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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夜奔/学戏 ...

  •   [涟漪女&柳木夕]

      爱情是一场热病

      他们有了一个计划。

      那是一段忙碌又快活的日子。
      柳木夕开始没日没夜的接活,画铺的活做完了,就在外面接各种私活,只要给钱多,无论是多费时费工的活,他都愿意做。

      他想多赚一点,等到年底领了工钱,再加上他之前攒的钱,应该可以给涟漪赎身,到时候就能带涟漪远走高飞,离开小城,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陌生地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涟漪这边让账房结清了小柳师傅的工钱,让小红将话传出去,说她打发他走了,还请班主替她找一位年轻的琴师,说最近又对抚琴感兴趣了。

      在大家和班主面前营造一种“厌了小柳”的假象。

      新琴师很快就请来了。

      白天她跟新琴师学琴,尽情的说笑,让每个经过虚掩门前的人都听见。晚上独自去上戏,最多叫小红陪在身边帮忙,将柳木夕这个人印象在大家面前一扫而光。仿佛这人只是凭空生出来的,又凭空消失了。

      她叫人们一天又一天的渐渐淡忘这个人。尽量淡忘得干干净净,这样他们就安全了。

      入夜,人们都熟睡时,是属于情人的时间。

      听见轻轻的叩门声后,涟漪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缝,小柳侧身进来一把拥住她,在满月的温柔的月光下深深地接吻。不能相聚的白日时光,就用夜晚的分秒全补回来。

      热恋中的情人一分一秒都不要与对方分开。他们相拥着走过石子小径,在开始结果的海棠树下想起那次初遇,那次落花,那次凝视,忍不住又吻上对方的唇,轻啄着甜蜜,低声呢喃着情话,吻了又吻,难分难舍。

      为了赶工,柳木夕时常没时间吃晚饭,工作到深夜又急着来见涟漪,有时饿得胃直疼,才想起来还没吃饭。涟漪就在耳房的小厨房里给他做一点吃的。

      涟漪女从小吃的都是戏班的大锅饭,后来开了嗓学戏怕油烟子呛嗓子,更是不让她接近厨房。不会做饭的涟漪只能勉强给他下一碗面条,看起来清汤寡水的面条,他却吃得有滋有味,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哪有那么好吃?”她疑惑地问,从他碗里挑出一条面尝起来几乎没味的。忘记放盐了。

      他仍旧大口大口地吃着,固执地说:“我觉得好吃。”

      虽是假话,听起来仍然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她嘴上却说:“以后要是天天给你做,看不把你吃得倒胃口。”

      他忽然抬起头,问她:“这是你说的,天天给我做饭吃。”

      她瞥了他一眼,“你不怕没有味道的白面条?”

      他凝视着她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有味道。”

      她感觉心里的有样东西化成了一汪水。

      他放下碗筷,伸手握住她的手,正色道:“等我攒够钱,我们就搬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租一间小房子,白天我就出去给人家画像,最好能在当地的画铺谋个差事,这样收入就会稳定多了,你就不用抛头露面,只管在家里给我做饭,等我回来。”

      他低头看见握在手里的她那双白玉一样的手,又说:“衣服你不用洗,洗衣太伤手。我来洗。”说完认真地望向她,好像他说的生活近在眼前,明天就要开始。

      听着他承诺一样描绘着未来的生活,涟漪忍不住落下泪来,望着他眼中的笃定,将另一只手交给他,随即被握进掌心,握紧了。

      她愿意相信,如果是他,她就愿意相信那些以前都不信的。

      只要是他,她的人,她的命都交给他。

      属于情人的时间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的。灯芯越烧越短,直到燃尽在干涸的油碟中,一室昏暗,只听得衣料磨蹭的窸窣声,帷幔帐纱倾泻而下,他慢慢俯下去,弄乱她一头丰美得醉心的青丝。紧密贴合在一起的身体交叠着缠绵着。

      夜夜缠绵至天明,又不得不趁天亮前送走他,两人又在门后难分难舍地接吻,如同没有明天一样不愿分开。

      爱情令人疯狂,爱情令人冲昏头脑,叫人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只看得见彼此,仿佛这世上只有对方。也会无端的相信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有一天会成真。

      [亭亭&龙川]——学戏

      涟漪女身体稍好一些,可以独自走到廊下的躺椅晒太阳时,就开始叫亭亭到跟前,询问她在以前的戏班子里都学了几出戏文?都是怎么练的功?

