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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神很斯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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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高狄挨个盯着这三个人看,他也不认识大潘,眯了眯眼没有搭腔。
江市长是认识的,可他不是被袭击了吗?
在下班回家后,说是命中左胸,距心脏两公分,生死未卜......
还有战江。
他真的把罗正约了过来,高狄没食言,等罗正离开时才收网。
罗正的车屁股把高狄甩进路边的冬青丛里,还想调头来撞,是战江开车逼走罗正。
高狄爬起来,窜上战江的车,吼:“给我追!”
记忆好像就到这里。
高狄盯着江扬,战江也是。
他们都盯着江扬的胸口,发现那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终于,高狄忍不住小心的问:“江市长,你也死了?”
(五)
大潘不太喜欢这份工作,每天都要亲临梳理那边的永别。
可是神学院毕业后,他找不到更适合工作,只能拜托身居人类生命规划局局长之位的舅舅。
那边的北8区不太平,人心膨胀、戾气充盈,就连公交车坐过站这样的小事都能引发群体逝世,所以没谁愿意在北8区任死神。就连他最心爱的女人,也是在北8区因为闯红灯被送回了本世界,记忆归零,犹如素未平生。
但大潘很喜欢迎新典礼,每一个被抛出人间回到本世界的生命都将聆听自己为他们讲述生命最本真的样貌。
生和死在本世界是可以无限转化随意切换的,多神奇。
人间所谓“生”,只是本世界的生命被抛入了一场游戏,所谓“死”,只是游戏终结。
“为什么没有痛苦??”江扬问,他无疑是听懂了大潘的话,但依然迷茫,“我女儿十三岁了,我妻子很爱我,我也是。昨晚她还跟我商量今年放假要带老人们去旅游......”江扬时而皱眉时而舒展,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直手挂在椅背上,面对着大潘,这是一种内心充满挑衅的姿势,“如你所说,我死了,是结束了游戏回到了真实的生命世界,那感情呢?为什么这里不疼?”他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同时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他知道自己是中枪死的。
大潘点点头,这是所有人的疑问——为什么我不难过?
“进这道门的时候,感知痛苦的神经就被切断了。事实上对游戏里的记忆也只有三十五天,之后,你会重新选择,即使再次回到游戏,也完全不记得上一局。”
“如果不回去呢?”高狄问。
大潘笑了笑,说:“你们几个必须回去,因为你们的游戏都是被迫结束的。”
(六)
胡崇严决定铤而走险。
支撑这个决定的是他三年前就开始的射击训练。
江扬似乎知道了他跟鑫海公司的事。
那么,就得有人死。
可惜实战跟训练毕竟不同。
当江扬看到胡副市长的时候,是有一些异样的预感的。
现在看来,确实有冥冥中这回事。
胡崇严太紧张,拔(河蟹)枪的时候被衣服挡了下。
这个动作他练了很久,拔(河蟹)枪射(河蟹)击,一气呵成,命中十环的概率在九成,可惜千算万算,没想到在塞进去一把手(口袋)枪之后,口袋变窄了。
江扬中枪,送医后抢救了三个小时。
而就在宣告不治身亡的同时,高狄正准备给罗正收网。
罗正是个边缘人,大贼都不傻,他更精。
战江说有袍子肉,新鲜的,还淌血,自己走不开,正哥叫个兄弟来拿吧。
罗正说,我去。
这是战江的心机,他也算边缘人。
袍子肉是真有,自己找来孝敬老子的,还没送回去。
罗正提溜着袋子往外走,这东西得立马料理下锅,不能久留,这也是战江的心机,他怕罗正来了,坐下喝酒,耽误高狄收网。
但也担心罗正真被收了,所以送他出来上车,情不自禁说,哥,你留心......滴答血呢。
罗正觉得这话刺耳,拿眼瞟他,这一瞟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高狄。
高狄的气场太昂扬了,以至于一眼就惊动了罗正。
罗正猛踩油门,不是向前而是向后。
吓死战江了,他刚要喊——正哥!你别!
高狄就被罗正的车屁股甩到了冬青树上。
“制服”开着江扬的车,来不及载他,在江扬的喊声里,直追罗正而去——追!给我追!
战江不能扔下高狄,他以后还得混。
于是高狄上了战江的车。
车子开得飞快,在一处路口,绿灯将尽,黄灯闪烁,他们看到了罗正的车窜过了路口。
“开过去!”高狄发狠的吼,嗓子都哑了。
战江猛踩油门,可就在即将通过路口的刹那,一个女孩横穿过来。
一声“卧槽!”冲出战江的喉咙,他猛踩刹车,方向盘也下意识的猛然转向一边,女孩飞了起来,车子也在瞬间腾空,翻了两个跟头,撞上了对面的另一辆车,才停下来。
而在停下之前,高狄已经从车里甩了出来。
身体凌空翻了一圈,狠狠地摔在地上,后脑磕在路牙石上。
他没系安全带。
(七)
大潘启动了全息投影,一些晃动的人像投射在桌面上。
大潘继续说:“这里是本世界,在本世界的你们是一个又一个本体,而你们的上一个容身之所称之为‘人间’。人间是本世界的游戏场,游戏规则很简单——本世界的生灵被抛入人间,然后被安置在随机配对儿的肉身之中,灵肉合一后,本体成为‘人’,拥有肉身跟灵魂。所有人都必须充分运用所获得的能力在游戏中求得生存,学习的能力,交际的能力,容貌乃至智慧。但肉身不是永恒的,随着岁月增长,它会消耗以致消亡,有的是自然亡故,有的是被迫亡故。”大潘顿住话语,环视坐着的几位,眼中流露出一些怜悯,“肉身一旦亡故,灵魂自然回到本体。”
江扬看着全息投影里,自己被人喊了一声“江市长”于是停下来回头,枪就响了,自己应声倒地,胸口的剧痛让他在瞬间昏迷,而一个人影调头就跑,虽然只是一闪,他也认出来,“胡副市长。”
大潘点点头,“是他。”
高狄也看到了自己,是从车里甩出来,身体在空中打了个璇儿,落在地上时,后脑正好磕在路牙石上,身子一动没动就软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不疼,也没有包,更没有血。大潘笑了笑,“肉身的伤痛是不会带回本世界的,就如心中的别离之苦也不会有感觉。”
战江盯着投影,他说,“我有感觉!”
“我有感觉,我浑身都疼。”战江“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这里也不舒服,我死了,我妈怎么办?!”他声音嘶哑,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冲着大潘吼。
高狄这才注意到,战江的额头是肿的,连着左边的眼睛也肿成包,他有伤。
大潘皱了皱眉,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手指再一划动。
影像里,战妈妈守在ICU门口,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
任由谁劝,也不离开。
她瘫坐在地上,出来一个大夫就拜佛一样“救救我儿子啊,救救我儿子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啊......”
“可能......晚一点就好了。”大潘对战江耸耸肩。
江扬笑了,说:“就是说你还没死透。”大潘点点头,“正解。”
战江一翻白眼,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