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三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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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回到家已是深夜，竟发现真伊居然在家，这是其一；其二是她还没睡，而是充分发挥了夜猫子属性，一手用毛巾揩着才洗完的滴着水的头发，一手把玩着一把他的部下新近帮她弄来的小军刀——刀柄据说是陨石做的，相较之于一般更不易磨损。这本就很反常。然后斑还要在这个点去浴室洗澡——不过对方也不介意就是了，反正她完全没有要睡的意思。
待得他从浴室出来，只见她剪着脚趾甲，头也没有抬，只是出言道:
"就说您洗个澡吧，比我还麻烦。您是不是在浴室里思考问题去了，竟忘了时间。"
斑一个愣怔——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按理说早就应该洗干净了。他近来的确为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操心——比如战后族中生育率一直低迷不振——诚然，他历来耿耿于怀生死和平之事，快要超凡入圣了，但是当一个人，还身处于世俗之中，他就难免还为俗事操心。
"嗯，族中生育率太低了——这是个老大难问题。尤其族中元老，他们背后毁谤我上梁不正，自己膝下无子，没有带好头。"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心中略觉好笑地挑了挑眉。
"他们说得没错啊，"她放下了指甲钳，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您确实上梁不正——不过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历来都是如此，'农耕社会，人口增长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而生存资料仅仅是按照算术级数增长的，多增加的人口总是要以某种方式被消灭掉，人口不能超出相应的农业发展水平。'——'马氏陷阱'如是说，历史上，我们的社会，无不是在太平盛世无节制的生育，然后时不时再来一场天灾人祸——比方说饥荒、瘟疫、小人作乱，祸国殃民、修罗浮世——他妈的更多时候要来的一起来，譬如您的时代——人口大幅度来个递减，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哪一天生产力来个大的飞跃，否则我看不出来这样的死循环可以有所改变——所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那个几何数而已，说到底一切端要看那个算数极数——不对，他妈的好像还是有关系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皱了皱眉，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嫌弃脚趾甲修得不够圆润美观，复又拿起指甲钳:"毕竟历史上的人们要是不来个天灾人祸，小人作乱……可能现在都不是我们这一拨人。"
所以答案呼之欲出，按照这一解释，那就是一来战后生产力恢复和发展得并不是那么理想，二是人们对未来和平的预期并不乐观。但是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引出这一理论后，她对正确的结论避之不谈，而是话锋一转，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指甲钳，一边气定神闲地说:
"所以答案当然是本民族的劣根性——一切问题都应该归结于本民族的劣根性，嗯。首先，本民族基佬众多，搞基（划掉）个人主义之风盛行，无组织无纪律，缺乏集体性行为——此处注意断句，以及组织生活。个人认为应该号召联动族中进步青年及有识之士集体为族捐精，"她此刻又摆出一副建言献策的口吻:"在这一过程中族长应当发挥建设性以及楷模作用，形成'族长带头捐精，兄弟间相互攀比捐精，妻子鼓动丈夫捐精，你不捐精谁捐精'的良好风尚，以及'昔日我辈大好男儿为一族存亡洒下热血，今日我辈为一族复兴洒下（消音）'……至于这一主题的宣传语我都想好了，就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何——就说贴切不贴切，刺激不刺激？"
"其二，"她面无表情地接着道:"就是相对于'荡/妇羞辱'，我们应该集中建立'处男羞辱'这一全新的荣辱观——'你不失身谁失身'，'吾日三省吾身: 我还是处男吗？我的兄弟还是处男吗？我特么怎么好意思让我的兄弟还是处男呢？'——如此一来——"，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生育率不好说，出柜率怕是节节攀升——不过没关系，我们再和前一个活动搞个串联，叫做——'想出柜，先捐精，出双入对来捐精'。"
