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君入瓮》原倦

2、第二章 人界

　　脸色突然变得铁青，绛玄一改方才的平和，坚定地给他回答：“不会。”
　　他炼出来的真的是灵侍吗？难道是因为太高级了，所以像个普通人吗？宁长云有些想在风中凌乱：“师父云游多年，师兄也闭关了，这锁灵峰现今只余我一人，原以为你会变回灵体，便没有准备你的房间，暂时你只能与我同住了。”
　　绛玄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自然没有精力去拒绝这种小事：“你安排便好。”
　　“跟我走吧，带你出去走走。”听到这句话，绛玄抬了一下头：“出去？”似乎还未意识到身处密室之中，宁长云将他的异常反应收入眼中，也不觉得奇怪，领着他向外走去，推开石门，光线透进来的那一瞬间，身后的人似乎被吓到一般往后退了一步：“长还？”
　　宁长云有些惊奇，难道灵侍刚开始都是这样？书里并无详细记载，可是大师兄的灵侍怎么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长还，你怕阳光？”绛玄心头砰砰地跳动着。
　　魔界从来没有所谓“阳光”这种东西的，但看见沐浴在阳光里的宁长云，不仅没有受到伤害，反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整个人透出温柔的感觉，本来就好看的眉眼，仿佛又多了很多魅力，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忍住心头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将手伸向宁长云。
　　宁长云看明白之后，带着一种坚定的眼神，鼓励他迈出这第一步，接触到阳光的那一刹那，心跳仿佛骤停，万籁俱寂。
　　“宁长云……”
　　“我在。”
　　“暖的，很舒服。”
　　说完就感觉指尖被一个更温暖的事物包裹住：“别怕，我在。”
　　看着他握住的自己的指尖：“宁长云，也是暖的。”
　　宁长云这才发现，触在手里的指尖泛着凉意。
　　握住的由指尖变为整个手掌，拉着他走到山顶向阳处的一棵大树下，一撩下摆席地而坐：“长还。”
　　绛玄应了一声，转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他看见宁长云的瞳里，映出了自己的身形，脑中莫名有个声音：“离他远些，会受伤的。”
　　可是即使是自己失去了功体，这个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伤害到他呢？绛玄选择忽视脑中的声音，虽然还没有深入接触，但是眼前这个男子笑容真诚，除了自家大哥之外，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没有威胁力的人了。
　　“宁长云。”
　　“嗯？我在。”
　　“我喜欢你。”
　　“什么？”
　　宁长云转头看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被表白，然而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他眼睛亮亮的，充满对这个新奇世界的好奇，看了看天空，摸了摸草地又接着道：“我还喜欢这里的阳光，喜欢上面那个蓝蓝的和白白的东西，与你衣裳很是相衬。对了，还有这地上绿色的很好闻的东西。”
　　原来如此，宁长云哭笑不得。
　　“宁长云。”
　　“我在。”
　　“你身上也有这些味道，很好闻。”
　　宁长云眼角一弯：“阳光的味道你身上也有，不信你闻闻。”
　　抬起袖子闻了闻，绛玄却只闻到了红衣上几乎闻不到的血腥味，便摇了摇头：“只有绿色的味道和令人讨厌的味道，还跟你身上的不一样。”
　　宁长云摸了摸他的头：“哈，我身上是药草的味道，这个是草，自然是有些区别的，至于你身上的，也许是在炉里待的时间太长，沾染了锈味。稍后我烧些水，你可以自行沐浴，衣物也换一下，就会变得跟我一样了。”
　　“草？可我觉得草应该是……”应该是什么呢，应该是……长在黑暗里，泛着血腥气……等一下！
　　“我怎么会在你炉里？”提到炉，绛玄不由得脸色又是一变。
　　“你是我炼出来的灵侍，自然是从我的炉中出来，莫非你还想从别人炉中出来？”难掩笑意。
　　“灵侍？！……我怎么可能是你炼出来的！”这个人莫名其妙，他有爹有兄长，看他那笃定的样子，要不是才被魔尊折磨得死去活来记忆深刻，几乎都要信了。虽然不知道灵侍是什么东西，但是加了一个侍字，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他不信，便照书上所述召唤灵侍的方法，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在空中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绛玄刚看清他干了什么，就感觉一阵强大的吸力将自己吸了过去，撞到那人怀中。
　　“唔！”虽然绛玄年少还未完全长开，不及他高，但是毕竟也是个男子，猛地撞过来，还真有些吃不消。