      亭亭说,“只学了些基本功,早起就吊嗓子,练毯子功,还未学到戏文。”

      “下腰给我看看。”

      亭亭便退后两步,身体向后躺去,双手轻轻触到了院子里的石板地。

      涟漪女叫她起身,又说,“我唱几句,你跟着哼。”

      低哑的嗓音唱了几句袅晴丝……亭亭虽不清楚词,但曲调在戏班里听过,于是,很顺的学唱了下来。

      涟漪女满意的点点头,又拉过来看了看手,自语着:“嗯,是个唱戏的坯子。”然后抬起头,对亭亭说,“以后跟我学戏。”

      从这天起,亭亭便跟着涟漪女学戏。早起天未亮就要开始练功,贴着墙根坐在又湿又冷的石板上面撕腿。

      “腿伸直,膝盖别打弯!”涟漪女一边训着话一边手持着小木棍在亭亭的腿上指指点点。

      就这样撕腿一耗就耗个二十分钟。不要说二十分钟,头十分钟两条腿就已经麻木了,之后便是控制不住的抖动,膝盖本能的想要弯曲,这时候,涟漪女手中的小棍便一下子挥下去,直打到整条腿重新颤抖着伸直为止。亭亭只得忍耐着腿上的一阵阵酸疼咬牙坚持下去。

      等耗够了时间,待要站起来时,腿已经完全没了知觉,仿佛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一样使不上半点力气。尽管如此,这仅仅是一天功课的开始,接下来还要忍耐着巨烈的酸疼感继续练习下腰,压腿,绕着院子盘步,练习踢腿。

      每一样功,每一个动作,涟漪女都重新教一遍,每一个动作,都手把手的反复矫正。偏差一分一毫都是不允许的。

      涟漪女尤其厌恶亭亭身上留有的以前戏班师傅的痕迹。

      每次看见便不由分说的先打一顿再说,打完之后就指着搞不清状况的亭亭,严厉地训斥:“把你以前在草台班子里学的那些不入流的东西都统统擦干净,变回一张白纸,如果改不掉,你就废了,我也教不了你什么!”

      从今以后,你就是一张白纸,只准写我教的字,其余的都通通擦干净。

      很长一段时间,亭亭只是重复练习基本功,涟漪女就在一旁看着,亭亭的动作稍有偏差,她手上的小木棍就落下来,直打到她不敢再犯错为止。

      那段时间亭亭着实挨了不少打,她时常半夜躲在棉被里流泪,也正是这时候,在偏门偷偷哭泣,被龙川看见的。

      龙川的关心在她眼里就只是怜悯,她不稀罕。也知道世人无法理解她们这种人的苦。

      涟漪女虽对她没有什么情感交流,只当个小猫小狗一般养着,可亭亭仍然从心底感觉到与她是同一世界里的。虽生在不同时代,却都是被父母弃养的苦命孩子,又同被卖到戏班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世间最苦的苦。完全没有童年可言,似乎一生下来便长大了。

      涟漪女如此,亭亭亦如此。她们心里的苦与无奈,只有她们自己清楚,世人那些情感泛滥的同情,对她们来说等同于一种侮辱。

      对亭亭来说,她想要的不是一份多温暖的情感,而是一座不用风吹日晒忍受饥饿的避风港。
      涟漪女给予的已经足够了。因此,涟漪女希望自己做到的,对于自己生活的种种安排,是学艺也好,做杂事也罢,打也好,骂也好,亭亭都无条件的接受,默默的一一做到。
      只要不让她离开这座避风港,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在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一样的踢腿,下腰,撕腿之后,她终于将旧式戏班的习惯一一改掉,将自己洗成了一张白纸。

      涟漪女也终于满意的点着头叫她到面前来,对她说:“从今以后,你便是一张白纸,只准写我教的字,以前的种种通通忘掉。”

      涟漪女的这句话很神奇,亭亭真的开始逐渐忘记以前的事。

      [雕花衣柜]

      圆形的格窗透进来一束月光,芭蕉轻倚在窗边。一道银白的月光梦一样的洒进幽暗的墙角,隐在暗里的衣柜的轮廓被勾勒出来,镶嵌在门面上的各色宝石与贝壳在暗处散着美丽的光。
      亭亭踮起脚尖,抓住高处的鱼形门把,柜门紧紧密合,她用了些力气,门应声打开。月白的长长的水袖从幽暗里流泻出来,垂挂在敞开的门缘,宛若一道月光,融在了月色里。

      亭亭不由得睁大的眼睛,那双美丽的黑色瞳仁染上了一抹柔色。

      面前挂在衣柜里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精致的戏装。

      纱一样轻,绸缎顺滑的料子。有褶子,霞披,长水袖,短水袖,百褶裙,软子……颜色又是极雅致的,都是很淡很淡的绿色,粉色,水裙美妙的垂坠下来,月白色的衣襟上绣着小花,衣领处有蝴蝶飘飞……一时间,她竟看痴了。

      她想,什么时候我才能穿上这样的戏装。

      她不敢碰那些精美的褶子,霞披,只小心的取下一件绿软子,披在身上,执起兰花指,在镜前做出身段,端详着蒙了一层白雾后面自己的浅笑颜焉。

      眼光流转,顾盼着……忽然,女孩的动作停住了,她望住镜面,慢慢凑过去,几乎要贴近……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像望见了另一个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夜奔/学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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