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梧名

26、极夜之光

　　干裂之风卷起粒粒黄沙，无垠荒漠中几人正在前行。
　　奥莉安娜对于宋修很是感兴趣，“我曾听说有一位极特别的吟游诗人，他极少使用乐器，却可以用任何东西演奏出美妙音乐，而且这些曲目闻所未闻，那个人是宋修阁下你吗？”

　　宋修点头。

　　奥莉安娜惊叹，“阁下不仅魔纹天赋得天独厚，没想到在音乐方面也是如此出类拔萃。”

　　天色已经趋于昏暗，亚瑟停下步伐，举目四望，“这里很适合休息。”爱伯伦点头，“就这里了。”诺亚和亚瑟开始安扎帐篷，爱伯伦研究路线，奥莉安娜生火。

　　宋修公然无所事事的看书。

　　有人坐在了宋修身侧。“宋修阁下还记得我么？”宋修淡淡道：“差点被我废了又差点被我杀了。”那人被噎住，宋修潜神看书。

　　“呵呵，阁下原来还记得我。”阴恻恻的笑声让宋修施舍一般抬起了眼，篝火暖光下，青年脸色苍白病态，他朝着宋修露出笑容，“我对阁下甚是挂念。”

　　难道当初我成功废了他吗？这人未免也太废了。电光石火间，宋修心里闪过念头。一声爆裂响起，宋修转过视线。火堆上是尽是铁锅碎片，爱伯伦痛苦扶额，“奥莉安娜！” 奥莉安娜脸红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继而她神色悲痛道：“我只是用烈焰术生了火，哪知道这锅这么不经用。”

　　爱伯伦叹息，“烈焰术是四级魔法，精铁都受不了它的高温。幸好你没用烈火燎原，否则锅直接就化了。”奥莉安娜自知有错，也不辩驳。

　　诺亚走了过来，“不用担心，还有备用的。你把魔法收了，我重新生火。”奥莉安娜感激的看了诺亚一眼，伸手收了火焰。诺亚蹲下身子点火。

　　“他们看起来很般配，不是吗？”乌尔比安阴阳怪气。宋修平静道：“比你顺眼。”篝火再次燃起，宋修再次垂眸看书，不多时，传来奥莉安娜的呼唤，宋修缓缓走了过去。

　　奥莉安娜递给宋修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汁，宋修凝视着幽幽绿色，“这是？”奥莉安娜微笑，“这是驱寒的药物。”宋修委婉拒绝，“我不需要。”

　　奥莉安娜劝道：“沙漠夜间极冷，我和爱伯伦体内光明之力浑厚，亚瑟与诺亚体质强悍，我们四人自身即可御寒。唯有阁下你与乌尔比安需要用药物辅助。”

　　说白了，魔纹师都是弱鸡。乌尔比安已经喝完了药汁，冲宋修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似乎在嘲讽。奥莉安娜见宋修不动，疑惑道：“宋修阁下？”药碗被接过，诺亚轻笑，“他怕苦的，我陪他去那边喝。”

　　奥莉安娜绷不住笑意，没想到翩然冷静的宋修居然怕苦。她点头，“那好，一会儿我可是要检查的。”

　　宋修跟着诺亚来到营地一侧，诺亚坐下来，背着诸人一口饮尽药汁，“你为什么要答应？这很危险。我不希望任何人有事。”宋修淡淡道：“会没事的。”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再次启程，一连五天赶路，终于在沙漠尽头望见一处山脉，山石漆黑陡峭。

　　奥莉安娜疲惫的脸上浮现轻松，“终于要到了。”爱伯伦神色严肃，“不要掉以轻心，这几天风平浪静，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亚瑟点头认同，“却是平静过头。”奥莉安娜认真道：“知道了。”

　　爱伯伦轻笑，“也不是让你绷紧脸。好了，大家今晚早些休息。”话落，诸人各司其职。两位弱鸡魔纹师再次公然偷懒。

　　是夜，沉睡中的诺亚听到脚步声，他起身走出帐篷，居然是乌尔比安！乌尔比安丝毫没有遮掩踪迹的意思，大大咧咧的向夜色深处走去。诺亚凝眉，悄无声息的跟上。

　　乌尔比安来到陡崖，点燃了一味香料，香味悠远绵长。然后他径自坐下去等待，片刻后，天空浮现倒六芒星，星芒撕裂，一个身负蝠翼的高大恶魔飞了出来。

　　乌尔比安跪下，“主人。”

　　“事情办的怎样？”丝滑如缎的声音暗含冷傲威严。乌尔比安恭敬道：“回禀主人，他们全部已被植入梦魇。”

　　“是么？这里可是有一只小老鼠呢。”

　　伴随一声剧烈爆炸，不远处的巨石碎为粉末，一道身影跃出。

　　“真是漂亮的老鼠。”恶魔微笑，“这就是你说的“全部”？”

　　乌尔比安盯着诺亚，目光震惊而怨毒，“你为什么没死？！”话落，乌尔比安似有所觉，眼神倏然冰冷阴毒，显然怒极“……你怎么敢？！”

　　骷髅爬出地面，蜂拥向诺亚。诺亚拔出长剑，轻易粉碎了骷髅。诺亚执剑而立，蔚蓝深瞳怒气翻涌，“叛徒！解药呢？！”

　　不料乌尔比安愈发癫狂，更多亡灵爬出地面，“你还有脸提？！是你杀了他！”

　　诺亚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乌尔比安阴毒道：“你居然喝了他的驱寒药！混账！”

