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嫡庶有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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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晚饭时候，便在东跨院儿里的花厅里摆了饭。二夫人称头疼，说在西府那边的小厨房已经备了菜，过会儿端去自己房中吃，不过二老爷倒是把所有的子女带过东府用饭了。
自从出了德顺家的那件事后，傅云擎回府之前给自家兄长去了封信，大意是说从前年少，才须兄嫂照顾，于是总在一个府里，只分东、西二院。如今已然是成家立业，孩子们也大了，想着干脆就分府，把原来两院儿所通之处建了墙。另因大哥傅云樊是长房，所以应该将大部分的院子，宅子都分给大哥。
傅云樊和王氏自不是小气人，不仅未提多分多得之事，还嫌若是要分府，那西院那边的地方也是小了些，便把西府后面的几处宅子和地给买了下来，并且在建墙分割成两府之时，在几处墙边开了几个角门，方便平时两府的来往。这样内宅的人或是丫鬟婆子仆役们，也能够快速出入，不用绕道正门。
“弟弟敬大哥大嫂一杯，在此谢过这些年来大哥大嫂对弟弟我的栽培和照顾。”说罢，傅云擎率先饮尽杯中酒，又替自己满上了一杯，接着道：“这第二杯酒，算是弟弟给你们那不成器的弟媳的赔罪，才刚刚回来便给大哥大嫂添了麻烦，弟弟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傅云樊刚要拦，就被自家二弟的手一挡，又看着他把酒一饮而尽。
傅云樊有些忧心，便道：“我与你大嫂不会计较这些，咱们一母同胞，我就你一个弟弟，对你照顾也好，栽培也好，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情。”
趁着傅云樊分心说话之际，傅云擎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举杯道：“这杯酒，不同前两杯，这杯酒还请兄嫂听弟弟说。”
见傅云樊和王氏看着自己，傅云擎便接着说：“弟弟学识浅薄，家中媳妇也是个不经事儿的，况我们夫妇二人离京多年，对京中情况早已不熟。这杯酒，弟弟汗颜无地，乞求兄嫂能再照拂下弟弟的孩儿们。”
先前外放时，不说盛氏眼高于顶看不上地方的女孩儿，就连傅云擎因兄长早些时候的来信，知道自己任期将满不会连任，并且还会被调回京都当差，就没了在地方给儿女们说亲事的心思。
但是因为傅云擎和盛氏并不恩爱，只前几年盛氏怀孕生下了傅府的四姑娘傅莹洁，才三岁，还抱在奶妈的怀里。如今西府里还有一位庶长子二爷傅项志和庶长女，大姑娘傅莹静，这两人都到了该说亲事的时候。
原本庶子庶女的亲事对正房夫人来说就是头疼的事情，若是低嫁了，低娶了，在外头人家难免指责做为嫡母的正房夫人苛待庶出子女；可要是想高嫁高娶，人家也看不上，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更何况这事儿若是托给了王氏，到底是隔房的嫂嫂，王氏自然是不怕外人说自己手伸得太长，她只担心那位难缠的妯娌不但不领情还闹起来，那才是真真的难堪。
不说结亲，西府里还有庶次女同四姑娘同岁只小些月份的五姑娘傅莹纤，等再过些时日，东府的大姑娘傅莹慧和西府的傅莹洁和傅莹纤都到了该进学的年岁了，少不得也是要王氏操心的。
王氏先前已然是得了自家夫君的嘱托，也答应了这件事，遂道：“小叔不必客气，你哥哥先前与我通过气的，此时我这个做伯娘的少不得要操心的，你尽管放心朝堂的事情就是了。”
“弟弟在此谢过兄嫂，弟弟回去也会好好管束自己媳妇，不会让她给兄嫂添乱的。”傅云擎深知兄嫂的好，也清楚兄嫂不担心外人闲言碎语，只担心自家夫人让他们后院着火，若是前后均于水火之中，那才是最叫兄嫂为难。
傅云樊见着自己兄弟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就把此事说了出来，想来也是要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母亲是个不着调的，叫他们不要轻易被他们母亲挑唆了去。
王氏却不怎么认同这小叔子的做法，即便盛氏再可恶，也不该当着孩子们讲这些主母的不是，况且今儿下午又听了派过去帮衬着西府收拾的芍药回来禀报，如今西府那边竟是志哥儿和静姐儿的生母马氏在打理府中上下。且先不论盛氏的为人，让一个妾室行正房主母之职，这也算是个昏招。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了，怕是要参他一个宠妻灭妾。
当今圣上和太后，可是最厌恶宠妻灭妾这件事的。但王氏也没想在此时提醒自家小叔子，总归是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
这一顿吃到宾主尽欢，两兄弟大醉方休。
次日，是傅云樊的休沐日，同王氏在正房一起用过早膳，便陪着王氏在正房处理家事。待同办事的丫鬟婆子们交过对牌，又看过近期的账簿明细后，叫众人退了下去，只留平时近身伺候的几人。
“夫君，我瞧着那边府里如今有些不成样子，二弟妹再荒唐怎么说也不能让有子嗣的妾室在家中主持中馈，说出去不好听，且如今圣上和太后最厌恶的就是宠妻灭妾的事。若是被那起子小人上达天听，只怕小叔的仕途也是要受影响的。”王氏道。
傅云樊沉吟道：“不知二弟到底是怎么想的，先前我让他同盛氏和离，虚名不要也罢，总过得自在些，他又......”
