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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并不讨厌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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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薨逝,三品以上命妇及诰命均要进宫哭灵,宜棠为三品县主,自然也不例外。荣孝郡主与太后娘家曾有过摩擦,一直关系交恶,但此事是大事,未免落人口实,她纵然百般不愿,也只好磨磨蹭蹭的更衣出门。
宜棠和荣孝郡主换上素净的裙裳,到乔蘅院给病中的祖母请安后,方乘着马车到宫中去。在宫门处需下车步行,荣孝郡主瞧见了许多时常往来的夫人,带着宜棠上前去,礼节性地问好。
几个夫人显然是常来常往的,互相换了几个眼色,便拿着帕子哀泣,泪水涟涟。宜棠也捏着帕子,垂着头,不住拭泪,帕子上被荣孝郡主在她更衣时着丫鬟抹上了刺鼻的香粉,她猝不及防闻见,瞬间泪流满面。
荣孝郡主瞥见眼睛通红,因泪水洗涤更为乌澈的眸子,略为愧疚的捏了捏女儿挽着她的手,宜棠无奈的对母亲笑了笑。
随着女眷进入外设灵堂后,便要跪着为太后哭灵。荣孝郡主跪哭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的头疼难忍,身子一歪靠在了宜棠身上。
“娘亲,怎么了?是头又疼了吗?”宜棠忙扶住她,低声问。
荣孝郡主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宜棠左右环顾一周,瞧见了门外守着的负责女眷的宫中嬷嬷。她让衿佩扶着荣孝郡主,自己矮身绕过其他人,行步到嬷嬷身边。
“这位嬷嬷”,宜棠屈膝道,“我母亲身子不适,需太医诊治,不知嬷嬷可否通情一二?”
那嬷嬷回礼说:“姑娘可是瑾慈县主?”
“正是。”
“县主有礼了,奴婢这就请太医前来为大将军夫人诊治。”那嬷嬷一见就是宫中通晓事故的,立马遣宫女去请太医。
“太医一会儿就到,还请大将军夫人移至偏殿,好休息稍许。”嬷嬷接着说。
宜棠颔首,“多谢嬷嬷,寰佩。”寰佩立即上前,避人耳目塞了个荷包在嬷嬷手里,嬷嬷笑吟吟受了,神色愈加恭谨。
在太医为荣孝郡主诊治后,太医提醒她需要喝药后卧床休息,宜棠与嬷嬷稍说几句话,便让母亲的婢女秀叶陪着回去了。
宜棠担忧的看着母亲被慢慢扶着离开,愈加坚定为母亲尽早寻得良医的心愿。
按规矩,为太后哭灵每日需四个时辰,宜棠直跪的昏昏沉沉,身子底再好也经不住,再看别的妇人,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她定了定神,不欲再委屈自己,身子一歪倒在衿佩身上。衿佩最为机灵,立刻轻呼一声招来嬷嬷和宫女,在众人暗暗羡慕的目光下被扶往偏殿休息。
休息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宜棠闭着眼睛估算大概宫中开始放人了,才打算装作恰好醒来的样子,刚要睁眼,听见了脚步声和问答声。
她睁开眼睛,恰好与进来的夫人对视,宜棠眨了眨眼睛,认出是恭宣王妃,那个粉碎了都城无数少女心的女子。衿佩匆匆走进来,望着恭宣王妃显然愣了神,她并不认识恭宣王妃,先跪地行礼到:“夫人安好。”
“衿佩,这是恭宣王妃”,她整理裙裾,起身行礼,却被她身边的婢女拦住了。
“免礼了,我一向不喜别人多礼。我不曾摆园邀人,县主竟识得我?”
宜棠含笑说:“虽不常出府,但恭宣王爷娶亲此等大事瑾慈还是省得,也听得别说说过些许,况且家妹倚茉很喜欢王妃。”连倚茉和好友参加过雅园聚会,回来后一直对恭宣王妃大加赞美,她听了整整一刻钟不重复的溢美之词。
恭宣王妃似乎对连倚茉还有印象,两人就这般聊起来,一来二去,竟颇为投机。一直到天色正午,方相携一同到宫门处去。
然宜棠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居然遇见了萧世子萧廷昭,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后,宜棠故作镇定,对萧廷昭行礼。
“萧廷昭见过恭宣王妃,棠儿,好久不见。”萧廷昭唇角微挑,俊逸的面庞迎着日光,让宜棠眼神闪烁,移开目光。
她嗓音干涩,回道:“是好久不见,萧世子。”
“其实也不过几日,廷昭才去提过亲。”萧廷昭一袭白衣,言语斯文有礼,说出的话却让宜棠僵住了微笑的唇角。
萧廷昭又转过来对神色莫名的恭宣王妃道:“王妃,父王正在恭宣王府。”
宜棠眼见恭宣王妃默不作声加快了步伐,她慢腾腾踩着碎步跟在后面,萧廷昭就走在她身边几步远,宜棠不自在的挪开一小步,萧廷昭却也不动声色跟着挪了一步。
“萧世子不到灵堂去祭拜太后吗?”到宫门仅这一条道路,她躲无可躲,只好小声询问萧廷昭。
萧廷昭双手负在身后,也学着她的小声说:“已经祭拜过了。”
“那您为何还要进内宫?”男子的祭拜处设在外殿,与女子相隔甚远,按理说若不是陛下召见,他不应进内宫。
“为了找你。”萧廷昭轻描淡写道,眼神却不自主的看向身旁的女子。
宜棠脚步一顿,脸颊发热,她声若蚊蝇说:“萧世子说下了,小女家中有事,先行一步。”说罢,脚步匆匆往已经到目之所及之处的马车快步走去。
萧廷昭站在原地,看她埋头向前走,就连身边的婢女都跟不上她的脚步。他摸了摸腰间坠着穗子的碧珠,轻喃:“被吓到了么......”
