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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山中月·雪与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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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丸里有一间鬼屋。
这个传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是出自于谁,总之等胧夜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被传出不少于五种版本了
“据说,那间屋子并没有上锁,但是谁都无法打开,每到夜晚屋内就会亮起暗红的光,至夜半方才熄灭,曾有人在门外蹲守半日,虽然大部分时间里面都是一片寂静,但偶尔确实会有动静传出……”
山姥切国広面无表情的说着他这些日子听到的各种传闻,三日月宗近坐在旁边似乎听得津津有味,只有胧夜表情微妙。
“蹲守半日……孩子们你们已经闲极无聊到这种地步了吗?”
“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山姥切国広稍微歪了下头,“不过您也清楚的吧,关于这个‘鬼屋’的真相。”
“唔……”胧夜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一点欠揍,“清楚一点点吧。”
第一片雪落下的时候胧夜坐在一间屋子的门口。已经是深夜,白天再热闹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如果有人这时起床看到他,就会发现他的背后正是那间那本丸被说的五花八门的“鬼屋”。
他坐了很久,安安静静的仿佛雪落在地面上都有了声音。
“冬天了。”
这是他起身离开前说的唯一一句话。
山姥切国広是被外面打雪仗的声音吵醒的,揉着眼睛打开门,迎面就是一个大雪球,在他偏头躲开后径直砸到他还未来得及卷起的床铺上,瞬间印着猫咪图案的被褥就洇开一片圆形的水渍,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着。
“……”
“……抱歉抱歉,”鹤丸国永的眼神从那可爱的被子上移到面无表情的被子主人脸上,两秒钟后慌忙合掌道歉,“我本来是想砸刚才站在你房门口老混蛋的。”
山姥切国広微微偏过头,再熟悉不过的蓝色映入眼帘。
三日月宗近就站在门的旁边,恍若无事的向山姥切国広道了一声早安。
雪已经停了,整间本丸披上了厚厚的白色袍子,是那种鹤丸国永趴在地上就能完美隐身的银装素裹。
胧夜拍拍万年樱粗壮的树干。万年樱的树枝上堆满了落雪,轻微的震动都会扑簌簌落一地。
“就像……”
“就像开满了白色的樱花。”
山姥切国広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雪。他看见胧夜弯腰团起一个雪球托在掌心,也有样学样的蹲下身子。
白色的、冰冷的小雪球被他握在手里,不知是否是身为刀剑的缘故,在胧夜手中不出两分钟就化为一滩水的东西长久的停留在他的掌心。
陌生的,莫名的,奇妙的感觉。
身后传来鞋子踏上积雪的声音,“咯吱咯吱”越来越近。
三日月宗近伸出手握住金发打刀被冻得通红的手指,轻轻搓了搓,又放在嘴边呵气。
他的动作表情都很认真,夜幕一般的眸中那弯新月显得无比温柔。
山姥切国広抬眼偷偷看他,耳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羞怯,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哎呀哎呀,看起来真是甜的发腻。”鹤丸国永咂咂嘴,语气嫌弃,金色的眼中盛满笑意。胧夜抄着手点头赞同:“眼睛疼。”
“那你就不要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看了啊!”
“说我之前先把你的目光挪开吧。”
这间本丸很少远征,对于山姥切国広来说,一直身为近侍的他根本就没有被派出去远征过。
“该走了哦。”
三日月宗近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山姥切国広披着白布的背影,那个身影永远站的很直,挺拔的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垮。
“我出发了,去很远的地方。”山姥切国広对着面前禁闭的大门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开,披布在风中扬起弧度,刀鞘的红绳上一枚小小的御守像是停憩的蝶。
“你还戴着这个啊。”三日月宗近掂起御守摸了摸,“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吧。”
“但是不想摘掉。”
因为实验体本丸的缘故,椿是弄不到御守的,这枚御守由三日月宗近所赠,也因三日月宗近而发动,也正是由于御守发动和时间回溯同时发生,山姥切国広这一次才得以保留了全部记忆。
胧夜用结界将椿锁在一间屋子里,试图延缓那一天的到来,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从椿第一次选择回到过去那一刻,暗堕的种子就已经埋下,随着她一次次回到过去,种子也渐渐开始发芽、生长,直到长成一株带刺的藤蔓,缠绕住她的每一寸血管。
三日月宗近亦步亦趋的跟在山姥切国広身后:“小国広,你走慢点。”原本大步往前走的山姥切国広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那张美丽又欠揍的脸,叹了口气,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快一点,大家都在等我们。”
比叡山延历寺的远征一般需要6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期一振和药研走在最前面,中间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小狐丸和今剑,山姥切国広和三日月宗近手拉手走在最后。
没错,手拉手。
虽然山姥切国広一脸想要拔刀砍死身边人的渴望。
小狐丸则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三日月,我怎么不记得你以前有这么缠人。”
三日月宗近抬起两人相牵的手晃晃,笑而不语。
“您要打开这扇门吗?”
