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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神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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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肖二人在神梦教中住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再见到阮月桐。
据负责看门的神梦教弟子所说,她们的阮护法这阵子应该是在处理闭关养伤期间堆积下来的教中事务,暂时抽不出空来和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道侣转世培养感情。
梅景澄被困在客房里一步也出不去,肖玉茗却正好相反,每天都拖着两个带路的“尾巴”在神梦教中四处闲逛看风景。
到了晚上他就偷偷摸摸地溜出房间,跑到梅景澄房里,把白天走过的地方一一画在纸上,一点一点地拼凑出神梦教的大致地图。然后抱着这份尚不完整的地图,和梅景澄一起研究神梦教的地牢会在哪里。
九天,肖玉茗走遍了神梦教中所有他能去的地方,拼凑起来的地图上还有三分之一的空缺。
“剩下这些地方全是教中重地,外人不得靠近。”肖玉茗趴在桌上,斜眼瞅着残缺不全的地图,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猛地一合掌,对正喝茶的梅景澄说道:“明着去不了,不如我夜里带上隐身符悄悄探查一番?”
“不行,”梅景澄合上茶盖,将地图折好放进储物戒指里,“那种地方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肖玉茗一下子泄了气,倒头趴回桌上,哼哼唧唧地道:“那阿澄你有什么好办法?”
“有啊。”
说着,梅景澄起身解开自己的腰带,接着又脱下了外衣外裤和脚上的靴子。
肖玉茗目瞪口呆,完全没明白这是个什么展开。
有办法你就说,好端端的脱衣服干吗???
“别傻愣着,把你的外衣换给我。”梅景澄把脱下来的衣服抛到肖玉茗怀里,开口催促道。
尽管肖玉茗满心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两人相互交换了衣服后,梅景澄往肖玉茗手里塞了一颗灵丹,说:“这是易容丹,我出去探路的这段时间,你就代替我待在屋里。”
肖玉茗一听这话,立马就要把换给梅景澄的衣服再换回来。“这不跟我刚才说的办法一样吗!你一个人能去,我就不能了?”
“因为我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是天道认定的主角。”梅景澄按住拽上自己腰带的手,弯起唇角调侃道。
“……”
还有没有交情了,居然翻旧账。
真的不能当我没说过那番话吗???
肖玉茗气呼呼地甩开手,靴子也没穿,就这么赤着双脚踏上软塌,扑通一声坐下,扭头不理梅景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颗易容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捏碎。
唔……有点舍不得,先攥着吧。
不过走了一下神,气都消了一半。
梅景澄将自己那双被抛弃的靴子拎到榻前放好,低头凑近肖玉茗的脸,眼看着就要两唇相接,轻如鸿毛的吻却落在了鼻尖上。
随后,带着些许笑意的低语传入耳中:“亲这儿行不行?”
“……啊?”肖玉茗茫然地摸了摸鼻尖,等他反应过来,梅景澄已经帮他套上了靴子。
明明都答应过不会突然亲我了,又说话不算话。肖玉茗垂着眼眸闷闷地想。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去去就回。”
“……那你小心些。”
“嗯。”
梅景澄亲眼看着肖玉茗吃下易容丹,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这才接过隐身符,翻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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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神梦教处处灯火通明,时不时有巡逻的弟子掌灯经过,就算有了肖玉茗给的隐身符,梅景澄也不得不谨慎行动。
肖玉茗绘制的隐身符仅对出窍期以下的修士有效,能够瞒过来往的巡逻弟子,却无法突破将教中重地层层包围的严密守卫。
梅景澄藏在暗处远远地观望了一阵,见此处不像是地牢所在,便转而去往下一处。
接连转了六七个地方,地图上的空白之处还剩下一大半没有去过。
梅景澄抬头望了眼天色,心道:时候不早了,再转两处就回去吧,不然阿茗该着急了。
他沿着地图上标出的路线前行,渐渐踏入无尽的黑暗之中,灯火与喧嚣在身后远去,一片静谧。
静得微风拂过枝叶的窸窣声都清晰可闻。
行至林间深处,一座雕栏玉砌、红纱为帘的凉亭赫然立于眼前。
梅景澄停下脚步,有些不太确定地看了看手中的地图。
一座凉亭也算教中重地?
