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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五公里22分钟。” 袁朗掐了表,看着卸下负重弯腰撑着膝盖喘气的许三多,笑道,“恢复得不错啊。”

      许三多喘了几口气,回头看了眼,后面还有不少队友陆续赶向终点:“我之前只想着快点儿恢复,跟上进度,别拖大家后腿……”

      “结果不仅没拖后腿,还赶超了不少人是吧?”袁朗笑着冲后面的队员催促道,“快点儿快点儿啊!别墨迹!”

      许三多看着袁朗,总觉得每次自己把一件事情做好的时候,队长特别与有荣焉的样子,虽然队长会为每个队友的进步感到高兴,但关乎到自己时,更有一种……就像小时候自己难得考了一百分,爹去开家长会时挺胸抬头的骄傲模样。

      “干嘛?”袁朗一低头瞅见许三多的眼神儿,“冲我傻笑什么呢?”

      “队长,是不是我做得好,你就特别高兴啊?”许三多继续冲袁朗咧着嘴笑。

      袁朗看了许三多半晌,伸手往他挂着汗珠的脑袋顶上胡乱一揉:“废话。我是你队长。”

      “队长。”

      “嗯?”

      “我会做得越来越好的。”许三多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希望你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袁朗失笑:“怎么,拍我马屁呢?别是想A我吧?”

      “我说真的。”许三多特别认真。

      袁朗眼底的笑意越深,在许三多头上重重揉了一把:“行了,我明白。”

      “——报告,全体归位。”齐桓小跑过来,敬了个礼。

      袁朗点头:“原地休息十五分钟。”

      “是!”齐桓又转身小跑离开。

      袁朗丢了张毛巾给许三多:“你这状态,参加9月的红蓝对抗演习应该没问题了。”

      许三多接住,擦了把汗:“和谁?”

      “老朋友,702。”袁朗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放水吧?”

      “他们不需要我放水。”许三多想起702眼神就变得柔和,话语中却对曾经的家人们充满信心。

      “别忘了上次森林那场演习702可是一败涂地。”袁朗知道这很幼稚,每次看许三多用这种神情说到702,他就忍不住有些吃醋。

      “可您却成了我们的俘虏。”许三多不忘将他一军。

      “不是你们的俘虏。”袁朗挑眉,“是你的俘虏。”

      “有区别么?”许三多不懂,“我也是代表集体荣誉作战啊。”

      袁朗抬头望天,许三多看不见他的表情,直到袁朗拿手里的计时器绳子抽了一下许三多的脑袋瓜,就像当年演习初遇他拒绝袁朗邀请时那样。

      “——齐桓!收队!进行下一个项目!”袁朗冲草地那边喊。

      “啊?”和齐桓坐在一起的吴哲抱怨,“这不还没到15分钟吗?”

      “9月就是新的演习,还懒散什么,都给我紧张起来!”袁朗黑着脸吼。

      许三多一脸莫名其妙地跑过去和同样莫名其妙的队友们汇合列队。

      吴哲嘀咕:“这怎么了,突然跟吃了炸药似的。”

      许三多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成才翻了个白眼:“莫不是内分泌失调。”

      ……

      9月的演习,仍是在高海拔的温带森林。相似的情景,总是让人想起往事。

      这项延续多年的对抗,从来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出发点就不存在公平,就是要让常规部队模拟面对从未见过的外国顶尖军事装备、强悍到可怕的敌人时,在绝境中作战的能力,准确来说,不是对抗,而是鞭策、警醒和敲打。那时候许三多还不明白,看见前仆后继“阵亡”的战友和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只觉得悲壮,然而现在回头来看,却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真正淬炼人成长的机会——而老A,从来都是在这场淬炼中扮演恶的善人。

      这就是老A,也正是现在的许三多。

      许三多闭眼片刻,再睁开时,已无迷惘——

      ……演习的结果毫无意外,只是今年上头良心发现,觉得这么多年光是让老A碾压常规部队,双方恐怕都是“积怨颇深”,还是要适当化解一下。于是今年的篝火晚会,就变成了大联欢。

