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五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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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显然有些错愕。反应过来随即大笑起来，把人再往前拢了拢，这一时她差不多直接坐在对方胯上了，难免有点无措，她听得他笑着说:
“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
“当然不”，她不明白自己何时传达了这个意思，有些困惑:“我记得我十多岁的时候，每天早上不想醒来，睁眼巴不得自己死……好像这也没过几年，我自己一无所有，命如草芥，想明白这个不是什么难事。”
斑这时难免想到他的十几岁，在那个戎马倥偬、朝不保夕的年生，那时……一种很朴素的想法就是，他还有他的弟弟，所以他不能死。他不知道，生于乱世，长于一个相对和平的年生的真伊，在十二、三岁最为敏感的时候，都看到了些什么又思索了些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犯和自己父亲同样的错误——那就是，误以为少年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他的父亲当时一副，即使他的最后一个儿子都战死了，他还是要坚持战斗负隅顽抗的样子，丝毫不会为伤感的情绪所过多牵绊……于是死亡就像天气一样被忍受——任何过多的有关为什么而战的思索，都是沉重无用的负担——假设别人如杀人机械毫不迟疑，你却骤生疑窦不知身在何处。
当时简单粗暴地迎头而上的少年一遭，事后必然得到反省——他后来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怀想这些。可是隔着性别差异，如同雾里看花，对方又是那样一个顾盼流丽的女孩子，他可能寻思着即使是在家里受到了冷遇，在同龄人中自是受追捧的……如果再加上身手过人，在同侪中系当仁不让的翘楚会怎样？那倒要真叫他觉得该是“不识愁滋味”了——考虑到，人们又不叫她承担什么家族责任——这样，伊只需在少女时出尽风头、一时无两，从任意一个男孩子的青葱少年经过，然后风光大嫁，惊羡众人。
他不知道他的潜意识所思所想，无一不是父权社会里面，男人们对那些所谓的美人儿们的境遇的、一派浪漫美化的想当然——他们以为佳人当如是，所到之处无一不是顺风顺水的，谁会当真难为她呢？（固然斑年轻时比之那些他眼中饥渴腌臜的货色，算是男人中不解风情的，但也远没有到不辨妍媸美丑——至于作风上也就与一般男人年轻时无二）他殊不知即使是货真价实的尤物，在这样的非人间，大抵也就随时随地觉得自己只是衣不蔽体，可以被任他是谁所觊觎的一块“肉”罢了。
“您以为年轻是什么好事么，”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她颇有些冷笑地说:“青春就像化冻的沼泽，至今我的双腿仍浸泡在那刺骨的寒冷里，如坠冰窖。①”
前面说道，我们的真伊是位少年诗人，因此她说话的时候，难免沾染了一点诗人的怪腔怪调的习性——这一点斑也注意到了，可是这个比喻是精到的:冰封的沼泽于化冻的时节最寒冷，及至解冻，你又彻底地在成人世界里泥足深陷。
如同任意一个对于自己的姿色带来的效应头脑清醒，持冷眼旁观态度的姑娘一样，当步入青春时代，真伊很容易地就发现，一个女孩子，当什么都不说只是温柔地笑笑，重复着一些无意义的人情关怀，于是空气中充满了雄性春天到了私密友好的求交/配的气息，人人都表面上善待她——尽管这是以牺牲自己的观点为前提的。而一旦她涉足被认为不属于她的领域，比如历史、政治、哲学，狩猎、马术……他们即时翻脸，并组成一个联盟，意图把她驱逐出境……这个时候你会发现，他们果然是相爱着的，生生世世。
你必须做出选择:是表达自我，还是讨人喜欢——可是最终审判已然下好，反正不讨人喜欢，之于一个女孩子就是失败的。
当真伊做出了她的选择，那个离经叛道、一意孤行的选择，她发现自己几欲遭到整个文明社会的围追堵截——一个标志性的事件是，即使是之前对她的美貌表现出无条件的忠诚的男孩子，在众人对她的攻讦时，也拿起石头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他是不可能牺牲自己在男孩堆里社群地位，去保护任意一个女孩的。男人当然保护女人——如同主人保护财产，但前提是你得沦为物，而物是不能威胁到人的主体地位的。
真伊发现这些，如同她“一无所有，命如草芥”一样，没有花费半分力气。她乃至有些好笑。她选择“失败”，天知道，选择“失败”，是要比承受“幸福”，要来得好得多，重点从来是那个动词而不是名词——两者有云泥之别，不在一个层级，惜世人总是本末倒置。
“为什么，”他的吐息间一股酒气，虽说看似清醒地与她一问一答，可他终是喝醉了的人，用手抚着她的脸，微微沉耽了一下，笑道:“难不成都和我一样，眼瞎过一回？”
这是一句双关。由此可见，只要应情应景，是个人都会变得会说话。真伊的直白这个时候就发挥了作用:
“那又怎么样，总不能叫我色身布施，把挨个睡遍吧？”说完她感觉自己又贴得他紧了一些。
是个很孩子气的人。她皱眉，心里忖度。
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不孩子气:
“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你的性情对你所有的优点起了一票否决的作用（“你确定你不是在说自己”——此处真伊心烦意乱），他们乃至嫉妒你——文明世界里无能的男人竟然是会嫉妒女人的，这真是好笑。（“这都被你发现了！”）但是呢，他们还是觉得，能干到你也是好的，背后里极尽意淫之能事——只可惜注定全是痴妄（“人家只是想想你这么恨恨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再接下来，你可能另辟蹊径，比常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才获得了你所处的群体的认可——却是以抹杀自己的性征为代价。”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如果我有女儿，我决计不愿意她走上这条道路——男人可以同时是他自己，又受人瞩目尊敬，女人却非要叫人忘了她是女人不可，这太不人道了。”（“？？？？？你特么真的喝醉了吗”）
“你知道我很不满意的一点是什么吗？（“你话真的多。。。”）因为你不是‘浸泡’在那里面了，你那是‘浸淫’——无节制地沉湎于你过去的冷遇与痛苦之中……你这种，说得不好听一点，叫做‘精神越轨’（此处真伊瞪大了眼表示无力吐槽此神逻辑），因为你不肯幸福（“问题是这玩意儿你自己信吗？”）……作为我新婚的妻子，倒在我怀里，想的却尽是过往那些多舛之事……”他说到这里多有委屈不平之意，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更加剧了这一印象。
所有这些烦躁，在真伊心中达到一个峰值，那就是:
“你特么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谁知好像是她的心思被看穿，对方冲她一笑:
“我这里没毛病就行。”
她感到自己此一时和他的胯/下贴得严丝合缝，身体僵直不能动弹，由衷地感到，对方只是想借酒发个挥而已。问题在于，她想，你能不能挥发。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五章（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