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父》月不忍圆

8、意外的发现

　　尤寓在学校里，本就寡言沉默，加上东方人秀气的外表，让他在欧美男生堆里得不到青睐，更不用说交友作伴了。
　　开学那会儿，班上只有一个叫瑞凡的白人男生愿意和他聊上几句，因为他也是一名留学生，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丹麦人，长的高大魁梧，性格热情活泼，开玩笑和刘小政有的一拼。
　　寒假还没开始，他便热情邀请尤寓一起去加拿大自助旅行，所以这不是尤寓搪塞邹远而瞎编乱造的说辞，但尤寓最后婉言谢绝了。寄宿阿姨全家也准备回中部老家度假，出门一个月，尤寓也借病推脱了。
　　他既不想回国，也不想出门。
　　所以整个寒假，他都窝在自己房间里独处，看动漫，看书，睡觉，浑浑噩噩，饿了就点外卖，常常黑夜颠倒。
　　自从知道自己对父亲的感情，他开始有意无意接触同性恋这个圈子。但是论坛上的同性恋真人图片，太□□太裸露。他看了两眼便直接关了网页。他又加了很多□□讨论群，只有看着那种群里的聊天记录，他才觉得自己不是异类。
　　直到有一天，看见群里有人在推荐BL动漫，他才尝试着去围观。他本身就喜欢看动漫，只是不关注恋爱番。
　　动漫里同性恋的尺度比较小，没什么画面冲击感，倒是可以让他打发一下时间。而且令他惊讶的是，居然还有父子向BL动漫。
　　结果一部部动漫看下来，尤寓觉得自己想回头已经很困难了。。。。
　　尤寓最开始去美国那几天，尤凯茫茫然不知所措，每天废寝忘食，公司报表看不进，回家睡不着觉，头脑发疼，精神不济，一副颓然样子，虽然出门在外面上装得不错，还是有下属和朋友见到他都会问候一句，“尤总，您脸色好差，身体不适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虽然会尽量扯出微笑来表达感谢，并且解释说自己身体没有问题，但心里的苦涩滋味却向海浪似的，铺散开来。
　　偶尔休息在家，就拿出相册，翻看尤寓小时候的照片。家里条件好起来，尤凯带着他拍过几次艺术照，小精灵小王子的造型都很可爱。但所有照片里留着一张穿粉红公主裙的照片。那是摄影师专门求着他给尤寓拍的。
　　尤寓小时候，尤凯喜欢给他留波波头，顺毛，发质又软又滑，显得特别温顺，手感也好。结果带着它出门总被不知情人士当成他的闺女。
　　摄影师当然也没放过这个机会，一直游说他，你儿子太漂亮了，能不能拍一张，就当纪念一下，多珍贵的样子。
　　最后尤凯也起了兴致，拿起衣服，蹲下身问尤寓：宝宝想穿这个吗？
　　尤寓那时候还不懂男女有别，一看小裙子上有小星星，一闪一闪的，连忙说：漂亮哦，爸爸。
　　就这么着，尤寓穿着公主裙，拍了一张艺术照。
　　尤凯手指摸着这些照片上的灿烂笑脸，总是一脸温柔。
　　有时他半夜回到家，每天依然习惯性地在尤寓的房间待一会儿，屋里东西少了很多，有些落了灰，他便大半夜一个人擦拭整理。
　　收拾完了，他就盯着尤寓的小木床发呆，好像自己端一杯牛奶进屋，尤寓就会穿着小熊□□的睡衣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臂撒娇的问他能不能不一个人睡，脸上全是稚气和亲近，眼睛像是铺满了星辰，在灯光下依然光彩夺目，他笑着说，“爸爸。”
　　尤凯陷在那双眼里，思绪恍惚起来。
　　将近年关，苏洛晨的生意清淡下来了，日子过得好不惬意。约着尤凯出来喝酒。
　　但是他发微信，对方不回，打电话，对方不接。苏洛晨心里才产生了不好的预想。
　　开车赶到尤家，刚好碰上提着保温盒外出的邹萍。
　　一问才知道，尤凯出车祸，腿折了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手机在车里找不到了，难怪联系不上他人。
　　尤凯住的单人间病房，设施齐全，环境优雅。
　　苏洛晨一推门进来就看见尤凯穿着病号服，斜躺在床上，脸上多处擦伤，看着不算严重。就是一条腿打了石膏吊在半空中。
　　苏洛晨觉得这画面有点可笑。
　　不过这人总是散发着孤独感，神色凄凄，幽深的眼神望着窗外的后院。
　　循着视线，就能看到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槐树，看树干粗细估计十几年了。冬天冷风一刮，暗黄的树叶就落了满地。然而树杈上搭了一个鸟窝，窝里只有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在拼命叫唤，却不见鸟妈妈。它挣扎晃动的厉害，让人担心下一刻它就会从树上掉下来。
　　苏洛晨自来熟，没等主人开口，便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不客气的掰了一根香蕉，一边吃一边调侃。
　　“怎么，几天不见，尤总开始伤春悲秋了？”
　　“你怎么来了？”尤凯惊讶，苏洛晨居然能找到这儿。
　　“别人新春佳节，你在医院孤苦伶仃，我这不是怕你闹抑郁自杀吗？”
　　“那是意外。”
　　那天尤凯赶着去公司开会，宋琦刚好不在身边，他就自己在车库里开了一辆车。
　　冬天路面容易结冰，车子半路打滑。车子又很久没保养，刹车失灵，直接和迎面而来的面包车撞上了，车身翻了几个跟头，尤凯的腿卡在驾驶室，还好围观路人抢救及时，不然他可能连同车子一起烧没了。
　　苏洛晨轻笑，“你儿子没回国啊？心里难受了？”来医院的路上，邹萍倒是和苏洛晨多聊了两句，知道尤凯的近况。
　　尤凯的眼神依然万年古井无波，叹气：“他长大了。”
　　“我帮你分析一下，从心理学角度来看，父母对子女的宠爱里面的确掺杂着爱情的成分，实属正常，但一般人成分不会太多。你现在站在死胡同里，想不通也很正常。有空多和我聊聊，慢慢来。十几年的诱因，哪能说好就好。”
　　“我没学过心理学，我只是觉得我会毁了他。”
　　“你的某些观念我不同意，但这是个人价值观的问题，我就不多做解释。但你若是真打算让他独立，心里就要坚定一个想法，迟早有一天，他会谈恋爱，结婚成家，到那时，你承受得了吗？”
　　苏洛晨问的直接。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邹萍进来送饭，看着两个大男人就那么干坐着，一起看着窗外，好奇的张望了两眼。随即拿出保温盒，笑着说：“尤凯，饭菜放这儿了，你先吃，吃完了我来收拾。”
　　“邹姐，麻烦你了。”
　　邹萍嗔怒：“你再这么客气，我真生气了。”
　　尤凯便没再多言，点了点头。
　　等到邹萍出去了之后，苏洛晨才一脸坏笑：“我说，她和你什么关系？我刚看见她从你家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尤凯习惯了别人对自己和邹萍的揣测，无奈的解释：“房东和房客的关系。”
　　“那这房客对你可真上心，又煲汤又熬粥的。”苏洛晨说完朝尤凯眨眨眼，邹萍那保温盒里多是补身体的食材，可见心意。
　　“我和邹姐认识十来年了，尤寓把她当亲阿姨，你别瞎猜了。”
　　苏洛晨见他否认，挑了挑眉，转移话题：“对了，年后我得去趟美国参加心理研讨会，你有没有要交代的？”
　　尤凯摇了摇头，“能交代什么，别打扰他。”
　　苏洛晨看他这不死不活的样儿，感叹，“我要是有你这么个爸，我做梦都得笑醒。”
　　尤凯自嘲：“你确定不是笑哭？”

