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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再入荒园【亭亭&龙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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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亭&龙川】
这次不期而遇的事,让亭亭和龙川知道了涟漪女的午睡大多只是个幌子,至于为什么要苦心修整那座荒园?荒园又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们都不知道。
外婆对于涟漪女以及桃坞馆的事像保守一个秘密般的守口如瓶,肯定不会透露丝毫。
所以他们在一周连绵的阴雨天过后,涟漪女的腿疾复发,不得不卧床休息的一个午后,从门缝窥见她真的熟睡之后,他们翻过了后院的木栅围墙。
亭亭和龙川再次置身于荒园,园中莫名起了大雾,足以作为屏障的雾。
视野中的一切,树木,枯枝,杂草,远处的湖中亭,都仿佛水墨画般的洇开了。
他握着她的手心也仿佛汗津津的。他们脚边是成团的杂草,湿软的黏土,没走几步便觉得脚步沉重,鞋底一圈白色的边渐渐看不见了,被泥水慢慢包裹起来。白雾渗透至脚边,带着湿冷的潮气,两人的裤管也渐渐洇湿了。
雾气太大,能看得仅只是身边,脚下,以及前方不及一尺的距离。
他们的手牵紧了,像是生怕被周身围绕的雾气拆散一样。
空气里满满的凉凉的湿气,吸进鼻腔时都能感到其中水分的厚重感。
走过的脚边的地上时常看到圆形的土埂,围住树根便于拢水的那种,如今里面早已没了树,只是连日来积的一洼雨水。
偶尔路经一处被涟漪女种上了小桃树,有些树长得相当粗壮,看来已经经历过几次开花结果,不像前几日刚种上的那几棵,被风雨打得东倒西歪,花枝都羸弱的低垂着。
然而无论是新种老种的桃树都被雨水又淋又泡了多日。早开的那些花都落了一地,在水洼中打圈圈。
再往前走,地势高起,土埂中的水洼渐浅,藏在雨水下粗壮的树桩暴露出来,残留的树桩呈现一种令人不解的焦黑状,仿佛被大火烧过一般。
被拦腰砍断的截面该有的清晰轮纹也化为一炬,只是一块里出外进的圆柱形的丑陋的黑炭一样的东西。幸好是泡在水洼里,焦黑的树皮才不显得太过狰狞。
他们一步一步踩在泥土,碎石,枯草的残渣上,像踩在软绵绵的梦的土地上,明明踩上了,又感觉触不实般的摇摇欲坠。
他们缓慢的穿过淹没脚踝的新生的杂草,忍耐着脚上的刺痒,呼吸着氧气愈发稀薄的空气,脑中一片空白。一步步的向园子中央走去。
除了树桩之外,走过的泥土上面偶尔一层短短枯黄的草茬也留有焦黑的痕迹,以及杂草丛中偶现的石块,带着火烧火燎的烟雾状的痕迹,以及园中残留下来的完全烧焦的黑炭一样的树骸,都一再的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不可逆的憾事。
园子不大,除去环绕在周身的重雾,再无任何遮拦之物,他们没用多久便来到荒原中央,之所以知道是中央,因为当他们在一块还算平摊的泥土上站定时,头顶的阳光终于穿过了层层雾气,重新普照了整座荒园。
在他们周身的雾渐渐的消散,像海潮渐渐向后退去,朝四面八方分散开来,视野一下子忽的开阔了。
荒园的全貌终于在眼前展现。仿佛大幕徐徐为他们拉开来,半尺高的杂草如同铺地般长了满园,其中夹杂了些大大小小的灌木丛,有些鲜活的绿着,有些已经枯黄的萎缩了。
身后的雾气褪去,一层一层的将满是青苔的岸石,如镜的湖水显露出来,岸边塌倒的半截没头没尾的廊子一直延伸至远处,与正在烟雾环绕之中若隐若现的湖心亭接上了。
他们站在园中央的湖岸边,发现原本整齐分布在地上的圆形土埂已经被厚厚的杂草灌木掩盖的无影无踪了。
当他们从地势高处一路下来,脚边的野草开始交错茂盛起来,掩盖了碎石,泥土,烧焦的草根,以及不知种过什么树的土埂,越湖边越看不见了。
他们环顾四周,只觉得这座无端冒出来的荒园仿佛是一场梦境。一块不存在于世上的所在。原本应该跟着刚才的浓雾一起消失了。
亭亭莫名的觉得眼前的一切特别熟悉,又在脑海中摸不实,她低头望着身边一株挨近的繁缕思索着。
然后听见身边的龙川说:“小时候,听说过附近有一座藏于深巷中的花园,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找到了,老人都说是传说,我也以为……”
“你说会是这里吗?”亭亭问他。
龙川摇了摇头说:“这里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了。”说着蹲下身,拨开脚边的一丛杂草,圆形土埂连同烧焦的树桩出现在眼前,“这里好像发生过火灾。”
亭亭点点头,看向树桩,又扬起下巴望向远处的围墙,那上面有黑色的荆棘和藤条,全是残骸,以及火舌在上面放肆过的墨色印记,还有湖岸的太湖石,离外墙近的半圈有的已经呈焦黑色,加上湖石原本的奇形看起来真像一块块烧得千疮百孔的碳。
离他们不愿的瘫倒的廊子的石墩,廊柱上也能看到许多火焰状的黑印。然而,当他们走进废廊,发现柱子上除了黑印外,还有许多深刻的刀斧用力砍过的深痕,有些甚至拦腰斩断了。
脚下的青砖被撬起,砸烂,成了一堆堆石渣粉末,或是只留下一块一块方形凹痕,印着黑色的边框。