“今夜月色如此皎洁,我正愁一人独酌太过无趣,没想到已有贵客在此等候了。”
一个带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梅景澄心头一紧,匆匆收起地图回过身去,就见颜藏夏不知何时竟站在了自己身后,手里还拎着一个白玉酒壶。
看来这林间凉亭是神梦教教主平日忙里偷闲的好地方,怪不得被列为教中重地,无人靠近。
梅景澄低头掩去脸上的慌乱,拱手道:“晚辈一时迷路至此,无意打扰,还请颜教主见谅,晚辈这便告辞了。”
“无妨。”颜藏夏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先行一步进入亭中,将白玉酒壶放在桌上,道:“来都来了,便陪本教主喝上一杯吧。”
梅景澄踌躇片刻,颔首应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在桌旁坐下,接过对方递来的酒杯,道了声谢。
颜藏夏十分随意地晃了晃手中盛满酒液的酒杯,笑着道:“说起来,贵客在教中住了这么些日子,我还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七曜谷鸿飞道君门下三弟子,梅景澄。与我一道来的是我二师兄,肖玉茗。”
颜藏夏点点头,唤了声“梅小友”,抬手敬了梅景澄一杯。
梅景澄便也举杯回敬,仰头饮下。
一杯饮过,颜藏夏开门见山地问道:“所以,梅小友今夜是想在我教中找些什么呢?”
“咳、咳……”梅景澄一口酒还没完全咽下就让这一句话给呛了个正着,心知瞒不过去,只好老实回答:“晚辈是想见见被阮护法关进地牢的那位明心宗弟子。”
“哦?梅小友与那人是相识?”
梅景澄斟酌着道:“相识谈不上,只是碰巧救过她一命,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晚辈身上的误会就再也解不开了。”
“原来如此。”颜藏夏又为梅景澄满上一杯,“梅小友所说的‘误会’可是与阮护法有关?”
虽然是问句,但她的语气中却透着对一切都了若指掌的肯定。
梅景澄暗自庆幸方才被对方一语道破时没有选择蒙混过关,不然今晚估计走不出这座凉亭。
桌下紧握成拳的五指舒张开来,他长吐一口气,道:“是……实不相瞒,晚辈并非阮护法的道侣转世,那位明心宗弟子才有可能是阮护法要找的人。”
颜藏夏粲然一笑,道:“这种事一看便知,也就阮护法一人当局者迷而已。”
“……”梅景澄抿了口酒压压惊,“颜教主是如何看出来的?”
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只打过一回照面,游弄晴更是对信物一事毫不知情。
“我与宁护法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一个人的外表再怎么变,本质总是不会变的,而梅小友你与他差别太大。”颜藏夏敛起挂在唇边的笑意,又道,“不过宁护法转世后外表变化如此之大,着实是我没有料到的。”
何止是外表,连雌雄都变了吧,颜教主。
梅景澄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可惜阮护法不似颜教主这般通透,仅凭信物与生辰便认定了晚辈就是‘宁世然’。”
一杯酒下肚,空杯很快又被斟满,梅景澄默然无言,半晌,无奈讲起了他与游弄晴与阮月桐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颜藏夏听罢,轻叹一声,道:“梅小友会遭遇此事,细算起来多少与我也有些干系……本教主在此以薄酒一杯,替阮护法赔个不是,还望梅小友莫要介怀。”说罢,她一口饮尽杯中酒。
“颜教主这话从何说起?”梅景澄不明所以,端着酒杯的手一动未动。
“此事说来话长,其中还涉及教中一些机密,我便长话短说了罢。”
梅景澄喝光杯中残酒,放下酒杯,正色道:“颜教主请讲,晚辈自当洗耳恭听。”
“想来梅小友也应当听说过我教与明心宗向来不合,以往那些陈年旧账现下暂且不提,当年宁护法晋阶化神失败险些陨落确是有他们一份的。
“宁护法原是一介散修,与阮护法结为道侣后,就入了我神梦教。彼时我才继任教主之位不久,身边正缺人手,看在阮护法的面上,我给了他一个护法身份。宁护法在教中极有人望,并且资质颇佳,在阮护法晋阶化神后不久,便也准备冲击化神了。
“于我而言这是好事一桩,若宁护法能够顺利晋阶化神,我教自然实力大增。可没想到明心宗的那群老头子为了保住他们宗门在修真界中的地位,竟派人暗算宁护法,害他元神受损、晋阶失败不说,连肉身也保不住,只余下些许残魂。
“阮护法悲痛欲绝之际,是我给了她那本转生大法。以残魂转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谁都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阮护法带着宁护法的残魂去往凡间界后,明心宗几次三番挑起事端,最后甚至欺上门来,迫不得已,我只能将留在凡间界的阮护法召回。修为大跌的阮护法与人交手时受了重伤,我劝她闭关养伤,她却执意要去将宁护法的转世带回……”
最后一滴酒液滑下咽喉,颜藏夏将酒杯倒扣在桌上,沉默片刻后,笑道:“之后的事,我想你也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