　　美国没有过春节的传统，尤寓又忙着上课，倒是没有海外学习的思乡情切。
　　邹远在国内过完寒假就回美国上学了。
　　寒假之后，又开始学期课程，哥俩见面次数不多。邹萍一直交代邹远平时没事多关照尤寓，他年纪小，还不懂事，一个人容易吃亏。
　　可是邹远每次试着约尤寓出门玩，尤寓总是推三阻四。
　　好不容易见上面了，尤寓却沉默居多，他从不主动问起尤凯的事，避重就轻。
　　邹远有时候提起尤凯，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总忍不住责备，“小寓，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叔叔啊？叔叔在家时常惦记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
　　尤寓听了，心里则更加烦躁。难道他就不惦记尤凯吗？胸口想的发疼，可那个人呢，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一通电话也没打过来过。
　　邹远看着尤寓的脸一点点消瘦下来，比初来美国的时候缩了不止一圈，精神状态萎靡，也不忍太多苛责。问：“小寓，是不是课业跟不上？别太累了，周末我抽空帮你补习。”
　　尤寓摇了摇头，随口敷衍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望着他快速远去的背影，邹远心里嘀咕，你爸爸出车祸了，你知道吗？
　　春天到了，学校和别的高中举行篮球友谊赛。主场作战，瑞凡是篮球社团的主力球员，就拉着尤寓来观看比赛顺便当拉拉队。
　　尤寓这几个月窝在家里，深居简出，脸色苍白的吓人，比他这个白种人还白。
　　瑞凡拉着他穿过人群，坐到篮球架边上的一个空位上，交代：“你在这儿坐着，帮我加油啊！如果实在不想看了，去校门口那家咖啡馆等我。”
　　尤寓点了点。
　　比赛开始，虽然说是友谊赛，但看得出两队人马都使出了全力。
　　上半场瑞凡他们轻轻松松拿下了比分，下半场对方球员换了战术，紧迫盯人，瑞凡抽不了身，一直被锁定，两队比分缩小了不少。随着时间推移场上气氛越来浮躁，防守攻击越来越迅猛，但高潮迭起。瑞凡甩了对方的防守，投了一个三分球，全场欢呼。
　　尤寓坐在场下上半场比赛还能认真观看，但是到了下半场脑子开始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儿，出门前没吃早饭。他又有点低血糖，这时便打起了盹儿。
　　突然眼前一个阴影飞了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额头就被重重砸到了，周围一片哗然。
　　尤寓醒来的时候，周围明晃晃的一片白，刺的他不舒服，环境很陌生。
　　瑞凡一推门就看见他醒了，连忙走上前询问：“Eden，你没事吧？”
　　尤寓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医院，摇了摇头，“没事。”
　　瑞凡扶着他坐起身，欲言又止。
　　尤寓笑着说：“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这不像你。”
　　瑞凡问：“对不起，虽然是你的隐私，但我还是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