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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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宁咳了半刻钟才渐渐止住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反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微静静地看着她，眼睫微颤。此时庄宁眼角仍微微发红，却已然从老人发狂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她找回了理智。
庄宁手臂用力，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她随意拍了拍裤子上粘的灰尘，神色自若道：“我理解林大人被我连累的心疼，但我实在不懂您给我扣的这个帽子是什么意思。”
洛清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别扰乱视线。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她环视这被恶鬼折腾得一片混乱的院子，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被按在地上的老人身上。
庄宁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相貌极其相似的两人默默对峙着，互不相让。
洛清倏而抬起一侧嘴角，她皮笑肉不笑地嗤了一声，随后一手勾住林微的脖子，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她推着林微往院子外走。
林微挣扎了一下。
洛清道：“你还想留下？这人根本不想让我们管她屋里的最后一只恶鬼呢，干嘛行热脸贴冷屁股的善事？”
林微惊讶地抬头看她，却见洛清眉眼微弯，朝她不停地眨眼睛，使眼色。
“……”林微懂得了洛清的计划，顿了顿，强行扭转了嘴里的话，想起了附和的说辞。
可庄宁在洛清话语出口时便脸色一变，现下只能勉强保持冷静。她眼巴巴地望着林微，仿佛她出口的话决定着她的生死。
林微口里的话被咽了下去。
洛清无奈地摇了摇头，揉了揉她软软的发顶。
她们抬脚就要离开，庄宁却突然开口道：“林大人！”
林微在回头与否纠结了半秒钟，最后还是冷着脸地转过了头，面无表情道：“什么事？”
发狂的老人在地上用力挣扎，时而发出尖利得不似人类的脚吼。庄宁独自站在空荡的院子中央，晚风吹得她衣袂向后微微鼓起。
她低头看着老人，眉宇间露出浓厚的悲戚，神色几经变换，最后凝成了悲壮的倔强。她问道：“我奶奶，她还能恢复吗？”
没等林微回答，她又急急道：“算了。今晚多谢你们了。”
庄宁垂头呆立了许久，这才像回过神一般蹲下身去扶老人。
而这一抬头，她才发现林微竟一直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她，林微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静，她淡声道：“庄宁，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你母亲其实很像。”爱透了逃避现实。
庄宁瞳孔猛然一缩。
“你母亲回来时你其实是醒了吧，她逃避婚姻的失败，选择了抛弃你。”
平静的声音像是一把刺骨的利刃，拨开了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她的母亲竟然为了逃避失败的婚姻——这么不堪一击的理由——放弃了她。庄宁打断道：“够了！”
“林大人。”庄宁试图勾了勾嘴角，“有没有人和你说，别轻易揣测人。”她眼底仿若掀起了惊涛骇浪，一字一顿道：“我母亲和我，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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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姑娘！”
无菌室内，林微身子猛地颤了一下，眉头紧皱。候在旁边的护士迅速地动了起来，干脆利落地敲击连接着林微和洛清的机器，继而一把掀开了罩在林微脸上的面罩。
面罩抬起的那一刻，林微刷地一下睁开了眼，反射性地坐了起来，粗粗喘气。
“林姑娘，你没事吧？”护士倒了一杯温水，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半晌后，林微才平静下来，接过水杯啜了一口：“谢谢。”
护士笑了笑。
林微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我被强制弹出了精神世界吗？”
只有当精神引导者受到精神攻击的威胁时，护士才会强制将她们的精神给弹出。可她没想到，只不过稍微刺激了会庄宁，便会造成这么大的反应。
“是我哪里需要改进吗？”林微虚心求教。
护士笑着摇了摇头，安抚她：“并没有，您之前做的很好。”
“可是我被弹了出来。”林微坚持，“您不必担心我承受不了，我之前做研究失败经常被人批．斗，我习惯了。”
护士：“……”
．
无菌室外。