      开场两方人马还各自矜持,界限分明地各据一方。酒过三巡,702那边一阵喧闹,然后高城拎着酒,带了一帮子人过来,那气势就像来干架的。袁朗这边也带头站起来,齐桓吴哲一干人等自然也是站起来给自己人扎场子。

      “袁大队长,好久不见啊,您的部队还是一样,真牛!”高城举杯。

      “好说好说,都是领导的安排。”袁朗回敬,战场上将人家部队打得落花流水,私底下为了友谊大团结,那态度是得放端正点儿。

      “我过来啊,主要是我这群兵不服气。”高城回头,手指一一点过后头那帮子人,“他们都是我营里最好的兵。就想来认识认识,今天战场上把他们一一放倒的\'幽灵猎手\'是谁。”

      袁朗目光一一巡过那些好奇又不服气的年轻的脸,笑着冲自己这方的几张桌子喊:“谁干的?啊?快出来自首。兄弟部队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高城心想你就演吧,人员任务分配不都是你安排的么。然后惊讶地,有些意外,却也有些意料之中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像做错事被老师点名般慢慢站起来。

      ——许三多!

      高城身后那群兵都不可置信地死盯着许三多:这就是……今天在战场上像幽灵般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他们身后、将他们瞬间放倒、一刀“割喉”后,迅速消失摸向下一个猎物的“幽灵猎手”?!这么……这么不起眼的一个人……瘦瘦小小,一脸人畜无害,长得跟纯洁版灰太狼似的,那小腰恐怕他们一只手就能拧断……居然……居然放倒了他们这群在702都算得上天之骄子的兵,他们甚至连他的脸都来不及看清就嗝屁了?!

      “这个……”高城指着许三多,想了想该怎么介绍,“这个是你们的前辈。”说着又冲夜色中的酒桌气震山河地喊了声:“成才!出来,出来出来!”

      成才挠着头笑嘻嘻地起身凑过来,挨着许三多立正站好,故意肃容敬了个礼:“高营长!”

      “这两个,都是从咱们702出来的。以后有机会多交流,啊?”高城点着许三多和成才,长吸了口气,每次看到这两个人,就会想起很多往事,大约与这两人的回忆和钢七连解散紧紧相关,就显得特别深刻。

      场面本来还算和谐,不知高城带来的这群兵里谁咕囔了一声“胜之不武”,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胜之不武是什么意思啊?”尴尬的安静中,忽然响起袁朗如春风般和沐友好的声音。

      也许是借了酒劲儿,本就是一群骄傲的佼佼者,那帮人便直接道:“他本来就是老A培养出来的尖兵,起点都和咱们不一样,接受的训练也不一样。我们输给他,本就不公平,他也没啥好得意的。”

      许三多没吭声,暗暗拉住有揍人冲动的成才。

      高城听了也不舒服,正要开口训斥,却忽听袁朗问道:“那如果是你们的人放倒了来自老A的他,是不是就表示够公平呢?”

      有人不屑地嗤了声:“常规部队出来的兵怎么可能赢过老A的人?”

      “他只是老A的一个尖兵,那诸位是否认为老A的队长比他更厉害呢?”袁朗的声音愈发循循善诱。

      年轻人们哼了声,算是认可。

      “你们营长说了,他就是从你们702出来的。”袁朗缓缓道,“可你们营长还没有告诉你们——当年他就是作为一个常规部队的列兵,俘虏了作为老A队长的我。”

      刚才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的年轻人们瞬间像噎住了似的。

      “再补充一句,他当年还是单兵作战,一个人俘虏了一个老A中校。”袁朗目光慢慢扫过那些震惊的脸,“我毙了他最好的兄弟,我剥夺了他最喜欢的班长留下来的机会,我在悬崖上把他的手踩得血肉模糊……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来问过我一句公不公平——真正的战场上,没有人会给你机会问一句公不公平,只有成王败寇,只有绝境中的坚持和自我反思。永远不要寄希望于敌人给你多少公平,你能把握的只有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这,也正是这场演习的意义!”

