝过了,但是这用来形容我当时的感受应当是恰如其分的。
喉咙,舌头,胃和肠,崩裂的痛感从内脏烧到了我的血管里,生理性的不适甚至差点让我在父亲的同僚面前出丑。
人类崩溃起来的形态真是各式各样,我猜自己应当是比较沉默的那一种。
不大喊大叫,不歇斯底里,依然同他人谈笑,该做什么做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了什么。
既没有自杀的勇气,也没有报复世界的想法——这会给别人添麻烦,显得不负责任。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森岛,约他在公寓附近的琴行见面。
在找房子那段时间,我们时常路过这里,还曾经开玩笑的说过以后要买一架钢琴。
我当然是不会弹的,但他似乎略懂一二,征得店主同意之后颇有情调的给我演奏了一段不知名的曲子。
很久以后我知道了那首曲子的出处,那是1967上映版本《痴人之爱》电影的主题曲改编。
你说他在嘲笑我什么?
十七岁女学生坐在钢琴凳上等待即将分手的情人赴约,手指按照记忆按着琴键,笨拙的,一个音一个音往外跳。
她在想,我在想,他路上一定要出车祸,可千万不要来。
等到他带着了然的神情推开门,我看着他的脸,懂得了母亲淬毒的心杀死「实一」时的感受。
那个人看着我的脸,状似无奈的耸了耸肩,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变成了和「平时」完全不同的人,神情、语气、下意识的动作和习惯,全都不同。
“你每个晚上坐在我床边的时候,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好,那我们换个问题。”
他站在钢琴边,手指在光滑的木板面上敲出一声声空响,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语句充满了年长者样式的表达。
“虽然你回答过,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问题也有再次确认的价值——你喜欢我什么?”
“脸?身高,手,装出来的表层性格……”
“还是说——”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接上我的视线勾起了嘴角。
“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