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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妖林(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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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极品灵丹下了肚,就算只剩一口气都能救得回来,更别说白弦意还没伤到只剩一口气的程度,半个时辰不到他就已经可以起身走动了。
洞里的血腥之气太过浓郁,梅景澄在洞口处布下了一个能隐藏气息的防御法阵,以免附近的妖兽嗅到气味寻来。
那头石狰兽会伤到白弦意是谁也没预料到的事,尽管六成战利品的收获还抵不上那一颗极品灵丹的损失,他们也没打算借机多分点好处,却没想柳其咏不由分说地把整头石狰兽都让给他们,只给自己留了些血肉以果腹。
若是换了别人,这时候必然要推辞一番再客套几句,梅景澄懒得来这一套,直接就将石狰兽的尸首收进了储物戒指里。“那我就不客气了,若是肉不够吃,柳道友尽管开口。”
柳其咏抬手叫来一旁的凌海派弟子出去拾些柴火,然后对转头梅景澄笑了笑,道:“梅道友不必客气。”
没过多久,被派去拾柴火的人就带着一堆干树枝回来了,两帮人分坐两头,各自生起了火。
白弦意调完息,一睁眼发现自己一身血衣还没换下来,浸透了血的布料紧紧贴在他身上,黏腻腻的,难受得很。
白安歌没受什么大伤,吞服两颗灵丹再稍作歇息,待灵力恢复后便又能活蹦乱跳了。她好了伤疤忘了疼,片刻也闲不下来,这会儿正被肖玉茗按着说教,见白弦意对着那身血衣犯愁,便凑上前去帮他宽衣解带。
两人是姐弟,也没什么顾忌,这种事做起来顺手得很,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反正是她扒白弦意,又不是白弦意扒她。
她是女子,就算偷偷穿了白弦意的衣服去捉弄别人,白弦意也没法当场向她讨回自己的衣服,向来也就只有她扒白弦意的份。
洗去背上干涸的血迹后,几乎占据整个背部的狰狞伤口便暴露在人前,伤处尚未愈合,仍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模样,令人触目惊心。
白弦意伤得最重的是脊梁骨,其次是被碎骨殃及到的五脏六腑,这两处都已被那颗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极品灵丹治好了八|九成,剩下的皮肉伤虽看着吓人,却是无甚大碍,吃些治伤的灵丹,再休息一晚就能恢复如初了。
他正要穿上衣服,一盘烤得喷香的妖兽肉就伸到了面前,抬头一看,是柳其咏。
先是营帐再是精致的食器,一应事物准备俱全,好似他并非是来此历练,而是来游玩的。
白弦意怔了怔,把衣服往肩上一披,挡住背上的伤口,才从他手里接过妖兽肉,道了声谢。
“小道友的伤还未痊愈,该吃些好的。”柳其咏对上白安歌不满的目光,唇角一弯,说道:“三位的份也有。”
他朝身后勾了勾手指,跟在他后头的凌海派弟子就把烤好的妖兽肉分别送到了其余三人的手中。
只是给白弦意的是肉质最好的后背肉,给梅景澄他们的就是肉质一般的胸口肉,这差别待遇再明显不过。
见白弦意低头咬了一口妖兽肉,他又从怀中掏出一瓶灵丹递过去,道:“我这儿还有一些灵丹,小道友且拿去服了,伤也能好得快些。”
白弦意看了看他手中的小瓶,咽下口中的肉,摇了摇头:“灵丹我有,就不劳费心了。”
“一瓶灵丹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小道友和我客气什么?”
“我不是客气……”
白弦意有些为难,他说的是真话,自己身上随便哪一颗灵丹都比他手里这瓶品级高,但又不好开口弄得双方都尴尬。他犹豫半天,只好朝坐在对面的梅景澄投去求救的目光。
梅景澄了然,随手抛了一个白瓷瓶过去。
白弦意立马接了,举给柳其咏看:“景澄哥会炼丹,所以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这瓶灵丹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原来如此。”柳其咏收起自己那瓶灵丹,看向梅景澄,笑道:“没想到梅道友不止精通阵法,还擅长炼丹,如此天赋真叫人羡慕。”
“柳道友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之深是我所不能及的,何必羡慕?”梅景澄意有所指地瞟了眼他身后的凌海派弟子。
柳其咏不为所动,依旧那般笑着:“说的是,人各有所长,的确无需羡慕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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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梅景澄感觉有谁通过了洞口处的防御阵,警觉地睁开双眼,第一反应是胸口有点沉。
原本睡在一旁的肖玉茗不知何时又滚进了他怀里。
扭头往左边望去,白安歌和白弦意睡得正香。梅景澄一手环过肖玉茗的腰,搂着他缓缓坐起身,望了一眼对面,那五个凌海派弟子也都还在。
只有柳其咏一个人不见了。
梅景澄低头撩开被肖玉茗睡乱了的头发,心想:这半夜三更的,那家伙出去做什么?……罢了,管他做什么,跟我又没关系。
他刚要躺回去,就见肖玉茗迷迷糊糊地蹭着自己的胸口,轻哼一声:“……阿澄?要起来了?”