胧夜浑身一激灵,放在“鬼屋”门上的手一抖,他转过头,看到抱着刀坐在不远处的鹤丸。
——三日月,我们的审神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不得不说,鹤丸确实是最开始便道出真相的那一个,即便他根本没有那些记忆。
越线的审神者,灵力不足的本丸,不断回溯的时间。
胧夜不自觉的看向万年樱,那棵万年樱是审神者灵力的直接反映。
最初的任务是监管和推动。
那个时候椿灵力充沛,有时候轮回后自己也会失去记忆,胧夜就要在固定的时间用各种方法强行让椿回转时间,后来椿的灵力越发枯竭,她把胧夜当作最后的保险,想让胧夜接管本丸,摆脱本丸试验品的标签,殊不知只有她不再存在,本丸才能彻底转让。
“她一次次、一次次的看着那棵大树从繁茂变得枯朽,每天每天的倒数着再一次开始的时间。”
“我总是不忍心告诉她,其实我们有过很多次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相遇。”
那扇一直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
少女穿着审神者正装,厚重的衣服繁复的花纹,她戴着赤红色的鬼脸面具,狰狞的面孔上有一只锋利的鬼角。
刀剑们挡在胧夜前面,纷纷摆出战斗和防御的姿势,这就是远征部队冲进来时看到的场面。
山姥切国広径直往少女那边走去,小狐丸想要拉住他,三日月宗近摆摆手,慢悠悠的跟在山姥切国広身后。
带着鬼面的少女僵硬的转过头,喉咙发出的声音粗砺喑哑:“啊……小……国広。”她伸出手阻止了山姥切国広的靠近:“站在……那里……不要过来。”
赤红的鬼面被少女缓慢掀开,那张年轻的面孔之上,黑红色的纹路交错蜿蜒,一只锋利的鬼角刺破皮肤嚣张的生长出来。
那已经不再是一张人类的脸。
“椿。”
椿向着胧夜走了两步,一瞬间刀剑出鞘,雪亮的刀光映在那双猩红的眼中。
“别这样!”山姥切国広试图阻止大家的敌意,胧夜自己从保护圈中走了出来:“结界最近很不稳定,我估摸时间也快到了。”
鬼面“砰”的落在地面上。
审神者。暗堕确认。
细细的银色锁链像是蛇一样缠绕住椿的颈项和四肢,胧夜控制着锁链将她拖向那棵万年樱,少女挣扎着发出刺耳又悲恸的尖叫,时空开始扭转,三日月宗近扶住站立不稳的山姥切国広,一切归于平静的那一瞬间,樱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嫩粉色的花苞。
天空一片灰蒙,有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唯独本丸中央那棵最大的万年樱热烈的绽放着。
胧夜拉开屋门,一夜的通宵之后让他一觉睡到了下午。庭院里传来短刀们笑声,似乎是在做游戏,偶尔还能听见一期一振和岩融的声音混在里面。
走到廊下伸了个懒腰,拂过脸颊的风是不冷不热的舒适。突然一根树枝从房檐上伸下来,胧夜翻了个白眼:“鹤丸,除了你没人……”说着边伸手往下一扯,后面的话被咽了回去,他看着手里平淡无奇的树枝耸耸肩。
后脖子有一点痒,他下意识的想去摸,结果手刚碰到皮肤,身后“砰”的一声巨响,被吓得一哆嗦的胧夜回过头去,看见鹤丸国永举着一个气球残骸笑的无辜。再看回房檐处,太鼓钟贞宗的小脑袋倒挂下来,也是笑弯了眼。
“鹤丸……”胧夜叹气,“小贞刚来才几天就这样被你带坏了。”
太鼓钟贞宗笑着跳下房檐跑开了,鹤丸国永两只手垫在脑后:“听说短刀们正商量要去万年樱那里探险哦?”
本丸最大的那棵万年樱是被结界隔离起来的,因为无论本丸里是什么季节,那棵树永远樱花盛放,短刀们一直对那里好奇的很。
“小国広说他先去探查一圈。”
“哦?”鹤丸国永转头看向正巧路过的三日月,“你不阻止一下?”
“何必呢。”
也对,何必呢。
鹤丸打了个哈欠又不知窜去哪玩了,胧夜也被勾得打哈欠:“说起来,小国広最近没有困倦的表现了吧?”
“不曾再有。”顿了顿,三日月宗近问道:“是那位的主意?”
“啊,是她的主意。”胧夜挠挠头,“在彻底暗堕之际把自己封印进万年樱,利用万年樱来保存她的灵力。如今本丸也不再需要回溯时间,即便有小国広,我和她的灵力完全足够维持本丸的正常运转。”
“三日月,你说咱们把结界撤掉怎么样,不然她一个人守在那儿多寂寞啊。”
“小国広。”三日月宗近收刀入鞘,“走神了呢。”
“抱歉。”山姥切国広接过三日月宗近递过来水,一口气喝光。
“想听故事吗?”
“哎?”
“老爷爷给你讲故事吧。”
“我又不是短刀……别把我当小孩子啊。”
“不是的不是的。”三日月宗近以袖掩口,“是把你当老奶奶才对。”
“什……!”
三日月宗近这个人,用山姥切国広的话说,一向是自说自话的,所以两个人结束内番回到部屋后,三日月宗近真的沏好茶摆好点心支好被炉准备讲故事,山姥切国広也没有多惊讶,只是叹口气,第无数次的纵容了这个老头子。
山姥切国広的刀上一直挂着一枚已经用过的御守。
明明自己也会疑惑为什么保留这么一个东西,却怎么也不肯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