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酥》苦海龙女

3、第三口

　　承至大学是这号线的前几站，人不是很多。但恰恰就是轮到柳叙和小沁就没位子了。柳叙杵在杆子旁，动也不想动，因为帅哥，就在她的面前。
　　怎么那么眼熟，是不是哪里见过。一激灵后，她掏出手机，登上微博，颤巍巍地点开照片，比对了一番才开口，“那个……苏回？”
　　她叫得有点响，车厢内一半的人都看向她，小沁左顾右盼，“在哪，在哪！”
　　前面的人抬起头来，眼神慵懒，配着那双眼睛，真的是好看到不行。他今天穿着身微厚的白衬衫，下身是条黑色牛仔裤。
　　“嗯？”他面部表情单一，永远像没睡醒。
　　小沁看过来时“啊”了一声，“真是苏回！”
　　苏回好像始终活在慢半拍的世界，眼角微翘，口罩遮着，看不清到底是不是在笑。“我是苏回。”
　　声音隔着一层传出来，有些闷闷的，不过，是想像中的那种大男生的清越感，带着点低沉小沙哑。
　　柳叙戳戳杆子，“那个……你还记得我吗？就那个给你发相亲广告的。”
　　苏回回忆了一下，印象还是蛮深刻的，女孩子也太不矜持了，想起就好笑，他摘下口罩，“叫柳叙的？”
　　柳叙那个激动啊，心里大喊对啊对啊，记性真好，卧槽记忆深刻还不回我。然后出口就是，“你为什么不回我？”
　　说完就后悔了，人家爱回不回呗。没想到苏回平静地回她，表情微怔，“我真以为做广告的。”
　　“……”
　　地铁站里冷淡的女声响起，提醒着她俩，要下站了，柳叙转头极度留恋地对小沁说，“我能不能不跟你走……”
　　她可怜的眼神在苏回眼里放大无数倍，使他想起那张模糊像打了码的照片，女孩子在台子上笔直地站着，一头及肩的长发柔软地打在肩膀上。
　　大跌眼镜的是，她还放了自己的信息，有那么一瞬间他真以为是恶搞，已读过了就没想着回。
　　更大跌眼镜的是，比如说现在，临下车，她怀抱着她黑色的包，无比诚挚地问他，“你有女朋友了不？”
　　最后没等他回答，被她的朋友蛮力拉下了车。
　　过了一会儿，苏回打开微博，看见了她新发来的私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太瘦了，多吃点才能长高高啊。”
　　“……”
　　他嘴角抿了抿，戴上口罩。真是和上次一样的好心情，在马路上看见她的相亲信息一样。手指迅速地在框里打字。
　　“没有。”
　　“没有女朋友。”
　　柳叙觉得心情那个舒爽，觉得小沁真是个吉祥宝，也庆幸自己答应她出来混了。
　　“想吃啥，随便点。我请。”她豪爽地勾着小沁的肩膀，小沁比她矮一些，勾起来正方便。
　　“哟哟哟，春心懵萌动了？”
　　柳叙哈哈大笑，“可不，我的心不萌也会动。”
　　尤其是在看见他发来两条私信强调自己没有女朋友的时候。
　　嘿嘿。
　　苏回整了整他的背包，十多站下来坐得有些头疼。看似单薄的身形隐匿在打开的地铁门后。
　　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一年一次。这个日子如果他不记得，恐怕也没有人会记得了。他扯了扯嘴角，像是苦笑，黑色的背包单肩挂着，他将手机塞入左裤袋里，排队取票进高铁站。
　　苏民义耳根子软，连带着人的脾气都是软得要命。偏偏苏回恨极了他这副模样。
　　“小回，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他做了几十年的厨师，几十年如一日的固执地挂着他的围裙。
　　苏回有些厌烦，他头也不回，准头钻进自己的房间。
　　他忘记了，苏民义果然会忘记。
　　苏民义站在他的房间门前有些局促不安，自己对这个儿子真是不太了解，近些年来更是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回，吃饭了。”
　　里头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声。
　　“多吃点，你都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离开家多久的子女总会被父母念叨瘦。苏民义夹了块红烧肉到他的碗里，看见苏回微微皱了皱的眉头，他不自觉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他是父亲，可是他在怕。
　　苏回把碗递过去，接下了他想要缩回去的筷子上的肉。相当诡异的气氛，明明平时不是这样的人，面对苏民义时，就是容不得其他半点的情绪。
　　第二天早上，苏回难得起了个大早。楼下有个花店，匆匆忙忙下楼买了束花。买完后又觉得情绪没有完全疏通，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直到苏民义起床。
　　“这么早就起来了，难得回家不多睡会儿？”苏民义正套着他的黑色外套，语调轻松。
　　“今天是什么日子？”苏回没有抬头看他，还在低头玩着手机。