　　“哗啦！”地面突然伸出一只骨手，牢牢攥住诺亚的脚腕，诺亚转瞬被亡灵淹没。乌尔比安犹不知足，亡灵愈来愈多，誓要让诺亚死无全尸。

　　目睹一场好戏落幕，恶魔出言阻止，“够了。”乌尔比安不甘的停下召唤。恶魔忽然凝神，有点不对。骷髅堆中流泻丝缕白光，刹那间亡灵碎裂，炽烈白光大盛，断崖顷刻亮如白昼，乌尔比安发出凄厉尖叫。

　　圣光最深处，一人执剑缓缓走过来，一字一顿道：“解药。”乌尔比安的皮肉已经焦糊干裂如，他痛苦大喊：“没有！”

　　“啊！！！”

　　乌尔比安盯着自己的断臂，心里怨毒翻涌。他看着诺亚，阴狠冷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一旦被植入梦魇，再也无药可医！”

　　诺亚神情冰冷，长剑毫不犹豫的斩下，乌尔比安恐惧不已。利刃在脖颈前生硬停下。诺亚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击飞在地。

　　恶魔冷冷道：“在我面前诛杀我的契子，你倒是敢。”诺亚站起身，冷冷抹去唇边鲜血。

　　蝠翼鼓动，恶魔降落于半空“多年前菲德曼献祭给我的孩子就是你吧？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说，是谁杀了他？”诺亚执拗道：“解药。”

　　恶魔冷笑，“真是放肆。”紫色电弧袭来，诺亚举剑格挡，长剑断裂，在力量冲击下，诺亚再次向后飞去，眼见就要跌入断崖，一个人影接住了诺亚，诺亚感受着背后的温暖，“你……是谁？”

　　温和清淡的安抚道：“睡吧。”排山倒海的困意迫使诺亚合上了眼。白光凋零，断崖归于沉暗。

　　恶魔冷喝，“你是谁？！”

　　“杀了菲德曼的人。”那人走出黑暗，惨白月光照亮了那人独有的黑发黑瞳。

　　乌尔比安：“是你！”

　　宋修停下步伐，“要和我算账吗？”

　　恶魔彻底看清了来人的容颜，心中的掀起惊涛骇浪俱化为铺天盖地的惊喜敬畏。他急忙收回蝠翼，虔诚跪地，“原来您真的回来了！陛下！”

　　情况有点超纲。宋修不动声色。乌尔比安一脸迷茫，“主人？”“闭嘴！”魔压震下，乌尔比安宛如烂泥瘫软在地。

　　恶魔颤声道：“吾王，自从万年前您与安瑞斯大人等魔将被卑鄙的光明神封印，臣下就一直在人间等您归来，四年前永夜森林魔息泛滥，属下曾前去查看，却一无所获，曾有流言传出安瑞斯等魔将已回归深渊，臣下也无从查证，未曾想您真的早已归来！”

　　“命令是我下的。”

　　此刻宋修已经懂了，这恶魔是魔神流亡在外的臣子。

　　恶魔敬畏不已，“原来如此，如今陛下与教廷众人出现在这里，想必陛下早已有了计划。”

　　并没有。

　　宋修安然接纳高帽子，“解除爱伯伦等人身上的诅咒。”恶魔震惊，“陛下不可！臣下已经追杀教廷圣子圣女多时，他们不除对您将是莫大的威胁。”

　　宋修淡漠道：“怎么说？”

　　恶魔随即明白，原来陛下并不知道内情。

　　“陛下，这届圣子圣女是教廷倾尽百年所得，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继任教皇。此次教廷表面是派圣子圣女完成教皇试炼，实际却是让他们进入光明神殿得到光明神认可，一旦完成传承，新任光之子就将诞生，届时新任光神必将与您对抗。”

　　宋修思索片刻，怪不得爱伯伦当初那么郑重其事，原来还瞒了自己一层，奥莉安娜想必也是知道的。“他们五人都知情么？”

　　恶魔垂首低声道：“并不是，乌尔比安是偷看特里尔与教皇密信得知，那个名为亚瑟的圣骑士是圣子心腹，此事他定然知情。”宋修看了眼诺亚，啧，看你在教廷混的。

　　“至于解毒，请恕臣下无能为力。梦魇会让中毒者在噩梦中死去，一旦沾染普通药物根本无解。”

　　宋修划破指尖，鲜血坠落，华光流转，绿芽从山石中抽长，转瞬三朵散着荧光的幽花盛放。

　　恶魔震惊抬头，“陛下？！”宋修瞥了他一眼，恶魔惊惧垂首，不再言语。

　　宋修淡淡道：“我杀菲德曼一事，你要和我算账吗？”

　　恶魔伏地，“臣下不敢。”

　　“既然你不找我算账，那我就找你算账了。”雷霆万钧，恶魔刹时被击飞堕入山崖，片刻后悬崖侧爬出一只长满利甲的手，恶魔攀爬出悬崖，跪在地上连连吐血。

　　宋修轻声道：“忘了说，怀里这人是我养大的。”

　　恶魔颤声道：，“……臣下知错。但此人……光明之力强盛，假日时日必成祸患！”

　　“作为臣子，你并没有错。身为君主，我欣赏你的忠心。但于我个人而言，你伤了他让我很不愉快。”宋修弯腰摘取幽泉，转身离开，“今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恶魔抬起头，黑发青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远处一株淡蓝幽花在夜风中轻微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