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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婚约与信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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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棠趴在床上,想到七年前草率的自己,想到今日萧廷昭竟然来提亲,懊恼不已。
七年间,萧廷昭无一丝音讯传来,家中事务繁忙,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不好,母亲时常头疼,兄长迟迟不婚,无可奈何她接受了女掌令之位,成堆的账册和无法完全理清的家务事让她每日忙碌不已。时间久了,她就把萧廷昭此人的一切都抛之脑后,甚至在见面之后都不曾将他与七年前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姑娘,姑娘?”竺佩匆匆踏进来,凑近幔帐轻声唤道。
宜棠将被子掀出一条缝隙来,闷声闷气问:“何事?”
“大事,二姑娘打昏了去送饭的婆子,要跑,被拦下来了。”
宜棠忽地坐起来,却不惊慌,“她果真劝不住想往外跑,真是想不明白,二姐姐看上太子哪一点了,非要嫁进太子宫,而且我防她晚上如此,她竟然午时做此等事。”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踩绣鞋,她现在急需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眼下这事儿,恰好能如她所愿。
连家大堂,三房三夫人已经坐在那儿了,三夫人的后面还站着一个低着头的妇人,一身素色的丝裙锦衫,丝带紧束,腰间盈盈一握,示为蒲柳之姿。
堂下还站了一女子,梳着未出阁的发髻,藕荷色轻蝶百花裙皱巴巴的,仔细瞧还能瞧见灰尘和污迹。
三夫人看见宜棠带着丫鬟进来,勉强笑着说:“棠姐儿来了。”
“三伯母,曼姨娘。”宜棠先行了晚辈礼,后坐到堂中正座上,寰佩立刻奉上一杯茶。
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方不紧不慢道:“因二姐姐并未铸成大错,所以今日只我一人来审。”
“呵”,连倚萱嗤笑,“大错?何为大错?想嫁人就是大错了?”
宜棠温和一笑,“看来二姐姐不大记得家训,如此,矜佩,将女子家训第五条说给二姑娘听。”
“凡连家女,一不嫁入皇宫,二不为人妾侍,有欲违训者,轻则入庵自省,重则驱出连家;蒙蔽家人已违训者,不为连家所认。”
“二姐姐,你若是执意如此,一与二,你都包含了。”
连倚萱冷笑连连,反驳道:“这条连家家训莫名其妙,嫁入皇宫为宫妃,哪里不好了?不为人妾侍,可连家人自己都纳妾,为何连家女子就不能为人妾?就算这样,我是妾生女,嫁给太子做妾,我也情愿了。”
“嫁入皇宫为妃,连家会为此牵制,易陷危险,并且深宫内院,免不了女子会为圣宠阴私谋论,品性堕落。至于为妾,二姐姐可要想好,除非大功,妾侍是不会被扶正的。”宜棠自认苦口婆心,可看着二姐姐的脸色,照旧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那又如何,真心被喜爱,与正室侧室有何干系,三妹妹你知情爱吗?”连倚萱满不在意的笑笑,笃定太子与她的情意。
“放肆!是谁教你说这些不知羞耻的言语的?看来是我平常没管教好你,早知就不该让你出门!”三夫人被连倚萱大胆的言语青的脸色发青,抚着心口直喘息,她身后的妇人满脸慌乱的不时看看她,或是看看堂下的连倚萱。
宜棠在心底叹了口气,让她处理这等事,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谁让她的确不懂这种‘深情’呢,但不管怎样,这件事就是不能松口就是了。
“三伯母消消气。二姐姐,你如何确定,太子他是真心爱重你,而不是因我们连府的声誉。”连家的名声与他们的行事恰恰相反,几乎南景国都知道连家的功勋和家风。
“不,他绝不是因为连家的名声,我与他相识时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许是说到了爱慕之人,连倚萱的面上染上些许绯色。
宜棠看三伯母都要气晕过去了,若不是她在,估计都能跳起来痛打二姐姐了。她略为同情的摇摇头,若是二姐姐如愿以偿,不仅连家百年家风成了笑话不复于此,三伯母也会被人看不起,被连家人所恨,也不怪她这般恼怒。