斑才洗了个澡，听完她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一堆，心里难免一时非常震惊，她前面分析得还不错——可是后面不知道为何就跑偏了，而且非常之偏。他其实大概可以隐隐猜得到，就是由前面正儿八经严肃分析所推导出来的根源，几乎是无法得到解决和根除的——使他略微惊心的只是她口气中的无情。但总的来说，继续深究在那上面只会让人心烦，所以她干脆把话锋转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思路——他当然知道她是作玩笑的。可是此一刻，从震惊中回味过来，他反而觉得忍俊不禁，身心轻松，他听得自己在内心舒了一口气，明面上故作严厉地诘问了一句:
"皮这一下你很开心么？嗯？"
她终于搞完了手边所有的事情，晃了晃她那头漂亮的微卷的乌发，拉开被子准备钻进去睡觉，笑着摇头道:
"开心得不行。"
没隔几天，斑因为一项长期的任务，出了一趟远门——其实也就几个月。临行前他特为嘱托了几个属下好好照顾她，尤其是忍术训练上的事不能懈怠，一定不能让她偷懒——他这个当丈夫的到头来竟比当父亲的还要尽心尽力，这不由让他的下属当面不说，背地里难免哂笑——"不知道族长大人在床上也像这么关照他的小妻子吗？""新婚不久就出远门，这也舍得？是我起码得带上。"可是打心底，他们也觉得这并不难理解，为讨这么一个小美人儿——将来毫无疑问是大美人儿的妻子的欢心——违背一些陈规，让她继续抛头露面深造学习——男人嘛，过不了这个美人关很正常——只是来得迟了一些。这一点你只消看诗人的箴言:
"你使青年于青春韶华之时不屑而轻易地跨过爱情的篝火，从而幸免于难，却有本事使他中年乃至暮年难逃此劫，照样颤抖着屈服……"
这个"你"当然是那个口耳相传，却鲜少显灵的全能的爱之神——"早在我们出生以前，她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师，你的，我的"——正如那个著名的雕塑篆刻所言。
庸人们对事情有所误解，但上苍眷顾他们，总是让他们说对一半，从而保底。而天才却要么全盘皆对，要么全盘皆错——这是天资的代价，普通人是没有资格一败涂地的。所以他们的揣度，按照这世间的规律，总该也不是全错——只是只说对了一半，这本就和事实相去甚远。
斑一早就教会了她用那只鹰隼传信，还连带一些暗语。所以他离开的那几个月，他也不忘和她通信，询问她修行进度，后者照例与他插科打诨，间或有时妙趣横生地穿插一些她生活或是训练中的轶事。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关切之频繁，几乎到了对方不知如何回应的地步。一次，对方久违地回了他的信件，信中照旧那副玩世不恭的口吻，只是在临近末尾处，轻描淡写地说到，自己大概是正在恋爱。
斑这一时正躺在榻上午睡小憩，惬意地读着她的来信，读到这里几乎是翻身而起——她无意多谈这件事，他只好来函去质询他的属下，回信收到，似乎他的属下也被搞得不知所措，意识到被他得知了以后更是惶惶，究其原因，大概只是因为一句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的"那个少年笑起来很好看"，读到这里，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不过是一种肤浅的发肤之爱，她自己也未见得多么沉耽其中，只是到了这个年龄，生长规律使然，难免而已。只是这个年代的少女到底任性了些——他们那个年生就没听过有谁家女人因为男子"笑起来好看"就心生恋慕的，普遍都是要实用一些。
饶是如此，一天中处理事务之时，他还是心神难安，他也是要夜晚临近就寝的时候，才终于得出结论:仅是这样他也无法忍受。于是他当即起身，书信来追，信中大致是这样承诺的:
作为丈夫，他允许她去征服其他任何男人，却不允许她被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征服。
这属于强装大度，背后的真正意思表述得十分隐晦——什么叫做"不被征服"呢？不知道她看懂了没有。还没有到翌日午时，他就忍不住追加了一封，这一封较之上一封，语气要直白得多，想必道出了他自己的心声，并且还有些命令式的口吻了，那就是:
"恋慕之事，实也难以避免。只是你年纪还小，发乎情止乎礼即可，近一步的肌肤之亲……最好不要涉及。一切等我回来以后再说。"
他【没有完全】想到的是——当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待得他回去以后，他自己倒先把人给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三章（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