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梧名

6、远山观澜

　　新年夜的事，宋修并未在意，直到沈清和一身寒气到来，“外面都在传你跟秦家闹翻了。”宋修尝了口饺子，觉得不够酸，于是又往汁儿里添了些醋，“没那么严重，只是不回秦宅而已。”

　　沈清和见他如此淡定，敛神坐了下来，自然地抢过宋修的碗筷开始吃饺子。宋修也没在意。白轩听话的喂宋修，宋修揉头，“你吃吧。”白轩轻声道：“爸爸吃。”。沈清和抬眸，淡淡道：“说话了？”

　　宋修笑道：“被秦家人刺激的。”沈清和一听，就知秦家又出幺蛾子了。他放下筷子，“你知不知道自己被秦老爷子扣了多少资产？”宋修摇头。

　　沈清和冷冷道：“四亿美金。”宋修挑眉。沈清和继续道：“这还是保守估计，八年前你购入的秦家股票到底有多少，现在只有秦老爷子知道。”宋修哂笑，“所以？”沈清和正色，“别把自己的东西糟蹋了。”

　　宋修问道：“你是把我当秦观澜还是当小秦先生？”沈清和推了下眼镜，“如果你只是小秦先生，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坐在这里吗？”

　　宋修觉得这个反问甚是精辟，于是他对白轩道：“来，给你干爹拜年。”白轩和沈清和都愣了。宋修笑道：“你这么关心我，我实在感动。”沈清和嫌弃，“你想让我护着他？”白轩嫌弃，“不要，我只要爸爸。”

　　宋修微笑，“乖儿子，如果他是你干爹，我们就不用还他那八千万了，爸爸现在身无分文。”白轩正色，“干爹。”

　　沈清和：……

　　岁月如梭，眨眼间，五年过去。白轩成功换牙，并且真正的做到了厚积薄发，身高火速窜到一米七，并且势头不减。

　　然而这造成了宋修的苦恼，因为晚上睡觉很是不方便。他与白轩至今也没有分床，以前他顾虑白轩的戒心与不信任没有狠下心分床，等到宋修感到分床时机成熟之时，白轩不乐意了，宋修软硬兼施，白轩却是一招鲜吃遍天，只要宋修一提“分床”两字，就立刻泪如泉涌，哭到宋修举手投降。

　　宋修很是后悔当时教会白轩哭泣这个技能，白轩如今都哭出艺术美来了，哭的那叫一个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宋修明知白轩是故意的，却还是无可奈何。

　　“唉，明天就是家长会了。”沙发上，少女翘着二郎腿，神情苦恼。五年时间，小萝莉成为了萝莉，沈家也早已知道萝莉与宋修家的关系。

　　宋修啜了口红茶，“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遗愿改成参加白轩的家长会。”萝莉摇头，“叔，我看悬。别的家长都是担心自家孩子不成器，你是自家孩子太成器了。”

　　一侧打游戏的沈清林放下手机，“嘿！我说沈慧同学，怎么不见你叫我叔呢？”萝莉摇头晃脑，“如果你也能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貌比潘安智赛孔明，我叫你爹都成。”沈清林气乐了，“你爹听见非抽死你。”

　　“唉，提起我爹，我又想起家长会了。”被勾起伤心事，萝莉的头又耷拉下去。“我爹要是跟秦叔一样好就成了。”沈清林嘲讽，“醒醒，姑娘，天还亮着呢。”

　　萝莉愤怒的将遥控器砸了过去，“就你话多！”转而对宋修挂上谄媚之笑，“秦叔，帮我去参加家长会呗。”宋修点头，“好啊。”

　　萝莉欣喜若狂，却听到两个掉冰碴子的字眼，“不行。”萝莉转头，“
　　小轩子，我这是满足秦叔的遗愿。”

　　俊秀少年抱着笔记本走下楼，“爸说的是参加我的家长会。”萝莉一拍手，激动道：“秦叔你看！我就说了白轩有特异功能！”

　　白轩提起萝莉的领子就往外走，“这么多年，你的智商依旧感天动地。”萝莉被无情锁在了门外，愤怒的直砸门。沈清林翻了下手机，“得，我大哥召唤我了，我也走了。”