　　苏民义表情微怔，一秒带过，“能是什么日子，还不是每天一样过。”
　　父子俩都心知肚明，那桩六年前的旧事早已将这个家庭抹成不知名的颜色。每年这个时刻，苏回匆匆回来，第二天不打招呼又匆匆离去，谁也不戳破，至少还能捍卫苏民义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尊严。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的苏回特别窝火，手机被直直地甩到茶几上，瞬间屏幕变黑，碎成无数个影像。
　　“苏民义！你真窝囊！”他一把抓起桌子上刚买的花，以及背包，“你配做什么父亲，你配做什么丈夫！”
　　他仅存的教养没有让他冲动去做些什么回事，只是一甩门，留下空荡荡的屋子，和将近半百的男人。
　　苏民义自嘲般地笑了笑，拿起地上的手机，拂了拂。
　　柳叙今天是在噩梦中醒来的，实在是太惊悚了，自己竟然变成了特工，在一艘豪华游轮上进行秘密任务，然后最后被俘虏了。她哭丧着脸，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起这个噩梦，小沁刷着牙呢，突然听到这样的笑话，吓得她一口沫沫咽了下去。
　　“诶，话说，我有学长就在苏回的班里，要联系方式不？”
　　柳叙看着小沁一脸贱贱的表情，摸了摸下巴深思熟虑了一番，愣是装出了一副“我不要电话号码也没关系我又不是联系不到他”的表情，搞得小沁心里一阵颤抖，厉害了啊，现在是连联系方式都不在乎了，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变心比变脸还快。
　　还没等她吐槽完，就听到耳边响起柳叙轻快的声音，“好啊。”
　　果然，本性难移。
　　小沁还是小瞧柳叙了，柳叙的本性持久力也太强了。
　　“你今天喜欢苏回，明天也喜欢他，后天或许就不喜欢他了。”
　　“如果有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你又不是孙悟空。”
　　“他也不是紫霞仙子啊。”
　　“……”
　　容晃来上课的时候带了一包瓜子，说是讲中国古典文学的老钱太无聊了，他必须得自己找找乐子，如何才能快速地熬过这节大课。
　　柳叙思虑了一番，从身侧的桌子钻过去，寻了个容晃旁边的空位，拍拍他抓着袋子的手，“来，小伙子，让让，有福同享……”
　　老钱，眼睛亮得出奇的男子，“容晃！你又在干嘛！”
　　柳叙低着头对他讲，“有难你当。”
　　容晃：“……”
　　柳叙特别不喜欢奶油小生的原因，是因为容晃长得太像奶油小生了。所以柳叙不找容晃当男朋友的原因是，她不喜欢奶油小生。
　　后来老钱上的每堂课容晃都听得倍儿认真。因为老钱一看到他低头，就会问他。
　　“瓜子，好嗑吗？”
　　他长得白，就算涨红了脸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柳叙默默画了个圈，老头太狠了，想着自己以后得小心点。
　　小沁终于要来了电话号码。可是所有暗恋过的人都知道的，那种有了还不如没有的心情。你说打吧，多不矜持的姑娘，说不定会让人烦，你说不打吧，大好的资源放在自己的面前怎么能随随便便地浪费。
　　但还是有个可是。可是柳叙不是个普通的一个正在暗恋的人。她开始打开相机，对着镜头自拍，拍完一张，拍拍两边的人，明显不是容晃的话，就应该是小沁，“你看这张怎么样？”
　　“够美吗？”
　　“我觉得好像少了点感觉。”
　　“头发没理好。”
　　“……”
　　不知怎么的就在这些吐槽中把图片发过去了，发的还是短信。发完后一拍脑门，诶呀，加微信啊。
　　这人还真是怕麻烦，一搜，还叫“口口苏”，头像一片漆黑。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毫无回音。
　　如果你做出了无数无厘头的事情，在讨厌的人的眼里，是可笑，在喜欢的人眼里，是可爱。
　　“你不怕啊，胆子大得嘞，万一人家烦了，岂不是没机会了？”
　　柳叙甩甩头发，手机的电量已经不足百分之二十，估计是被她拍照耗太多了。
　　“检验真情的时候到了！”
　　小沁翻了翻白眼，屁嘞，人家脑子出毛病了吧，还真情……
　　时间一长，就耗得柳叙没有心情了。那张本来老是洋溢着肆意笑容的脸整天皱巴巴的，整出一副我失恋了的愁苦表情。
　　大约一个礼拜以后，她终于按捺不住了，重点是马上就要30进15的选拔赛了，她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柳叙随便套了件外套去车库搜她的爱座，被挤得满满当当的车库里几乎找不到可以走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了车，又费老大劲把自行车抬出来。
　　“真是要被自己的诚心感动。”她嘀咕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