她无奈道:“世间众多事,并不如你所听所想那样。二姐姐,若你执迷不悟,我只能做主将你送进庵里了。”
连倚萱先是怒容满面,不过几息的功夫,她又恢复如常,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宜棠让寰佩找两个婆子并几名丫鬟护卫,令她们打点行装后陪同二姑娘上山进庵。
连倚萱被带走后,宜棠对三夫人和曼姨娘说:“三伯母,此事在您三房,按照家规,您也得受罚,中馈例银减半,今月布帛首饰扣除,曼姨娘不仅如此,还要闭院一月。”
三夫人颔首受了,被曼姨娘扶着站起来,“棠姐儿辛苦了,改日三伯母再向你道谢。”
“三伯母客气了,您慢些回去。”宜棠装作没看见三伯母紧紧掐着曼姨娘的手,她是掌令也是晚辈,三房家务事过多掺合也不好。
宜棠端庄的笑容在三夫人和曼姨娘一走远就落了下来,她敲了敲酸涩的肩膀,叹息:“太子此举不单纯,等长兄回来,我得跟他说说才行。可若是二姐姐总是这样,怎么办才好?”她宁愿去看十本账册,都不愿掺和这种事情。
想起账册,她揉揉额角,对矜佩道:“茶庄那边,不知新茶做得怎样了,你一会儿差人去茶庄问问,让那管家带着样品午后来见我。还有两本账册没看完,我去小书房,给我拿些腌青梅来。”
矜佩应了,跟着她后面走了几步,小声问:“姑娘,那萧世子的提亲……”
宜棠脚步一顿,转身怒视矜佩,“你、你真是,我好容易忘了这事儿,你又提起来作甚,暂且先别跟我提这事儿,你们都是。”
晚间,已是当朝从四品官员的连宜煜回府后,听说妹妹寻他,换了身衣裳就去往蒹葭小筑。宜棠在后院处,看花农给海棠施肥,转身看到长兄,展颜一笑。
“长兄回来了,一起用晚膳吧。”
连宜煜颔首,又望了眼那花农和在一旁帮忙的婢女,问道:“换人了?”
“是,原先的刘师傅老家有事回去了,临别前推荐了袁师傅,这是袁师傅的女儿。”宜棠说了两句,做手势让连宜煜先行一步。
在连宜煜进蒹葭小筑时,偏厅已经备上了膳食,四名婢女分站两边。宜棠给长兄用公筷夹了一箸醉酿鸭子,放下箸,慢慢将太子与连倚萱之事说了。
连宜煜给她夹了一片桂花糖藕,催她用食,见她吃了,方不慌不忙道:“此事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太子,蹦跶不了多久。倒是你,听闻今日萧世子来提亲?”
宜棠脸都要青了,她深呼吸后,露出苦笑来,“长兄莫不是也忘了,七年前,祖母和黎王太妃曾为我和萧世子订下婚约。”
“七年前你年纪尚幼,并只是两位长辈之言,未有信物,虽现在都传你有婚约在身,但你若不想嫁给他,为兄可以帮你退了,另觅良人。”连宜煜显然是听说了宜棠从待客的正厅惶然逃跑的事迹,以为她不愿嫁给萧世子。
不过,她确实不想嫁,前世种种,早已让她对嫁人这种事凉了心,没了想法。但她现在可不敢这么说,她虽不想嫁萧世子,暂时也还不想退婚,不然定会有许多人上门提亲,不是她对自个儿的才貌自信,而是连家声名所累。可这么拖着,对人家萧世子也不好,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长兄,容朝暮想想吧。长兄二十有四了,何时给我取个嫂子回来?我也好歇歇。”按照前世轨迹,长兄二十八岁才能娶回因守孝而耽误嫁人的温乐苒,现在温乐苒应该十五了,倒还不如赶紧先娶回来再说。
“为兄说了,没遇到合适的。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食不言。”连宜煜板着脸道。
宜棠腹谤:借口,都是借口!都城未婚姑娘都看不上,母亲就快把附近京畿和邻郡未婚姑娘的画册都托人带回来了。那当年,长兄是如何娶得长嫂,真好奇。
她戳着碗里米饭往嘴里送,连宜煜见她神游天外,把她不爱吃的芫荽丢进她碗里,她竟也吃了。良久后才反应过来,忙夹了糖藕去味。
“长兄,我要告诉父亲!”
带着轻松神色的连宜煜一走出蒹葭小筑,脸色就冷肃起来,他吩咐身边人道:“去查一下黎王世子的为人品性。”
月色朦胧,细细微风拂过树枝,惹得地上暗影也晃了晃。宜棠正秉烛夜读,不大不小的书房里,张眼看去,俱是厚厚的册子。她一边翻账册,一边利落的打着算盘,眉间成川,一丝心神也不松懈。
许久后,她长舒一口气,将见底的账本合上,左右无人,她便好好的伸了个懒腰。
“姑娘,要睡了吗?”听到动静的矜佩进来问到。
宜棠点点头,用袖子遮面,掩住呵欠,带着丫鬟走在寂静的抄手游廊中,隐约可听见夜鸟脆鸣。内室的妆台上,几层多宝盒子里放着的都是首饰配件儿,打开时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光泽。
一边还有盛放她常用首饰的花梨樟木妆柩,她随手翻了翻,在最底下看见了一颗碧玉珠子。
“不曾互换信物?这,算信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