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X+3Y》范提迦

2、2，少年很治愈

　　终于熬到下午放学，但夏玄不急着回家，而是背着书包独自在这所气势磅礴的外国语实验学校里闲逛。信步来到一片种满迷迭香的花圃前，他驻足欣赏着前方的风景。可巧，白瑶与另外一个女生做完值日，锁门出来，也经过此地。
　　“夏玄，你踩……”
　　他像触电般弹起来，神经质地摆着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熟悉一下整个校园，绝对不是在踩点。”
　　“我是说你踩着草皮了，那边不是立了牌子说‘请爱护小草’的吗？”白瑶指着他脚下那片新种上的草皮，“如果被园艺社的同学看到你就惨了。”
　　夏玄假装若无其事地跳出来，脑子里面却在翻江倒海：啊，我刚刚说了“踩点”这个词吗？……说了吗？……真的说了吗？……没错，是说了……他瞬间有种想死的冲动。
　　幸好白瑶没再说什么，与那个女生一起走了，他也抽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夏玄拜访了每一栋庄严的教学楼、静谧的宿舍区、元气的体育馆、甜美的小花园、逼真的地理沙盘，诱人的小卖部……确切地说是把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扫荡了两遍以上。现在天色转暗，他又悄悄返回了那片迷迭香花圃。从这儿望过去刚好可以看清整栋办公楼的正面和大门。
　　目标锁定：四楼靠右的窗台。那是初三老师共用的一间大办公室，窗台上种着龟背竹、金绿萝、常青藤和吊兰。和这些生机盎然的植物相反，办公室关着灯，死气沉沉，该走的应该都走了。
　　就现在吧！他鬼鬼祟祟地绕到大楼侧面，抓着暴露在外墙上的水管往上爬（这是早已侦查好的作案工具），小心翼翼地跨过窗台上的盆栽，几分钟之后，他的双脚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办公室的地板上。
　　“哈哈哈！老子是个天才呀！”
　　夏玄爆出一串狂妄的笑声，下一秒钟却当场石化——就在五米远的那张办公桌前，有个年龄相近的少年正吃惊地看着他。干净的校服、纤细的身材、柔顺的头发、白皙的肌肤、温和而不带任何攻击性的表情、像透明喷泉般清新怡人，像正要开放的花朵那样娇美，等等，是个……男生吧？
　　咦，为什么要迟疑？为什么要用这些形容词？为什么结尾处还要加个问号？
　　夏玄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话：“我是来帮老师拿东西的。”
　　“噢。”对方恢复了平静，朝着他笑笑，扭头继续去看办公桌上的电脑，完全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
　　看来这是个识趣的家伙。夏玄一阵窃喜，朝着办公桌蹭过去，继续按计划行事。
　　老师们的地盘是个观察人间百态的好地方。第一张桌面凌乱得像是被炮弹轰炸过一样，脚下的字纸篓起码一周没有倒过，坐在这里的一定是个不修边幅、不爱干净、也不受欢迎的怪人；第二张桌上垒着高山一样的作业本，大大的红叉若隐若现，应该属于一个不留情面的老教师；第三张桌面放着一袋没吃完的松露巧克力、两瓶未开封的果冻爽、四盒迷你奥利奥、还有一包巨大的苏打饼干，他几乎能想象出一个把阳光都挡完的悲摧胖子，一边严肃地训诫学生，饼干渣一边从口中喷涌而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相框上，里面装着毛老师和一个年轻男人勾肩搭背的亲密自拍照。
　　对呀！除了初三（6）班，毛老师是教英文的，试卷会不会就在她抽屉里呢？
　　但他的脚刚迈出去一步，又收了回来。因为那个少年恰好就坐在毛老师的位置上使着电脑，短期内应该不会挪窝。怎么办？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他会告发我吗？给封口费好使吗？给多少呢？
　　就在他心乱如麻、愁肠百结之际，少年突然回过头来，莞尔一笑：“同学。”
　　“怎么？”夏玄心里咚咚打鼓。
　　少年轻声细语地说：“你如果想找被没收的书，他们通常随意的插在那边的书架上，转眼也就忘了；如果想找手机，可以拨一下试试看，运气好的话，或许就放在哪个没上锁的抽屉里；如果想拿回带孔的可以转笔的格尺，去高老师的文件夹里翻一翻吧；如果是吃的，那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请节哀顺变。”他顿了一下，“毛老师和她男朋友吃完饭之后会回来，我和她今天要把英文演讲比赛的资料整理好，所以……”