苏妍猛敲键盘：“哈！总算被我逮到了，林微同事你居然在背后批判我们研究室。看我等会不告诉老头子，哈哈。”话虽如此，她面上却是带着无害的笑容。
随后，她口中的“老头子”推开门走了进来，“苏妍，小微的志愿者行动怎么样了？精神还好吧？”
“还行。”苏妍动作极快地敲击键盘，嘴角挑起一抹笑，“我们这种专业人士都特意跑来给她监视精神系统，林微她敢再有事我跟她拼了。”
身后的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不过，”苏妍道，“小微这次行动不是很顺利啊，被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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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次的行动前面其实很完美。”见林微如此坚持，护士叹了口气，坦白道，“只不过最后做得太过了，您刺激到了洛清小姐的潜意识。”
林微皱眉：“潜意识？”
“是的。”护士起身将放置在一旁的笔记本取来，调出了几个数据，“我们之前说过，您进入的是洛清小姐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说里面所有的人都是由洛清小姐创造出来的。”
“一个精神世界代表着一个故事，而一个故事便有着一个主角，那个主角便反应着洛清小姐潜意识的一部分。至于其他人，则是洛清小姐对外界人或多或少的认知。”
世界怎么对你，你便如何认识世界。林微突然想起抛弃庄宁的父母，和她艰难而执着的眼神。
“您刺激到了她的潜意识，引起了反弹。”护士总结道。
林微若有所思，不解道：“可在梦里，我见到了两个洛清啊。”
“这就是我要和您解释的另一个部分了。”护士笑道，手指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了另一个界面。
简洁婉约的白色．界面上，画着两条折线，最开始其中一条被另一条紧紧压在下面，而发展到最后，下面的折线却有了隐隐抬头的趋势。
“这是林微清醒时的意识？”林微指向上面那条线，片刻后她了然道：“我懂了。”
她见到的那个“洛清”是洛清清醒时保持主导的意识，而庄宁，则是洛清脑内一直被压抑着的潜意识。
想来她的话对庄宁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刺激，由此引起了洛清潜意识大幅度的波动。
“其实我们要感谢您，林小姐。”护士肯定了林微的推导，继而站起身朝她弯腰鞠躬，林微连忙从床上下来，搀住她。
护士道：“最开始，洛清小姐的潜意识一直处于蛰伏状态，我们也就一直没弄清楚洛清小姐的病因。”
而林微的到来成功地刺激了庄宁——也就是潜意识，让她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林微垂了垂眼睫：“可我也太过冲动了，没能在精神世界里反应过来。”
一个精神世界里，洛清与庄宁——长相极其相似的对立面——难道不就是理智与被压抑面的载体吗？
当处于潜意识和意识的中央漩涡，做为精神引导者，她应该用柔和不刺激的方法安抚拥有着强烈反社会倾向的潜意识，让她暂时陷入沉睡而不是贸然行动刺激她。
是她太过大意了，一直以来太过相信理论，却忘记了在实践中灵活运用。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护士竭力安慰她，见没能起到丝毫作用，便调开另一个画面，转移话题道：“虽然您被弹出了精神世界，没办法再进行第二次进入，可我们能利用因您的介入而得到的有效信息推断出这个精神世界的前情，您愿意看吗？”
林微想起了庄宁眸子里浓厚得无法散去的悲哀，缓缓点了点头。
***
“我一直暗恋着林微。”电脑界面先是出现了一层雪花似的乱码，然后轻飘飘的声音从音响里冒了出来。
林微：“……”
护士：“……”
这是洛清的独白，也是清醒时的意识里最为清晰表面的东西。
虽然林微知道洛清指的是精神世界里的那个“林微”，她耳朵尖仍是微微发烫。
护士暧昧地看了她一眼。
“她表面上总是一副很平静冷漠的样子，可我知道，她的内心是暖的。”电脑里的洛清看着不远处，可由于技术的局限性，林微并不能看到她到底是和谁说话。
“她的心是暖的，血是热的，所以哪怕表面上裹了一层病，也挡不住从内里发出的光。”
“我喜欢光，也喜欢她。”
林微手心不自觉紧了紧。
“所以，你不能招惹她。说到这里，洛清的语气猛然重了下来。她直直盯着那个不知名的地方，眼中透着浓重的厌恶。
可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画面忽而一转，转到了夜色深重的院子里。
小小的女孩紧紧抱住自己，眼睛紧闭，可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她眼角处折射着些许微光——她在哭。
“这是庄宁。”林微喃喃。
她将视线从庄宁身上移开，下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色的帷幕，一个僵硬的人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四周是一片令人绝望的寂静。
倏尔一阵狂风暴起，幽灵般的声音自画面中响起：“小姑娘，想要你奶奶活过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