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醉微眠一夕狐梦》酒尾狐公子

7、试剑者，乱之始也

　　手抚着腰间的长剑，稳坐在王座上，商王的心情很有些志得意满。
　　鹿台下乌央乌央的人群和山呼海啸似的颂歌声让他心很是满意，这种凌驾在千万人之上的感觉，是王权所独有的，商王想，站在这高高的台上，即使自己轻轻放一个屁，大风一起，都能让台下无数人雨露均沾，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而今天，他要做一件更骄傲的事。这事想想都觉得很兴奋！
　　想到兴奋商王有些把持不住，那眼睛去横身边的近卫。
　　近卫很机灵，心领神会，挪了两步，凑到鹿台中央，一位身穿皂袍的巫师身边，看着这正手舞足蹈，挥舞着角铃法器，玩命摇头晃脑的巫师，近卫轻咳了两声，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暗道，“完了没？大王等不及了，要你快点完！”
　　巫师此时跳的正来劲儿，说实在话，终其一生，从跟着师傅学艺那天起，他就没从遇到过向今天这么盛大的场景，千万人仰头望着自己表演，挥舞着毛豆向自己疯狂呐喊，这是何等的荣耀。
　　巫师忽然感动的有点想哭，他觉得自己这神棍的体内其实暗藏了一颗舞坛巨星的心，他很想大声的回应一句“谢谢你们的支持！谢谢你们的厚爱！”
　　然而偷眼看看王座上端坐着的那个胖子，他忍住了。
　　可是现在这个胖子居然来催促他，要跟他抢场子，他有点不太高兴。
　　可胖子毕竟是胖子，他这样胖瘦的，胖子一顿能吃两个，他还惹不起，所以巫师撇了撇嘴，做沉思状掐了掐手指，低声向侍卫道，“时辰还未到。你去告诉大王，时辰一到我就完了，我完了大王才能跟着完。”
　　侍卫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毕竟神棍……哦，不，巫师大人在朝歌中还是很有地位的，可能大王的确还得等一等才能跟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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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的疯狂呐喊的群众中其实有文化的不多，对巫师祭天这事儿缺少系统的了解，多半人来是听说今天大王要试剑才巴巴的赶来的，百姓的思维是既然试剑就说明需要试试砍点什么东西，那么砍个树桩砍个石墩子显然没有什么观赏性，也显现不出神剑的威力。
　　那么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和人打上一架，打到关键时候，神剑出鞘，咔嚓一声把人切成两半，这才叫过瘾。
　　所以当看到大王还没出现，鹿台中央就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大家都很雀跃，感到自己猜想的果然没有错。
　　进而，这个看起来穿着很是有些彪悍的人忽然举着个铁疙瘩就手舞足蹈如同中邪一般的蹦蹦跳跳起来。群众们先时一愣，随即就更加疯狂了，群情激昂啊！
　　好家伙，大王实在太勇敢了，实在太爷们儿了。连试个剑都这这么一丝不苟，勇于挑战，不仅找个了手持凶器的武林高手做对手，这对手……这对手竟然还是个疯子！
　　完全没有理智的有木有！完全没有恐惧的有木有！完全没有人性的有木有！
　　大王要神剑劈疯子！这是多么好看的一件事啊！
　　群众们都迫不及待了，再当看见一个侍卫蹑手蹑脚的溜到那疯子的身边，又被吓得倒退了回去，群众们沸腾了，果然是疯子啊！六亲不认啊！大王要怎么砍疯子呢？要怎么刷那把传说中的神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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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日高悬正空，几缕金光泻地，映得整个鹿台光辉一片，三声钟响，吉时已到。
　　巫师唉叹一声，停止了祭祷。
　　商王手捧长刀缓缓站起身来，肃然王之之威弥散而开，玄衣长摆随风飘散，抽打在身边侍卫昂起的脸上，啪啪啪啪啪啪啪，如同鼓乐，甚是庄重。
　　侍卫咬牙没敢说话，偷偷跺了跺脚，乐师们立即感应，齐奏军歌，高亢嘹亮。
　　群情再次激昂，沸腾之势再也压制不住，观众们激动痛哭奔走相告，颂歌声山呼海啸一般传上百丈高台，“大王要耍剑啦！大王要耍剑啦！”
　　气势喧天，连梧桐树上的狐狸和女娃师兄妹都被感染的一个劲儿鼓掌。“这么隆重，看来这大王一定耍得一手好剑啊！到底是怎么个剑呢？到底是有多剑呢？！”
　　两人也很激动。
　　鹿台之侧，数百奴隶其喊号子，拉动缰绳，一只足有小半个鹿台高的四四方方的笼子被缓缓吊了上来，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重重的落在了鹿台之上，那看似固若金汤的鹿台也不禁颤了三颤。
　　台下的所有人都是一惊，不明所以，“怎么？不砍疯子了？！”
　　有聪明的，忽然福至心灵，“恐怕大王要和疯子玩笼斗？！”
　　“呀！大王真敢玩！”
　　覆盖的大幕缓缓拉开，闪着银光的铁笼和其中的一切赫然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又呆了……
