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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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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破旧的出租屋内,墙壁上是尼古丁留下的肮脏的焦黑色,老旧的窗子敞开着被风吹的吱呀作响,空气中弥散着酒精的臭味,左面传来做ai时意乱情迷的叫声,右面是赌徒兴奋的咒骂声,脚下传来一阵一阵酒鬼的吵闹声音,从下而上的风里卷着一股呕吐物的腥臭。
我安静的吃完最后一颗寿司,舔了舔手指头粘着的芥末,呛的喉咙发疼,拧开塑料袋里的矿泉水,大口大口灌进去。
浴室的水龙头哗啦啦撒出滚烫的热水,我脱干净衣服将身体塞进搪瓷的澡盆里,拿出准备好的美工刀。
轻轻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刹那间,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我顿时觉得如释重负,仿佛是什么压迫着我的东西,跟着血液一同流淌了出来。
手机在浴室外的桌子上,一直抽搐般的抖动着。
我觉得自己很轻,很轻,像是一片羽毛,可以跟随风的摆动,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我见到了醉酒被流氓打晕在路边,手里还攥着酒瓶的父亲,他的胳膊已经断掉,却还在忍着疼痛将残留酒精的瓶子靠向自己的嘴边。
我见到了跪在我面前哭泣的母亲,她轻抚着我的发丝,温柔的将它们掖到我的耳后,她亲吻我的脸颊,咸湿的泪水沾了我一脸,然后她夺门而出,留我和一个男人在屋子里。
我见到了挣扎的自己,垂死的自己,奄奄一息的自己,拼命哭喊的自己,妥协的自己。
我见到了狭小肮脏的出租屋内,鲜血淋漓的一对男女,银白色的刀子被血污染成深红色。
我见到了十三岁的我,和三十一岁的他。
我见到了十五岁爬上他的床的我,见到了和别人shang床的他。
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方圆!
可我已经有很多年没用过这个名字。
叔叔给我改了一个新的名字——苏白。
他说,他喜欢女孩子的名字里有“白”这个字。
他喜欢的,我都喜欢。
他说过,他会喜欢我,直到我三十岁。
他会给我买漂亮的衣服,漂亮的鞋子,请我吃好吃的东西,让我住宽敞的房子,请许多服侍我的仆人,会带我去世界各地旅行,供我念书,还会教我一些只有他能教我的东西。
我很爱他,好像需要氧气一样的需要他。
但他并不是,他并不怎么需要我,像我这样的存在,他的身边还有很多。
有时他会带那些女人回家来做,有时我会坐在门外安静的听着。
那些女人妩媚动人,更擅长以色侍人。
跟她们相比,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但我愿意去学,可他不让我学那些女人,他要我僵硬的去对待,凭本能的去哭去喊。
他说,喜欢我的稚嫩。
那时候我无比的兴奋,沉醉于他对于我的喜爱,我觉得,我是特别的,在这世上对于他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有时会喊我的名字,在亲吻我的眼睛的时候,在亲吻我的嘴巴的时候,在轻轻含住我的耳垂的时候,或是只是在睡梦里低低呢喃的时候。
我喜欢他给我起的名字,直到十六岁。
那年他夏至离开,直到冬至才回来,继承了他父亲全部的遗产,成为了真正的富翁。
凌晨两点我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因为开门的响动而惊醒,黑暗里从他身后照来一束光,我头脑发昏的朝着他跌跌撞撞跑过去,栽到他的怀里。
他将我抱起,拼命的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在他身上闻到浓重的酒味和女人香气。
他拼命的喊我的名字,还要我回应。
我说,叔叔,太疼了,轻一点。
他在我耳边说,叫我的名字。
我问他,可以吗?
他没有回应。
我怯懦的喊他,政林。
陈政林,或许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三个字。
他说,苏白,我想要个咱们两个人的孩子。
我的心忽然轻飘飘,仿佛飞到了云端,赤红的脸说,可我还没到二十岁。
一切仿佛戛然而止,他突然弹起身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愤怒而失望的说,你是方圆,你不是苏白!
然后,摔门而去。
我的心,从云端坠入泥潭。
从那天起,这世上我最恨的两个字,便是——苏白!
可我只能做苏白,因为只有我是苏白时,他才会拥抱我,亲吻我,抚摸我。
陈政林永远不会去拥抱方圆。
对外,我是他好心收养的孤儿,而他是养育我的叔叔。
对内,我与那些与他翻云覆雨的女人也没有两样,或许还不如她们。
我只是一个叫苏白的女人的替身而已,他嘴里喊着的,心里想着的,手指所及的,都不是我。
我知道,我痛苦,可我仍旧无法离开他。
他是我赖以生存的氧气,没了他我只能去死。
或许就像林医生说的,我是得病了,一种无药可医的怪病。
所以我回到从小生活的肮脏里。
我本就属于这里,他给我的那些繁华,都只不过是假象,既然从这里而生,那就从这里结束。
一道白光冲破我的视线。
我问到了刺鼻的药水味道,侧过头,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我,看着外面,或许很远的地方。
我伸出手,却无法触碰到他。
我声音嘶哑的喊他,叔叔。
他回过头,看着我,并没什么神情。
我费力的扯出一丝笑容,对他说,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