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鬼鸟》且看人间欢喜

5、剑风·邪影

　　青冥浩荡，魔焰赦心。
　　水火不容的气劲的冲撞过后，便是锵然的兵刃碰撞声。
　　这不是剑术的较量，而是力的比拼。

　　岸边鸟兽惊飞，本能地逃窜以免受到波及。
　　而在江中，战局的中央，掠风窃尘凛雪鸦却悠然地叼着烟管，仿佛面前不过是斜风细雨。
　　朱厌之主微带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身处战局之中，却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真是太可疑了。但此时，已经顾不上多想，高手对峙，间不容发。

　　「赦心炎，指教了。」
　　异度魔火再度迸发，这次，就连木船之上，也燃起了熊熊之火。

　　「哎呀，有点太热了。」凛雪鸦终于动容，足尖一点，跃向江中。白色的披风扬起，像是被热浪掀起的芦花，还未落水，身形一荡又变了方向。

　　此等轻功！
　　再联想方才此人展露的剑意……身法剑法皆是一流，这东离之地，也称得上卧虎藏龙。
　　朱厌之主一心二用，再出剑招。
　　「风火雷击。」

　　见凛雪鸦无事，殇不患本想就此收招，但对手显然不想这么快结束战局，一出手便是狠辣果决的杀招。
　　龙渊剑上光华流转，殇不患提剑迎敌。
　　胜负，便在这一招之内。

　　但就在胜负将分之刻，江水突然激荡不休。
　　江面被对峙的气劲裹挟，本就不甚平静，专注于对敌的双方并未察觉异样，反而是脱离战局的凛雪鸦，眼中瞬息一亮。
　　就在兵刃再次对撞之时，江水翻涌，卷起的巨浪顿时将决斗的二人吞没。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极目望去都成了一片汪洋。而岸边的凛雪鸦，也不见了踪影。

　　旋涡，暗流，砖石……陷身汪洋之中，纵是绝世高手，也是九死一生。殇不患自觉自觉距绝世还差那么一线。身在旋涡中心，身不由己，只能凝神闭气，以求河神江神什么的现身给予一线生机。气息将尽，逐渐地，意识也开始模糊。

　　然后……殇大侠是被冻醒的。
　　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殇不患才观察起自身以及周遭环境。
　　果然泡进水里要比淋雨要湿得更彻底一些，殇不患捞起散落的发丝，啧，果然，头发里都还在滴水。
　　所处的地方，依旧是江岸。遥遥望去，好像有一个码头。

　　有人在钓鱼。
　　那个装模作样的样子，让殇不患一看就觉得牙痒痒。
　　就说同样被卷进江里，凭什么他全身湿透，而这个家伙却连一丝水痕都没有？

　　殇不患运气凝神，气劲一出，抖落一地水珠。
　　“在下建议殇大侠还是换身衣服，半干不干的衣服穿身上，会生病哟。”凛雪鸦背对着人，头也不回地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殇不患皱眉。之前的码头被水淹没，显然与此地不是同一个地方。不知被卷入江中后漂流了多远。
　　“嘘。”凛雪鸦抬起手指，“等我的鱼咬钩了我再和你说。”
　　殇不患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去拽鱼线，捞起钩一看，果然。钩上不但没饵，连钩都是直的。

　　“啊，上钩了。”凛雪鸦露出高深莫测的欠揍笑容。

　　江上无船，江水和天幕，都是一样的漆黑。
　　说话间，江上渐渐涌起浮雾，雾气里，是不详的预兆。

　　殇不患把那根直钩举在眼前微微偏头，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凛雪鸦施施然转身：「走啦走啦，边走边和殇大侠细说。」
　　说话间，擦肩而过一人，裹在厚厚的貂裘里，仿佛极为畏冷。殇不患不禁多看了眼，而后便是心惊。这人气血两空，脚步虚浮，俨然是命不久矣的样子。就算他当场死在这里，也不是值得奇怪的事。

　　「锵！锵锵——」
　　「这是……」殇不患正想发问，却见凛雪鸦从身边一掠而过。
　　「快，不然来不及了。」

　　「什么就来不及了……」虽是这么说，殇不患还是立刻加紧脚步跟上，否则被孤身甩在这个透着诡异的地界，就是大大不妙了。
　　奔至码头，殇不患一惊。
　　码头处，停着一艘大船，桅杆直戳天幕。
　　方才站的地方，距离码头不过十来丈，目力所见，江面上一片空荡。难道……是因为雾？这艘船，仿佛是随着雾气凭空而至。

　　船色暗沉，显然有些年头了。吃水很深，就不知是装的什么货物。
　　「殇大侠动作可要快点，要开船了。」凛雪鸦站在甲板上，点燃烟斗。
　　殇不患叹了口气，只能先上船。

　　没有船工，没有舵手。
　　分明是一艘空船。
　　甲板上纵横交错的痕迹，如果没看错的话，都是刀和剑的划痕。

　　「喂……」殇不患面色不善。这次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最终还是被拖到了一条船上。
　　「嘘——」而始作俑者，却依然挂着一副讳莫如深的笑容。

　　不行，非得寻个机会，狠狠揍这只鬼鸟一顿。
　　殇不患暗自琢磨，然后忽然一惊。
　　停，这不就和其他追着鬼鸟砍的那些江湖人一模一样了？
　　戒骄戒躁戒怒……可是，真是欠揍啊。

　　「看，开船了。」

　　码头渐渐远去。
　　还好还好，这船不是飞着走的。
　　水面渐渐开阔，三途川的尽头，和所有大川一样，都奔流入海。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此行东离，当真是见识到了了不得的风景，还有不一样的人……人……嗯？
　　随着水面越来越开阔，船上忽然有了声音。
　　脚步声，笑语声。

　　怕不是艘鬼船哟。不不不，之前人只是在船舱里罢了。殇不患暗自抚额。

　　「桀桀桀。送上门的肉。」
　　从船舱里，出来个小厮打扮的青面鬼，看到甲板上的人后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桀桀桀地喜出望外，连连招呼还在船舱里的同伴。

　　青面，赤发。话本评弹里典型的妖魔杂鱼形象。所以说，不是鬼船，是妖船。……这也并没有好多少。
　　殇不患转身欲问凛雪鸦，可身边哪还有人。
　　月黑风高，妖魔横行。

　　「现在说是误入，大概你们是不会听我说话的吧。」殇不患无奈至极，左手已挪到剑上。龙渊铿然，隐隐有龙吟之声。
　　忽然，一道火光逼退群妖。
　　殇不患也不知该喜该忧。
　　看来，上错船的不止他一人。
　　但是，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负手而立的红发之人，正是方才还拔剑相向的朱厌之主。

　　「尊……尊驾……」青面鬼战战兢兢，「小的们不知，这是尊驾的肉……」
　　朱厌之主微微睥睨。殇不患一看，便知这是懒得多说的的神态。
　　群妖却误以为这红发大妖生气了，被这么一看，一个个打着滚逃进了船舱。

　　「多谢了。」殇不患微微抱拳。
　　不管是敌是友，该有的礼节总要周到。

　　「吾名，吞佛童子。」朱厌之主说。
　　一听通名报姓，这架大概就不用打了。殇不患也坦诚以告：
　　「刃无锋殇不患。」

　　正在此时，又是妖风起。血腥肃杀，骇人的压迫感。
　　又是……哪个啊……还以为终于能安静休息思索一番呢。

　　——剑风·邪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