　　“大王这是……人兽？！”终于有人迟疑的发出了疑问。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为何还有个娃娃？三……”这人虽然没能管住自己肮脏的大脑，但总算及时捂住了自己的惹事儿的嘴。
　　又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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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笼子里那被铁链牢牢拴住的四脚有翼龙，大王也不禁哆嗦了一些，又点怕怕的。
　　腾蛟哎！
　　斩龙哎！
　　这活儿怕是已经超出了凡人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这一剑下去，他可能就不算是凡人了，而是皇，人皇！
　　商王觉得自己剑斩腾蛟封皇，实在是个很值得标榜的大功德，应该有个封号，既然得天命于神剑，那，就取一个剑字——剑人皇！
　　很风骚，很有气势！商王让钦天监记下来。
　　然后呢？然后……然后商王还有一个小小的目标。
　　向女娲宫提亲……
　　这事儿一般人想不出来！商王不是一般人，所以才能有这么大的作死之心。
　　其实事儿有点巧，叁月十五日，女娲娘娘圣诞之辰，商王捧着新得的元屠神剑来女娲神殿上香祭祀，刚把香点上，一阵邪风吹过，商王理了理吹乱的发型，一抬头，不经意间就呆了。
　　三界之内，六道之间竟还有如此容颜，瑞彩蹁跹，国色天姿，宛然如蕊宫仙子临凡，月殿嫦娥下世，商王当即觉得口干舌燥!
　　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商王想到嫦娥，不禁月夜猪人附体，色胆包天，色心大动，不顾环保，提笔在墙上乱写乱画了首淫诗：“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谁料最后一个“王”字刚撂笔，天空“咔嚓”一声响雷就劈了下来，商王吓得“妈呀”一声趴在地上。可等了半天，却发现没事儿，身上也没焦也没疼，再爬起来，见四周大臣们已经乱做了一团，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一问才知道，刚才那道惊雷过后，天上突然掉下来一条四脚有翼龙，正砸在仪仗队伍里，生生将上百人的一字长蛇阵砸成了断头蚯蚓阵，这腾蛟也像是被雷劈得半死，昏了过去。
　　商王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觉得一定是这雷要打自己，结果打偏了，很是对不起这位无辜的龙兄弟。
　　后来随行的巫师过来解释，说这是妖族内讧，娲皇娘娘命人惩治腾蛟一族，这是碰巧，也是福兆，大王新得元屠剑，又遇落恶龙，当以剑斩之，斩龙者当为人皇！
　　巫师有点唠叨，其实大部分内容商王没太听懂，只是隐约觉得这可能是个好事儿，是个讨好娘娘的好机会，于是问巫师，“以此龙头为媒，可向娲皇宫提亲否？！”
　　巫师被震得半个时辰没反应，张着嘴，脑子里一片浆糊，待反应过来商王已经兴高采烈的摆驾回宫了，顺便颁下法旨，三月十九，鹿台斩龙，向女娲宫提亲！
　　巫师吓得哭了三天，第四天就是三月十九，这祸算是躲不过去了，抱着作一回就死的健康心态，这才把鹿台当成了演唱会的舞台。
　　这都是前言，商王当然是不会了解巫师的一颗柔弱的玻璃心。商王很高兴，志得意满，任何人也无法阻止他一代商王作死的节奏！
　　所以当他看到那被铁链捆得如同粽子似的腾蛟脖子上，还赫然平躺着一个粉面玉琢的小娃娃时，自动的就忽略了，并没有怎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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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原本也没在意，他一边磕着白云童子的毛豆一边喝着白云童子的烧酒，眼睛其实并没怎么往鹿台上瞄，他在想件事。
　　按女娃的话说，老头儿虽然比较不着调，但道行还是没得说的，前知十万年，后知几百载，对老头儿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毕竟老头儿是天地初开的第一只孔雀，小时候不懂事，还一□□吞过佛祖，活的久了，自然就知道的比别人多一点儿，至少除了他，天上地下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佛祖是个什么滋味儿，什么个口感！这其实就挺难得的！
　　可老头儿这次莫名其妙的下山，又莫名其妙的见什么金羽仙子，再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的俩徒弟赶出来散放，这里边儿似乎总觉得有些不对……
　　狐狸说不清具体哪儿不对，他修行时间不长，道行还很低劣，顶多能算出来晚上吃什么、明早吃什么、明晚吃什么……
　　但对于预知祸福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狐狸枕着胳膊想着，却听到女娃突然“咦”了一声，继而又“哦”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女娃，“你怎么了？毛豆噎住了？！”
　　“不是！白云童子！白云童子！”女娃有些乱，小脸儿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