      周围都安静了,只偶尔听得见篝火噼啪作响。

      袁朗一一扫过众人,然后伸手揽住许三多的肩:“——我喜欢这个兵。他看似平凡,却能想明白你们这些看似比他强的人都想不透的道理。”

      许三多抬头,与袁朗的目光撞在一起。

      “我喜欢他,看重他,从第一次被他俘虏我就决定一定要把他拐到老A来。”袁朗看着许三多,篝火的光在他眼底映出跳动的暖色,“而从那时至今,他也从未辜负我的喜欢。”

      话哽在喉间说不出来,这是许三多第一次听到袁朗为他与人辩驳,让他想起当初班长为他跟伍六一辩驳、为他向高城争取,班长那时是唯一一个相信他不是废物、他能行的人,所以他对班长有着天然的依赖,班长走后,曾有一段时间他觉得整个人都空了,因为那个最懂他、会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了……然而后来,袁朗出现了,他以侵略性的姿态进入他曾一度自我封闭的空间,一点一点把他拉出来,重新淬炼新生,甚至在他连自己都认为自己很普通的时候站出来向所有人宣告他的不平凡——而这,竟是第一次见面他就看透了他、喜欢上了他。那句“至今他也从未辜负过我的喜欢”更是给了许三多前所未有的肯定,连班长都曾无意中泄漏出对自己的一些失望,可袁朗却能如此笃定地宣告,许三多从未辜负他的喜欢……想起自己曾因第一次杀人而一度陷入低迷不振,那时其实也很害怕,怕队长对自己失望,许三多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问题,并不完美,可现在却清晰地听到,袁朗就这样包容了他的一切特质,向所有人宣告他喜欢这个兵。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士为知己者死,有袁朗这句话,许三多觉得哪怕有一天为他战死沙场也无憾矣!

      那群刚才还气势汹汹意难平的年轻人,终于不再说什么,此刻全像蔫了气的皮球似的,酒也醒了大半。

      高城长舒了口气,回头笑骂道:“怎么样?服气了吧?这下回去都知道该干什么了吧?”

      年轻人们沉默半晌,有人率先走出来,拿酒敬许三多:“前辈,以后有机会一定回来给我们讲讲经验。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语气中再无不平。接着其他人也纷纷上来把许三多围在中间。大家本都是血性男儿,话说开了,道理想明白了,也就再无嫌隙,很快便热闹到一处去了。

      袁朗悄然退到一边来,高城喝了口酒:“我有点儿后悔当年同意许三多走了。”

      “你不同意有用么?”袁朗还是那一副自信到让人不甘心的表情,“我抢也得抢过来。”

      “嘁!江洋大盗的作风,也难怪常规部队的兄弟们看你们不爽。”高城哼了声,却又叹口气,借着酒劲儿说出几分心里话,“说实在的……当年我是有些地方对不住许三多的。现在看他去了你那儿,一天比一天好,我也安心了。” 心底的歉疚从未对人讲,说什么后悔放许三多走,那时候又有谁向袁朗一样如此坚定地相信许三多的不平凡和喜爱他?

      袁朗目光定在人堆里喝红了脸的许三多身上:“行了,一副娘家人的口气,您也转告王团,你们就放心把他交给我吧。我费尽心思得来的人,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高城摇头:“你就是个老狐狸,我每次想到许三多从我们这儿离开去你那儿,就跟昭君出塞羊入虎口似的。”

      袁朗失笑:“乱用成语是你们702的传统吗?”

      高城正色道:“之前没机会说,这回你可得答应我,必须把许三多给我照顾好了。成才我倒不担心,就一未得道的猴精。”

      “您就放那一百二十个心吧。”袁朗仍然注视着快喝趴下了的许三多“我会照顾好他的,照顾一辈子也行。”

      彼时酒桌上开始拉歌,震天遍野的鬼哭狼号将袁朗最后的话淹没在夜色中。

      高城摆摆手,酒兴中晃着步子加入到喝嗨了的众人中去。

      袁朗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许三多,直到许三多喝高了从人堆里扯着嗓子高兴地冲他喊,“队长!队长!”,也没有下文,就发酒疯似地一遍又一遍喊着他的名字,袁朗笑了,举起酒杯向许三多致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高山流水,士为知己,人生难得,且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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