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吾念惜》金米璐

1、只道是寻常

　　曦光微照，透过半旧的窗棂，她迷蒙地睁开眼，轻轻逃出他的怀抱。
　　她起床，洗漱，一切都轻轻的，生怕惊醒床上熟睡的丈夫。
　　走出房间，直向厨房，锅里剩着昨夜的饭，她加了点凉水，点起灶火，将它煮成粥，粥咕噜咕噜地响，飘出米饭的香气，外头烟囱飘着袅袅的青烟.......
　　他还未起，她切了点小菜，炒了碗青菜放在灶头上保温。
　　院子外头景色正好，篱笆上爬着青青蔓草，前年她嫁给他后一起种的那两棵半人高的小桃树，今年已经亭亭如盖了，桃花如笑脸般灿烂满树。阳光下，微风轻轻穿过树叶，洒落一阵桃红，落到青青草地上。
　　“好美，”他不知何时起床到了门口，从背后搂住靠在门框的她，“像你一样好看。”
　　她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转过身，推他去吃饭，不料反被他抓住了小手。“怎么这样凉？”他嗔怪道，“快多穿些，虽是春天了，早上还是有些凉的。”
　　“知道啦，”她点头，“快吃饭。”
　　嗯，菜有点咸，这丫头手艺还是没见长，他心想。脸上却洋溢在幸福的笑容。
　　吃完饭，他出门干活，春天田里的活有点多。
　　她啊，趁着太阳还不高，就跟着隔壁阿婶阿姐一起去洗衣裳。
　　流水浅浅，日头一寸一寸的爬上天空。
　　日子那样长，又那样短。欢声，笑语，忧愁，苦闷，就这样在白日里随着清冽的流水缓缓逝去………
　　唯有那水底的石头虽被磨平了棱角，却依旧闪烁着坚定的样子。
　　她忆起往昔，“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是他们共许的誓言。
　　她笑了，一如当年一瞥心动的羞涩喜悦。
　　她忙了一上午，他也是。
　　午饭一吃，他丢下碗打算出门干活：“我出去干活了，你还好好在家待着啊。”
　　他脚还未迈出门槛，她道：“相公，等等，外头日头毒。”她转身去寻些什么，哦，是草帽，她将它扣在他头上，“早点回来啊。我等你回家。”
　　他浅浅一笑：“恩，我知道了，娘子。”
　　她在家闲的无聊，就做一些帮缝缝补补的活补贴家用。她抚了抚肚子，嘴角上扬。
　　一人的时光是无聊的消遣，两个人时却是明媚灿烂的阳光，即使他不在身边，知道有个人会等你回，知道有个人盼你归，不经意间忆起，心里似忽然被阳光的暖勾勒出七彩的颜色般美妙。
　　日落，西沉，余晖洒在归人的肩上，帽子斜斜的搭在他的脑袋上，为他挡了不少的日头，他的肩宽厚而有力。肩上，那个男人扛起了她的家。
　　她迎上去：“回来了，”为他擦了擦汗，“快去洗个澡，我烧了水。”
　　“好。”他在她额间轻轻留下一问，将口袋里用绢布包好的东西塞在她的手心，“给你的，等下我帮你戴。”
　　他快步走向房间，留她一人傻傻愣在原地。
　　手心里，白绢布，小心打开绢布，金色的钗子是她喜欢的样式，真好看。
　　前几天，她还记得一起去洗衣裳的刘姐戴了支漂亮的钗子，心里羡慕极了，便央着他给买一支。当时他还没理自己，惹得她一晚上没和他讲话，事情过去都几天啦，她的气也早消了，看到钗子，她又惊又喜，不过又有点懊悔自己任性，毕竟这钗子也要好些银两呢。
　　一个人在院子里呆呆的站在，饭菜的香气悠悠飘来，桃花瓣一不注意又开始纷飞起舞，落在她的绢布上，一时兴起，跑到树底下，折了几支桃花，寻个器物摆在屋里，深深一吸，沁人心脾。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他洗完澡，看她这样调皮，便逗她：“娘子，莫不是桃花精吗？来勾人魂的吗？”
　　“浑说，”她一别头，脸红红的，“不和你说了，吃饭啦。”
　　他抓住她：“钗子呢，给你戴上，我看看。”
　　“诺，在那。”她指了指桌边的绢布。
　　他顺手一拿，插在她的发髻上：“恩，好看。”
　　“不如花好看。”她害羞地笑笑。
　　“那再戴朵桃花。”一边说他一边撷了一朵桃花戴在她的耳鬓边。
　　“我更喜欢莲花的秀气，桂花的芬芳，梅花的傲骨，我们多种些吧。”她噘着嘴说。
　　“都依你。”他宠溺地笑笑。摸了摸她的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小生命。
　　竹影，窗外。
　　窗内，灯下，他们在吃饭，简单而平凡。
　　他们的生活，仿佛看得到结局，有些辛劳却平凡朴实，生儿育女，孩子大了，娶妻生子或是出嫁从夫，到白发苍苍之时，伴在身边的是对方，不离不弃，谁都不能抛下谁。
　　待到落叶纷飞，雪覆大地，伴你白发苍苍，将平凡的日子刻进心里，牵手和你一起走下去。
　　下一世的姻缘，谁又知晓。下一世的未来，谁能确定。或许他将军少爷，锦衣玉食，冲冠一怒为红颜，却终究躲不过纷扰俗世，会不会就此失去，也未绝对。或许她为公主小姐，荣华富贵，众里寻他千百度，却到底挣不脱枷锁束缚，会不会从此错过，尚未可知。
　　只这一世，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他唤她“娘子”，他叫他“相公。”只一次，不分离。同甘共苦，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