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释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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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都，忆宁殿。
“公子，您在找什么呢？我来帮您吧。”墨聆一走过来，就看到不二周助双手在书架上摸索着，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嗯……有…一封信。”不二周助自从那晚开了腔，这些日子说的话便多了起来。虽然说得比较慢，但好歹能成句了。
墨聆是比较晚进海都国都的，以前也没见过不二周助。两年前，她被幸村精市派来照顾不二周助，第一眼只觉得这男子长得竟跟国主不相上下。墨聆一直觉得幸村精市已经是天下最好看的男子。只可惜，这个公子是个又瞎又哑的，墨聆虽然可以成天欣赏“美人”，且不二周助为人也比较亲切和善，但这忆宁殿终究还是冷清了些。
不过，那天早上，不二周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墨聆顿时觉得，她家公子不但人长得好看，连声音都那么好听。而且，以前公子不能说话还没什么，这能说话后，那是一直以打趣她为乐啊！原来她家公子是这样的人么？
“信？”墨聆问，“公子，信封是什么样子的？上面可有署名么？”
不二周助歪头想了想，道：“白色…信封，有一个‘悠’字。”
“优？”墨聆挠了挠脸，先扶着不二周助坐下，然后便在书架上找了起来，“公子，是您以前写的么？既是信，为什么没送出去呢？”
不二周助笑了笑：“因为…来不…及了。”
“啊？”墨聆虽疑惑，但也没再问。
不二周助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手里还抱着暖手炉，本就无神的眼睛更加黯淡了。他想找的那封信，是三年前……他写给手塚国光的信。
当初冰帝的比嘉和圣鲁道夫叛乱，他和丸井文太前去支援，在冰帝写下了那封信，贴身收着，本想着冰帝战乱结束后就回青国将其交给手塚国光。可是世事无常，他在冰帝被观月初一剑穿心，几乎死亡。那封信就收在他怀里。
后来他醒后，曾问过幸村精市那封信的去向。幸村精市告诉他，丸井文太带他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那封信在他怀里，早就被血迹沾染，很难看清一个字。幸村精市担心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给他收在了书架里。只是当时他什么心思也没有，就没去管那封信。
“公子，我找到了一封，不知道是不是？”过了片刻，墨聆将一封沾染了大片血迹的信封递给不二周助。信封上依稀能看出有一个“攸”字。
不二周助将信捏在了手里，轻叹道：“可惜我…现在还看…不见，也不知道它……是不是。”
不二周助摩挲着信封，上面尽是褶皱，像是被水浸泡过又风干了的样子。
“墨聆你…认字么？”不二周助问。
“只识得一些。”墨聆回道。
“唔……”不二周助想了想，道，“罢了，就这样吧。”
说毕，不二周助便将那封信撕碎，扔进了火炉。火舌很快就吞噬了那些碎纸片，不多时，那封信就化成了灰烬。
“诶？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墨聆惊讶道。
不二周助浅笑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封信留…着，迟早会…给他…造成困扰。”
墨聆不知道不二周助口中的“他”是谁，但是这些年她在海都的所见所闻，也能隐约猜到，那个人应该就是青国的攸王殿下吧？
不二周助听墨聆不说话，便微笑道：“怎么了？有什么…想问的么？”
墨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公子，我知道您原是青国的宁王，可是……您又为什么不让国主说明您还在世的消息呢？还有……这封信……”
不二周助笑了笑，温声道：“不瞒你说，我身…怀梦中劫，是灾星。当初离开青国，也是…迫不得已。再者，我不仅和精市…有交情，更是与…小景情谊深厚，在父王及青国…众臣看来，我很难不会…联合冰帝海都…夺权。与其留在青国…遭受无端的猜忌和…畏惧，不如…以月城悟影的身份…待在海都。”
不二周助说完这段话，竟是有些累了，墨聆连忙端来水。不二周助抿了一口，继续道：“至于那封信，我本是想…着，冰帝一战，我定是…凶多吉少，便写下这封信，算是…表露心意。但是…阴差阳错，我‘死’于冰帝，信也没…法送出去。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我两年前才…醒来，而他前几日……已有了新婚妻子。”
“公子说的……是青国攸王么？”墨聆小心翼翼地问。
不二周助弯眸笑道：“是啊。”
“公子是…喜欢攸王么？”墨聆对男女之爱并不是很懂，更别说龙阳之好了。但是国主和麟王，敏王和切原赤也，似乎…都是这样的关系。