　　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下宋修和白轩，白轩放下电脑，坐到宋修身边，黑眸幽沉，“想去参加我的家长会？”宋修挑眉，“想啊。”白轩淡淡道：“那我去上学。”

　　宋修被震惊了，这五年，白轩都是由他亲自教导的，白轩也没有透露出丝毫去上学甚至是跟同龄人接触的意愿，当然小萝莉是个例外，小萝莉心大到在白轩冷嘲热讽下□□至今，说实话，宋修挺佩服这孩子的。

　　这厢宋修在思索，突然眼角传来温软触感，宋修回过神，白轩已经结束了这个吻，他淡淡道：“只要是你所想的，我都会替你达成。”白轩已经不小了，却还是经常与宋修亲昵，宋修说过他两次，白轩就收敛了许多，私下里却还是不时亲吻宋修。

　　宋修揉了揉白轩的头，“乖。”白轩能自己同意接触外界，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于白轩要上学一事，最亢奋的是沈慧，最利落的是沈清和。前者是瞎蹦哒，后者隔天就把转学资料办好了。宋修对于白轩唯一的叮嘱就是，“好好玩。”引得沈慧嫉妒不已。

　　尽管白轩不住校每晚依旧回家，宋修的时间还是一下子空了起来，他估摸着自己可以找些事来做，这次沈清和拒绝了他，“我的公司容不下你这大佛。”宋修表示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秦观澜了，沈清和利落的挂了电话。

　　宋修继续闲赋在家，不过很快他就失去了这份奢侈的资格。秦老爷子不知道怎么得知白轩上学去了，一口气给宋修安排了一票相亲对象。

　　宋修没有再回秦宅，但还是经常和秦老爷子在外面见面，这么多年，两人关系越发好。秦老爷子对宋修的婚事是愈发担忧。

　　传达圣意的是秦伯，秦伯笑得和蔼，“老爷说了，二十八岁已经不能再老了，如果少爷再拒绝相亲，老爷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宋修看着一排黑衣保镖，“您老这次带这么多人是来干什么？”秦伯反问，“您没有感受到深深的压力吗？”

　　宋修无奈，“撤了吧，邻居该报警了。”秦伯挥手，保镖瞬间作鸟兽散状。秦伯叹气，“少爷，老爷真的很希望看你成家立业，这也是我入土前的愿望。”

　　宋修微笑，“白轩被我养的多水灵，还有您不是说看见我才是您在有生之年的愿望吗？”秦伯笑意不变，“生命不止，青春不息，老身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命。明天九点绿野咖啡七号桌，希望你不要迟到。”

　　宋修：……

　　姜还是老的辣，宋修躲了五年，终究还是没逃过去相亲。第二天送走白轩，宋修开始换装，路上买了只百合，提前半小时到了咖啡店，姑娘来时看见怼天怼地小秦先生已经到了，有些惶恐道：“小秦先生居然这么早就到了”宋修将花递给姑娘，“为什么这副表情？”姑娘受宠若惊地接过，脸色泛红“我还以为……”宋修微笑，“以为我不会来吗？”

　　一个小时后，两人离开咖啡厅。宋修回去时感觉有人跟踪自己，宋修给秦伯发了条信息：崩了。然后装作毫不在意的逛街，十几分钟后，感觉依旧没有消失，不是秦伯的人？宋修没有感觉到恶意，倒也随他了，自己直接取车回家了。

　　这天晚上，白轩没有回家，沈慧同学打电话说是送同学去医院了。宋修嘱咐了两句，上楼睡觉了。之后三天都是这样。

　　第四天中午，宋修结束了第三次相亲，沈慧打电话了，宋修笑道：“他这次是熬夜刷题还是发烧挂水？”沈慧带着哭腔道：“我的哥哎，我能有什么办法？那么多正常的理由套用在白轩这变态身上就是彻底的不正常！我总不能说白轩做了个炸弹，然后不小心炸了教学楼吧？虽然我觉得比那些理由都靠谱。”宋修微笑，“难为你了，他在哪里？”