王氏却说：“盛氏纵然是不着调，但仍旧是正室夫人。但我瞧着小叔不让她管着中馈，不让教养孩子，却让一个妾室在家中打理这些，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何况还是生养了庶长子的妾室。都说为母则强，这马姨娘出身小官之家，是良家子，又有了志哥儿和纤姐儿。夫君想想，她能不为自己孩儿们打算？若是盛氏无所出，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到底是生养了洁丫头。夫君，即便盛氏在咱们面前没有那脸面，可洁丫头是咱们嫡亲的侄女儿。”
“嗯，夫人说的有道理，那我这就叫人去把云擎叫来，咱们和他说说。”说罢，便叫了自己贴身长随名唤常山的去西府那边传话，把傅云擎叫来东院这边议事。
没多会儿，常山回了府，就立马来了正院回话。
“老爷，夫人，小人刚刚去西府传话，二老爷说马上就过来，只是二老爷身边的常海跟小的说，今儿一早起来，二夫人就在家闹呢，而且还把马姨娘挠伤了。”常山弯着身子恭敬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傅云樊摆了摆手。
常山恭敬退下后，王氏给傅云樊倒了杯茶：“我就料着盛氏不会忍着气，谁料我今儿才跟夫君你说起，就来了这么一出。”
过了没一会儿，傅云擎便来了，脸上瞧着还不愉快着呢。
“弟弟见过兄嫂。”傅云擎拱了拱手行礼恭敬道。
“这又是怎么了，听说那盛氏在院里闹得很是不像样子。”傅云樊问。
“没什么，让哥哥嫂嫂操心了。”傅云擎把脸撇了过去，显然是很不愿意说这件事的。
王氏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你不愿意说，我们也就不过问了。只是有一事，我是要冒着得罪你的风险，也要跟你讲一讲的。”
傅云擎自小就敬重王氏这个嫂嫂，百年王氏可不是白传承的，世家贵女，处事大方，谈吐得体，又极有见识。嫁进王家后，先是伺候母亲，后母亲过世，又跟兄长一起对自己照拂有加。傅云擎一听自己嫂嫂这般说，便惊慌道：“嫂嫂何故有此一说？若是做弟弟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嫂嫂直说便是，弟弟怎会因此跟兄嫂起了间隙？”
“那好，我只问你，你兄长在江南查清了盛德妃宁王一派的事情，回了京我便去信给你，叫你在外地便休了盛氏，你不肯，说是顾及你兄长的官声和面子；后头当今圣上打压宁王和盛氏一脉时，曾亲自过问说，既是这桩婚事先前便是不情愿，那皇家能做主替你休妻，你又来信说盛氏刚为你生了一女，不忍幼女失母。”
王氏顿了顿，接着道：“盛氏荒唐，你叫她不教养家中子女，这我理解也赞同；你不让她主持中馈，家中也有能写会算的世仆和长房先生能为你做这些。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那替你生了庶长子的妾室像个正头娘子一样在家行事，简直不像样子！”
傅云擎想起今早起来，马姨娘被盛氏叫人掌嘴得不像样子，跌坐在地上，见到自己后，又不顾一切同自己闹了起来，说将她的面子丢在尘土里踩。当时自己还在想自己这么做并没有错，可听了嫂嫂这一番话，不由的开始质疑自己。
傅云樊见他将话听了进去，又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先皇早年也有些嫡庶不分，宠爱盛德妃，偏心幼子宁王。导致当今圣上和太后还有昭阳长公主，退避坤宁宫和东宫，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圣上继位后，最恨嫡庶不分。当年他还有意替你做主，你自己拒绝了，他还赞你有风骨，有责任。你现今行事，要是被圣上知道了，会不会寒心，会怎么看你？”