“没事,是柳道友刚刚出去了。”
“唔?”肖玉茗半睁着眼,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明明什么也瞧不清,还是仰起脸四下看了看,小声嘀咕道:“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去?阿澄你去看看吧……万一在外面遇到什么麻烦,就不好了……”说着他脑袋一歪,趴在梅景澄胸前又睡着了。
梅景澄打定主意不去管柳其咏,抱着肖玉茗躺下准备继续睡,忽然脸上一疼,是肖玉茗的右手拍在了他的脸上。
人一点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嘴里却嘟嘟囔囔地说着:“快去,快点……”
“……知道了,我去。”梅景澄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肖玉茗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到一边,再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对叠好,当做枕头垫到他脑袋底下。
刚要站起来,又差点被揪住自己衣袖的手给扯得一屁股坐回地上。
梅景澄盘腿坐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低声哄道:“阿茗,你这样拉着我的袖子,我要怎么去看看?还是说你又不想我走了?”
“去看看……”肖玉茗眼也不睁地说着梦话,食指和拇指捏住了梅景澄的小指头,“我也……去……”
那两根手指捏得并不紧,却仿若无骨地随着梅景澄的手抬高放低左移右摆。
梅景澄垂眸轻笑,手腕一抬,微微泛着凉意的食指指尖便陷入柔软的唇缝之中,从唇齿间泄出的温热带走了指尖的凉意。
“阿茗……”
舌尖就抵在牙关之后,与指尖相距不过毫厘,而肖玉茗仍睡得香甜,口中似乎在呢喃着什么。梅景澄到底没有越过那条防线,只是这样相触片刻就放开了手。
肖玉茗翻了个身,背朝着他,蜷起双腿,还咂巴着嘴说了一句:“我……跟你去……”
“醒都醒不过来,去什么?你好好睡吧。”
梅景澄帮他把落到唇边的头发拢到耳后去,指尖顺着耳根的弧线划过,停在他微乱的衣领上,稍稍替他整了下,这才起身离开。
被这么一耽误,柳其咏早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
这片森林尽是参天古木,长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白日里已是十分昏暗,到了夜里更是透不进半点月光。林间弥漫着的浓厚妖气覆住了视野,十步开外能见到的全是灰紫色的妖雾。
梅景澄用法术变出一缕灵火照亮前路,一边走一边束着自己的头发,还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同样都是擅长阵法的人,那家伙不可能没注意到只要经过那个防御阵就一定会被我察觉,然而他还是选择在这时候出来,怎么想都是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所以,我要是碰巧撞上了岂不是很不妙?
真不知道阿茗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出来看看,看与不看不都是一样的结果吗?
那家伙修为比我还高,要是发生了什么他都觉得棘手的事,我去了不也是无能为力?没准还多搭上一个。
梅景澄束好头发,右手横在脑后,搭着左手手肘伸了个懒腰。
在妖雾缭绕的森林里绕了一个时辰左右,没有见到柳其咏,也没有撞上妖兽。
就在他想着差不多该回去抱着肖玉茗继续睡到天亮的时候,雾中闪过了一道银光,随后便是锐器没入□□的声音,最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梅景澄心中一凛,一把挥灭了灵火,黑暗铺天盖地而来。他放轻脚步,向着银光的方向走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立于尸堆之中的柳其咏,从叶间投下的唯一一缕月光正落在他脸上,照出了眼底尚未褪去的狂气,也照出了唇边那抹冷笑。
躺在地上的尸体不多不少刚好十具,无一例外全都穿着和柳其咏同样的衣服,无一例外全都被锐器穿心而过。白日里曾见过一次的锁链自柳其咏的袖中垂下一截,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滴落在地,在他脚边汇成了一小滩血洼。
看吧,果真在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都是阿茗叫我出来找人,这下好了,撞上这种事,万一被杀人灭口了可怎么办。
梅景澄面上泰然自若,揣进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捏住了冰冷的玛瑙棋子。
面对此情此景,他心里多少也猜出了个大概。
无非就是双方早有过节,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手刃仇敌之类的,这种事十分常见,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此一来柳其咏白天带着他们在森林里绕来绕去的理由就显而易见了。他一开始就发现这些人同样被送到了这个森林里,也是那个时候起了让这些人葬身于此的念头。为了不让他们察觉到这些人的存在,带路时特意绕了远路,避免双方直接碰面,然后再趁着半夜众人都睡下后出来了结这些人。
梅景澄一面注意着柳其咏的一举一动,一面冷静地推测着眼前这一幕的来龙去脉。
柳其咏就这么看着那一地的尸体,静静地站着,若不是胸口还在随着呼吸浅浅起伏着,简直就像是一个雕像。
许久,他用手背拭去溅到脸上的血迹,转过脸来与梅景澄目光相对,竖起食指贴着唇瓣,眨了眨左眼。
梅景澄见他没有要灭口的意思,反倒松了口气,无所谓地耸耸肩,权当没看见似的,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柳其咏的低笑声:“梅道友倒是什么也不问呢。”
“……”梅景澄脚步一顿,回道:“这是柳道友的私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既然与我无关,我又何必多问?”
“因为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不,只是单纯没兴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