“嗯，喜欢。”不二周助很坦然地承认了。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对手塚国光的感情。
“啊……”墨聆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
不二周助揉了揉眉心，道：“墨聆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啊好的。”墨聆扶着不二周助躺到了贵妃榻上，细心地给他盖好毛毯，这才转身离开。
不二周助扯下覆在眼上的白绫，入目还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些色块。
瞎了、哑了的这两年，不二周助一直是闷闷不乐的。青国的责任，冰帝的情况，海都的安危，这三重一分不差地全压在了他的心上，堵得他喘不过气来。还有就是，手塚国光。如今他“已死”，手塚国光已娶妻，两人之间，算是再无可能。
至于那封信，就让它像它该有的结果，化作灰烬吧。
即使过去了三年，不二周助依旧能记得信中所写的一字一句。
“攸王亲启：
“冰帝一战，我自知凶多吉少，便写下这封信。一者，是想让世人还记得，青国曾有我不二周助一人；二者，便是不二周助心悦手塚国光。
“自幼时起，因梦中劫，父母亲人、侍女侍从皆视我如鬼魅，无人敢亲近。唯有你，算是我一生中的光。你无惧梦中劫，与我相交，我很是欢喜。
“只是，梦中劫的危害，并非虚传。我不想再让我所珍视的人被梦中劫连累，更不想那个被连累的人是你。
“我不知你待我心意是如何，也不求你为此作出什么回应，只愿你安好。若是你的心意与我相同，那只怕今生无缘，但愿来世我为一普通女子，你许我做攸王妃如何？”
信封上书一“悠”字，只为把一心交付。
不二周助闭上眼睛，不由地自嘲道：“攸王妃？当初怎么如此幼稚。”
…………
“公子近日的气色倒是好多了。”柳生比吕士给不二周助把完脉，道，“可见是想通了不少？”
“嗯。”不二周助点头，“确实，以前是我想太多了。”
“既如此，每日的药量可以适当地减少一些。”柳生比吕士写着方子，“至于公子这眼睛…公子平时还是要覆着白绫的，以免被强光刺激。”
“嗯，知道。”不二周助问，“精市的身体怎么样？”
“国主一切都好，只是以前的老毛病，安心调理即可。”柳生比吕士道。
“那就好。”不二周助放心了一些。
“公子，容我多说一句。”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琉璃镜，“您与国主身体皆较为孱弱，不宜劳心劳神。国主的身体我们都会细心照拂，您的身体我也会悉心调理，所以……”
“我明白。”不二周助微笑道，“柳生的医术，我很放心的。”
柳生比吕士拱手：“公子谬赞了。”
“不过我这几天，确实是在想一件事。”不二周助道。
“公子请讲。”柳生比吕士道。
“玄冰玉……是精市保命之物，如今我已无大碍，还想柳生帮我把它还给精市。”不二周助取出玄冰玉，道。
柳生比吕士沉默了一会儿，道：“公子，您应该知道国主的性子。更何况，冰魄寒魂功法，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就算你现在身体无恙，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不二周助道：“我知道。但是……冰魄寒魂我已练到第八层，准确来说……我能不能活过弱冠都是未知。而精市是海都国主，海都的所有子民都需要他来领导，他的身体比我重要。玄冰玉这样的好东西，不适合浪费在我身上。”
见柳生比吕士不答，不二周助继续道：“你就悄悄地把玄冰玉换个样子戴到精市身上，出了什么事我兜着。我保证，我接下来会每天开开心心的，努力活着。”说毕，不二周助还举起了五指对天发誓。
柳生比吕士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道：“公子，你切勿意气用事啊。”
“我没有意气用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不二周助道，“我现在只是海都名古屋星德的城主月城，不是什么青国王子。我爱的人早已成婚，母后薨逝，父王但精市不一样，他是海都国主，身边还有很多敬他爱他的人，他比我更需要玄冰玉。”
柳生比吕士蹙起了眉。
说实话，柳生比吕士在刚见到不二周助的时候，对他其实并没有很多好感。奇怪的口味，爱调侃人的性子，不顾大局……但是相处久了，柳生比吕士不禁觉得，这个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负责人得多。
不二周助把玄冰玉取下来放在柳生比吕士手里，微笑道：“把它物归原主吧。”
柳生比吕士深吸一口气，也不管不二周助看不看得见，向他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臣，谢过宁王殿下。”
不二周助有那么一刹的愣神。宁王殿下……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释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