兄嫂一番话有情有理，倒是让傅云擎惭愧不已。是啊，当年圣上因着兄嫂的面子，想替自己做主，让他与盛氏和离，皇家做的主，别人就算是有闲言碎语也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说，况且那时候正是整治盛氏一族最厉害的时候。可那时候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虽然这是盛氏使了计将他灌醉有了的，可他终是没狠下这个心。
傅云樊见了弟弟脸色变了几变，心下微微叹气。虽然弟弟有才气，在治水方面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但是性子却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这样是成不了大事的。怪不得圣上即便是把他调回了京城当差，却也明着和自己说弟弟的仕途也到了顶。
又望了望发妻，忽然脑子里就出来了一句话：行年流水，朱颜依旧。这么些年，王氏保养得当，虽当年明眸皓齿，如今身上多了的气派也和她的容貌相得益彰。最重要的是，王氏善良大方。即便盛氏惹下的事让她恼怒，她也还是尽力维护盛氏作为正室应该有的体面，并且从心里为侄女洁丫头打算。
“如今盛氏这么闹，也不是法子，洁丫头还小，咱们也不能让她失了母亲，我想着，让你们西府的孩子们都来东府住着，一应吃穿用度从我们府里出，对外只说族学在这边，只有休沐日回西府一趟，算是对外做做样子。”王氏手指轻轻扣在檀木茶案上，慢悠悠的说。
“这怎么行，兄嫂能照拂孩子们已经是极其麻烦了，怎能吃穿用度都由兄嫂府上承担？”傅云擎赶忙起身，向兄嫂摇头摆手拒绝。
“你先听你嫂嫂说完。”傅云樊示意傅云擎坐下，又示意王氏继续说下去。
“至于马氏，不管她的出身多干净，既已作了妾，就断然再没有像个主母娘子似的当家主事的道理，让她好生在后院待着，不要惹事。至于二弟妹，我想着，西府里划出一个院子做个小佛堂的地方还是有的，不如让她自此礼佛吧。对外只说大病在身，一直在礼佛吃素将养着。我会去宫中求皇后给几个宫里的嬷嬷，让嬷嬷将她看管起来。待将来洁丫头大了，出了门子，再从长计议她母亲的事。如今孩子们过来，一来全了你兄弟二人的官声；再来，孩子们在我跟前养大的话，将来议亲于他们也好些，我也能名正言顺的为他们打算。”王氏将她的想法，一一说给自家小叔子听。
“那二弟的府里，总要有人打理府中琐碎的事。总不能他每天从衙门里回来，还要操心他家中的杂务。”傅云樊问道。
“这简单，二弟府中的账房先生是我精心选了送过去的，二弟的奶妈妈熊嬷嬷的儿子熊庆如今在二弟府上任着管家，这么多年了，瞧着是个忠心的，叫他掌着外院。至于这内院，我看不如就由熊庆家的在那边领着事，每日粗略打理府中各处，每过三日，来东府这边回事。我会带着你府里的几个丫头，亲手教她们如何掌家理事。母亲生病理不得家事，女儿们为母分忧，这也是做得的。况我听那蓝氏家中是江南的商贾人家出身，在娘家时也常帮兄长理财算账，想来这点事不会为难她。”
“夫人这主意极好，这样，侄女儿们也能博些懂事能干的贤明，将来议亲也是有益的。”傅云樊抚掌称赞。
傅云擎一面对自己的无能羞愧不已，一面是极其佩服嫂嫂的睿智：“弟弟在此谢过兄嫂，兄嫂为弟弟操心至此，让弟弟着实惭愧。只是说孩子们的一应吃穿用度从西府出，弟弟是不赞同的。英哥儿大了，翻年就要议亲，况弟弟如今也有职务在身，有俸禄，有赏赐，还有分家时父母亲留下的庄子铺子的出息，即便是要对外做样子，也求兄嫂让弟弟私下里送了孩子们吃穿用度的银子过来。”
“也罢，你既是这般执着，就按你说的来吧。明日，你就让孩子们过来！”王氏嘱咐道。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嫡庶有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