　　怀中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愣了一下才推开他自己站稳：“你这是什么法术？！”
　　“这是对灵侍的召唤之术，你若不是我的灵侍，怎么可能被我召唤，没想到离得近了效果会这么……”扶着胸口咳了一声，眼神却盯着绛玄。
　　绛玄皱了皱眉，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是魔族，不是他口中所谓的灵侍是肯定的，只是为什么会对这个法术有反应？混沌之中那个声音是宁长云？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炉中？他昏睡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考不出结果，将心里的想法挥去，主动拉起宁长云的手：“不管是怎么回事，现在想不明白就以后慢慢想，反正有的是时间。现在就去沐浴，我要跟你身上一样的味道。”
　　阳光明媚，只见一个红衣少年拉着男子在旷野上疾走……
　　“水已经放好了，我先替你将头发洗净，然后你自己来。”绛玄自然不会拒绝。
　　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在头上的穴位用正合适的力道反复按压，连日来身体上的紧张与倦意慢慢显露出来并慢慢缓解：“宁长云，好舒服。”
　　听到他这样说，宁长云不由得勾起嘴角。照顾这个少年让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长还，长还，别在水里睡，当心淹水。”
　　绛玄勉强睁开眼睛：“你帮我洗吧，我好累……好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一听此言，心疼之余便一手包揽了沐浴的任务。结束的时候绛玄已经陷入昏睡，宁长云只有将他从水中抱出来，用内力将头发仔细烘干，才将人放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上，想了想，又转身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来一瓶舒缓经络疲劳的药草汁，抹在绛玄额角和手间的穴位上，缓解显而易见的疲惫。
　　这是他亲手炼制出来的灵侍，包含了他一切的期待：“以后漫长的日子里，不会只我孤身一人了……”
　　阳光照入窗棂那一瞬间，绛玄猛然睁开眼睛，身旁之人仍在熟睡，眼底有些阴影。
　　想起昨夜受人照顾，绛玄不由得心头一暖，经过昨日宁长云的照顾，身体已基本无碍，精神也好了很多。异乡羁旅的情绪在经过昨日的沉淀和宁长云无微不至的照顾，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指尖触上眼前人的眉心。
　　魔界生活的这百余年，没有阳光，没有好闻的香气，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宁长云。
　　手忽然被抓住，那人睁开的眼中虽然还蒙着朦胧的疲惫，却还带着笑意，如同昨日坐在阳光下，拂过身侧的微风。
　　“醒得这么早，想必身体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昨日你的衣服我帮你洗了，暂时也没有适合你的衣服。便先穿我的，改日为你置几件新衣。”
　　绛玄接过衣服。抬头看着已起身洗漱的人：“你不是会法术吗，难道连一件衣服也变不出来？”
　　以为他不会穿，停下手上的动作，好笑地走过来：“长还，法术变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假的，不能与真的相比，你整日穿着法术变的衣服，若是哪日我不在你身旁，你岂不是要光着身子？而且，若事事都用法术来做，且不说耗费精力，也必然是无趣至极。”
　　“……”一本正经地调戏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为他穿戴好自己的服饰，又用一根木簪将一部分青丝束起，勾出鬓角，余下的整齐铺在背上，比昨日温和了许多。
　　绛玄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最初是由于方便，后来越来越喜爱红衣那种热烈，就算是染了满身鲜血，也不用担心会突兀，那么肆意的红色。
　　可是现在穿上宁长云朴素的长袍，上面甚至还绣着一节一节的东西，心里竟然意外地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你的衣服也施了法？”
　　见他脸上写着满脸的“这个衣服很神奇”的样子，宁长云又是一弯唇角：“你穿红衣很令人惊艳，光彩如同金银玉石，但却不如素色来得沉稳，懂得将自己的光华内敛才是大智。
　　这夏日炎炎，淡然一些会更容易度过。”他话中似有深意，只不过现在的绛玄听不懂。只感觉他说的挺有道理：“换个颜色也好，与你待在一处也不用担心打打杀杀的事情。”
　　明明刚刚被炼制出来，却一副“我是个有故事的人”的表情，自家的灵侍还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