　　言下之意是，你得抓紧时间了。
　　古人有诗曰，名花解语人倾国，逗漏春光到十分。这个少年便是比那杨贵妃还要善解人意呀！我还在犹豫什么呢？于是夏玄决定赌一把：“其实，我是来找明天的英语测试卷子的。”
　　“这样啊。”少年微微一震，寻思着如何表达更加委婉，“也许我这样说有些多余，不过知识是需要用一辈子的，作弊得了一时，作弊不了一世。”
　　“你不懂，我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在拯救别人。”
　　“哦？”
　　“你知道有个叫3Y的学生吗？”
　　“3Y？”
　　“他是一个贫困生，为了减免学费，便和学校缔结了黑暗契约，承诺每次考试都必须维持在全年级第一，如果排名跌落就会被立刻退学。”看到少年迷惑的表情，夏玄更带劲了，几乎把汪嘉禧的原话照搬过来，“很不公平对不对？唉，一想到那个不幸的孩子在逆境中为了自由和光明赔上性命地战斗，我就觉得自己必须守护他。”
　　“所以，偷卷子是因为你担心他这次考不到第一名？”少年终于明白过来了。
　　夏玄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突然提前月考，背后还有巨额悬赏，必将在全校引发一场血雨腥风，就连一直为他放水的汪嘉禧同学都动摇了立场，我看3Y这次危在旦夕。”
　　少年似乎被他的正义感点燃了：“所以你化身为飞檐走壁的独行侠，在这放学之际潜入老师办公室，盗取试卷送给3Y，帮助他继续在这所学校读下去。”
　　“正是这样没错。”
　　少年眼中闪烁着爱的光芒，站起来握住夏玄的手：“同学，我敬佩你。”
　　“那么卷子……会不会在毛老师的抽屉里呢？”夏玄小心翼翼地问。
　　少年摇摇头：“下午我看见他们从保密室领了卷子出来，锁到年级主任的柜子里去了，就在那边。”
　　夏玄顺着他的手，看见一个暗红色的侧开门木柜，小小的暗锁镶嵌在柜门上。
　　“钥匙在办公室里吗？”
　　“挂在主任的车钥匙上，他每天都会带走。”
　　柜门上安装的是一把小小的暗锁，如果有合适的铁丝和足够的耐心，应该有机会弄开，可夏玄既没有工具也没有经验，只有一把闪着寒光的迷你瑞士刀，此刻被他捅进钥匙孔咔嚓咔嚓地钻锁芯，而蛮干的结局可想而知，那就是直刀子进，弯刀子出。
　　夏玄又仔细地观察一番，发现从柜子底下的门缝看进去隐约能看到白色的纸墩。刚好瑞士刀上附着一把精细的小镊子，用它慢慢伸进去，夹住几张纸往外拉，拉，拉……卡住了。
　　已经拉出来的部分是印在栏头上的文字：《澳北外国语实验学校第一次月考（英语）试卷》；下面半排文字为：第一部分（选择题）共18分。夏玄一看，心情十分激动，这证明他的工作方向是正确的。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继续往外拉？
　　少年走过来：“不行，压在上面的纸太重，再拉就断了，明天老师一翻，看见半截卷子会怎么想？”
　　“呃……要不塞回去？”
　　“怎么塞？皱皱的只会更可疑。”
　　“那怎么办？”夏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少年瞻前顾后，目光扑朔迷离。夏玄觉得他应该有了主意，只是碍于某些因素而不敢轻易开口。
　　“同学，别纠结了，就让我们俩来做3Y命中注定的守护天使吧！”他有点想掐死自己，这么恶心的台词居然也能想得出来，我干吗不去写小说啊？
　　但这一搏居然起效，少年说，其实有一个更妥当的办法，那就是让老师换一套他已经知道答案的新试卷，只要提前把答案传给夏玄，再转交给3Y，背下来，就可以过关。
　　夏玄觉得像在听童话：“这种事情办得到吗？”
　　少年没有回答，默默第从文具盒里取出美工刀，将夏玄拉出来的试卷纸整整齐齐地割下，接着他问夏玄要去了电子邮箱。
　　“现在你顺原路离开，千万别被人看见了。今晚十点进邮箱收信就能看到答案，但是不能转发给除了3Y之外的任何人。”说着少年把夏玄推到窗台边缘，“快走，毛老师随时会回来。”
　　夏玄如坠五里云雾地骑在窗台上：“虽然不太明白你的计划，但我和3Y的身家性命就全靠你了哦！”
　　“成功率80%，我会尽全力的。”少年似乎生怕被人看见，退后了几步，站在办公室的暗处冲夏玄眨眼，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阴影中闪着微光。
　　“我叫夏玄。”
　　“叶一月。”
　　二人惺惺相惜，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