　　半小时后，宋修把一身酒气的白轩抗出了酒吧，临走时威胁老板，“再敢放他进来，你也不用混了。 ”这老板是见过世面的，一见来的是秦观澜，吓得连连点头，“小秦先生您放心，以后这片的酒吧都不会接待令公子。”沈慧叹为观止，“我可是砸了小三千才进来的。”宋修瞥了她一眼，“她也不许进。”

　　宋修在前面开车，“说说吧。”沈慧瑟缩一下，和盘托出。四天前晚上，沈慧接到白轩电话，白轩她给宋修编理由，沈慧虽然奇怪但也没多想，毕竟在她心里白轩的恐怖指数仅次于宋修，第三位才是沈清和。没想到一连几天，白轩都让她去打电话，刚开始沈慧还能在校园看见白轩，到了最后连影都瞅不见了。

　　昨晚白轩给她打电话，把她当成了宋修，沈慧听着电话那端的嘈杂音乐，心里一沉。得到白轩在酒吧的消息后就冲出去一家家的找去了，然后一直找到现在。

　　“为什么昨晚不给我打电话？”宋修停下车，沈慧咬唇，“这不是想给他争取个死缓嘛。”“那为什么不给沈清林打电话让他帮忙找人？”沈慧愈发委屈，“我一着急忘了，想起来时人就在酒吧了，暴君不许我去酒吧！告诉了二叔，暴君会不知道吗？”

　　暴君是沈慧对沈清和的爱称。

　　“没大没小。”宋修摇头，“零花钱回头给你补上 ”“叔你最好了！”沈慧蹦下车准备走，宋修叫住她，“他昨晚打电话说了什么？”

　　沈慧想了想，“翻来覆去也就是一句我想你，其他也没啥。”宋修挥手，“回去吧。”

　　宋修把白轩送回卧室，白轩拽着他的衣角不松手，宋修没办法只好躺下陪他一起睡。这一睡直接睡到天黑，宋修醒时还有点不知今夕何夕，“几点了？”

　　“八点多了。”说话间，湿热的气息落在了宋修脖子上，宋修回过头，白轩正幽幽望着他，一双眼跟黑洞似的。

　　“醒了就谈谈。”白轩听话的松开环住宋修的手臂，宋修坐直身体，“那天下午是你。”白轩点头，宋修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白轩沉默片刻，“追踪器。”宋修觉得头疼，“家里的针孔摄像头一共多少？”“二十三个。”

　　宋修叹气，“把那些东西都取了，我会叫安保队来彻查一遍的。”白轩点头。宋修道：“我以为你缺乏安全感，这些年纵着你，没想到却让你对我依赖这么重，分床吧。”

　　白轩猛地抬起头，黑眸沉沉，宋修神色淡淡，最终白轩妥协，“好。”当宋修真正不愿意时，无可选择的是白轩。

　　宋修看着白轩眼底的青黑，眼神终究还是软了下来，“你几天没睡？”白轩淡淡道：“四天。”

　　宋修无奈叹息，“我只是顺着老爷子的意思去相亲，并没有结婚的意思。”话落，白轩不信，“你早到了而且还买了花。”

　　“这是出于尊重女方的意思。”宋修揉了揉他的头，“养你就够累了。”宋修知道自己注定要死，既然如此何必耽误别人？更何况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白轩抓住他的手，“我可以陪你一辈子。”

　　宋修笑了，“我总是要死的。”白轩猝不及防扑了过来，宋修一时不察被压倒，白轩沉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宋修微笑，“因为这是事实。”

　　白轩定定的看着宋修，“那我就陪你死。”宋修冷漠道，“你要是敢这么做，人死后要是什么也没了也就算了，如果真的有轮回，黄泉路上我一定不会等你。”

　　白轩眼中闪过受伤，宋修抱住他，“死注定的事，生却来之不易，唯有活着你才能感受到痛苦和喜悦。”

　　白轩没有回答，他心道那生不如死呢？如果只是在痛苦中苟延残喘，生命又有什么意义？他无法想象没有秦观澜的世界是多么令人绝望。仅仅是听到男人毫不在意的论及自身生死，他就惶恐的无以复加。宋修推开他，“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白轩倒在床上，再次闭上了眼，这几天他昼夜不眠的思念着男人，思念着烙入骨髓的气味。再次接触到一切，他几欲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