回到王府,萧廷昭一脸肃穆,守在王府的均夏以为是宫里有事,表情凝重,低着头跟在萧廷昭身后,一边的均徊强忍笑意,也不提醒。
直到......“均夏,去珍馐阁定一桌宴席,本世子要请未来的大舅子用膳。”与其让连宜煜从探子口中得到与他有关的消息,不如把自己送到他面前让他品鉴。
均夏愣愣的应了,挠着头转身离开。
宜棠回到府里,先去看望母亲。进房前,文嬷嬷提醒说:“夫人睡了,大将军也在。”
她点点头,青绒面绣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哑然无声,连大将军却回头看向她,招了招手。
宜棠走过去,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就连唇色都是毫无血色的母亲,眼眶泛红,哽咽到说不出话来。连大将军拍了拍女儿瘦弱的肩膀,无声叹息。
连宜煜刚从宫内出来,就被人拦住了。那拦人的护卫抱拳毕恭毕敬道:“卫尉大人,我家主子萧世子请您珍馐阁一聚。”
连宜煜狭长的眼角微眯,“带路。”
珍馐阁三楼的雅间,大多是世家贵族之人常来之处。连宜煜看着面前的一桌菜式,抬眼对对面的人说:“看来萧世子调查过下官,点的菜式竟是下官常点食物。”宜棠爱吃,也吃得挑剔,他就时常到珍馐阁给她带她爱吃的,亦或者珍馐阁新出的菜品,而今天的这满满一桌,全是宜棠爱吃的。
“不敢,只是询问一二罢了,卫尉大人,请。”萧廷昭宽袖一敛,笑得温雅,温润如玉的面庞让人一看,好感倍增。
连宜煜并不动箸,而是说:“太后大丧,如此,恐怕不太好吧。”
“谁会知道,谁会在意。”萧廷昭意味深长道。
申时末,宜棠从宫中回府,刚进蒹葭小筑,洛佩上前接过帷帽行礼说:“姑娘,大少爷来了。”
宜棠已经瞥见了一抹白,点点头,“何时来的?”
“一刻钟以前。”
宜棠走到连宜煜跟前,笑着问:“长兄回来这么早?”
“嗯,今日正午,为兄与萧世子小聚了片刻。”连宜煜手执一盏茶,仿佛漫不经心的说。
宜棠惊讶的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你们聚什么?”然看着长兄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把后面未说的‘你们能说什么’默默咽回去。
“我们自然有可聚的。”
宜棠干笑两声,转移话题说:“前几日给长兄绣了个护腕,长兄不若试试?”
“嗯。先于你说,萧世子说了什么吧,免得你挂怀。”连宜煜不紧不慢道,一双丹凤眼眨也不眨的看向妹妹。
宜棠无端在这炽热的天气中感受到一丝冷意,她摇摇头,“不,长兄,这不重要,咱们还是试试护腕吧。”
连宜煜叹口气,眼角的笑意泛滥开来,“朝暮,你怕什么呢?不过是几句话罢了。”
宜棠瞧见连宜煜的浅笑才长舒了一口气,嗔道:“长兄吓唬我?”
连宜煜摇摇头,正色说:“不全然是。朝暮,那萧世子说,他决意娶你,并言辞昭昭不会负你,还道你并不讨厌她。此事,你怎么看?”
宜棠怔楞原地,许久后才讷讷道:“何谓我并不讨厌他?并且,长兄,朝暮暂且还不想嫁人,这事儿先放着吧,早日为娘亲寻得良医才是要事。”
“听闻名医粟先生出现在江南,已经派人去找了,若是真在江南,无论如何都要请到这位名医,为母亲诊治。”连宜煜眉宇间也染了稍许忧色。
连宜煜在蒹葭小筑又坐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管家来道前院有客,他便出去了。宜棠坐在梳妆台的铜镜面前,手边是大开的妆柩,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一下子关掉妆柩盒子。
并不讨厌他?他怎么这般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