他们由向一边顷倒的廊子走向湖中亭,阳光从头顶残瓦的缝隙透下来,走一走便有一处瓦片不知所踪的洞天,光线石柱般的倾斜而下,照亮了半空飞舞的微尘。
他们爬上石块碎裂的台阶,低头钻过拐角横在半空的倒塌的廊柱。
龙川一边说着小心脚下,一边率先跳过一条一尺长的裂缝,然后回身将手递给裂缝另一端的亭亭。她低首看见他递过来的手掌上一道浅浅的疤,心里莫名的一热。
小心的将手指摊开,轻轻的敷在他掌心,隔了许多缝隙,生怕他觉察到她手心的热与汗。龙川却忽的握紧手掌,将她拽到了裂缝的另一端。
探进湖水的长廊与亭子之间不知为何裂开了一道一尺宽的缝,连同廊顶也断裂开了。
如果在满水位时,位于湖水中的亭子会像一条断开船栓飘向远方的不知要飘荡去何处的小船,然而如今,湖水水位下降,露出苍白的带着锈迹的水线基石。
破败的亭看起来倒更像是船帆破洞不能行驶搁浅在了此处,哪儿也不能去了。
亭子顶仿佛一把巨大的破旧雨伞,挨近湖面的一扇顶上的瓦片几乎全部剥落,只剩下干燥风化腐蚀得快要溃散的垣梁,在头顶交错着。
他们站在亭中,望着面前浅浅的已能望见湖床卵石的湖水面,顿时感觉所有风霜雨雪都能从顶上这个破洞一览无遗的袭向他们。
这把巨大的破了洞的伞一点遮拦也没有,令人觉得顿失全力的无望。虽然此刻投射下来的只是不带温度的阳光,然仍然忍不住这样想,并感到了莫名的无力感。
龙川的手指磨蹭着鹅颈靠背上断成两段的垣木,虽经过了多年岁月的侵蚀,木头的边缘棱角都已经消磨浑圆,在被破坏时生硬开裂的断面,仍保留着锋利的尖刺,看来这里发生的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火灾而已。
大部分破坏都带着显而易见的人的痕迹,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正要顺着思绪一路想下去,却听见一旁的亭亭轻声说:“我好像来过这……”
龙川侧头看向她,她却没在看他,只是专注的望着面前墨色柱子上一块暗红色的纸,声音如游丝般游移着,感觉并不是只说给他的。
她面前的红纸已经在时间的耗损中破碎成一片一片干硬翻卷的碎片,竭力的黏在柱上哪怕一阵再小的微风也能让它们心惊胆战的摇摇欲坠。不住的瑟瑟发抖。
龙川靠近她想听清些,却发现那原本以为的红纸是一块红色油漆痕迹,自己瞧,柱子上的其他地方亦有同样的油漆印,有的深一些,有的浅一些。
环顾亭内一周,其他几根柱上也找到了红油漆,脚下的石板也有,鹅颈椅上也有,好像有人曾在这里用红油漆写过什么,如今已经风化得看不清了。
“以前来过这?”龙川问。
亭亭摇头说没有,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梦到过这里……”
龙川忽然闻到些烧焦的糊味儿,他记得她时常谈起的那些梦。
亭亭却没有再提梦的事,只说:“也不知道荒园以前是个什么样?”
龙川跨前一步站到她身旁,视线从湖面转向来时的那片荒园,“听说哪里曾经生长过三百棵桃花树,每到春天便是桃花满园。”
“那可真是好看啊。”她说。
“湖水也是满的,清澈冰凉,深邃的靛蓝色,平静无波,能映出你的脸。”他继续将听来的关于消失的桃花园的传说讲给她。
他一边说,她轻声说着好看,真好看,眼神空洞了。神魂不知飞去了什么地方,也许是她的梦,也许是龙川口中多年前的那座桃园……
总之,她不住的问还有呢,还有呢?在他停顿时一直追问着,让他尽量将荒园的原貌无巨细的描述出来,最后龙川说,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她追问着:“这便是全部了么?”
龙川说:“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但是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她沉默,眼神暗淡了。
他又说:“可惜了,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现在只剩下一片荒园了。”
她也叹息道:“可惜了,真的好可惜。”
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望着眼前的荒芜,想象了一会儿曾经桃花满园,碧水无波的样子。
当天晚上,他们都做了一样的梦。
梦见了他们想象中那座已经不存在了的桃花园,醒来时望见格窗外泛白的天色,都觉得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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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为她除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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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再入荒园【亭亭&龙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