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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了几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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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战江从没像现在这么有气无力。
他坐在一张圆桌前,无法回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偌大的房间和桌子,对面只有一个人,他还不认识。
这无所谓,很多时候,就是陌生人在一起,入了局就认识了。
可那个人似乎认识他,年纪不大,带着谦逊的微笑。
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轻声问:你很累?
战江很累,还渴的要命,他点了点头,接过来就喝,连谢都顾不上说。
年轻人笑笑,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问:“疼吗?”
战江点点头,又摇摇,说:“不知道。”
年轻人点点头,说:“这很正常。”
他刚想问:你是谁。
房门就向两边打开,一个四方脸的精壮男人走了进来,他声如洪钟,配得上这副身板,进来就嚷:“这又是哪!”
年轻人再次起身为他拉开一张椅子,笑道:“江扬,你来了。”
江扬一怔,显然也不认识他。于是问了战江想问的问题——你是谁?
“大潘。”年轻人笑着回答。
战江依旧回忆不起大潘是谁,但对江扬这个名字不陌生。
就是刚才,听高狄说的,高狄说:江扬中枪了。
(二)
高狄坐在镜子前,里面的自己脸色不好,白的瘆人。
身后的人对他说:“行了。”他便站起来,往下一道门走,他没有别的去处。
走廊很长,空间狭小,高狄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轻快而掷地有声,身体也像脚步一样轻快,这是难得舒服的感觉。可他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松,所以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很少断片儿,即使喝醉,但此刻却想不起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
高狄并不相信刚才那个给自己......化妆的人说的话,他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自己来的方向,竟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化妆。但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化妆师说:你死的真脆,后脑垫在路牙石上,没受罪就回来了。
高狄琢磨这话,不明白“死的真脆”从何说起,更不明白“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突然,面前打开了两扇门,门里是一张圆桌。
大潘笑着起身,说:“高狄,你好。”
江扬自然认识高狄,A市刑警队长,自己的得意门生。
战江更认识,打了十年交道,从高狄还是小组长的时候就认识了。
刚才还在一起,他被罗正的车屁股甩飞了,自己载着他去追。
(三)
高狄声音不高,甚至是故意压低的,被保安纠缠了一阵之后,在他耳边低喝了声:“警(河蟹)察!”
又高又壮的小伙子一愣神,高狄就拨开他的身体推门而入了。
包房里灯光闪烁,妹子在唱歌,沙发里歪歪扭扭几个人,一对对的拥在一起,茶几上摆满了酒瓶,饮料,高狄一眼扫过没有发现异常。
保安跟进来,一抬手拍上高狄的肩,想把他搂出去。高狄的右手往自己肩上一搭,擒住了他的手腕,一捏再一拧,小伙子发出嗷嗷的叫声,身体也扭向一边。
高狄打开灯,歌声就停了,跟着音乐声也停了。
斜靠在沙发上的战江这才睁开眼,不禁皱眉,先是把唱歌的妹子拉到身边,一抬胳膊揽在怀里,小声说着“别怕”,再把搭在茶几上的脚放下来。
保安抱着自己的手,有些磕巴的说着:“江、江哥,他说他……”
“没事……”战江使个眼色让保安出去,然后盯向高狄,不明白他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出现,是觉得这样比较帅吗?
高狄脸膛阴郁,拧着眉,耷拉着嘴角,此刻两手抄兜,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一屁股就坐在战江按。
“……宝贝儿,你带他们换个房间,我一会儿就过去。”他侧头,在妹子的脸颊上轻轻亲吻了一下,让她也走。
此时,距离江扬遇袭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凶手在江扬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动手,那是个封闭小区,但他能开车进去,可见相互间是熟悉的。
可惜枪法不太好,虽然射中了江扬的胸口,但离心脏还有些距离,人在抢救,生死未卜。
战江咬着烟屁股,听高狄嘚吧嘚吧说了半天,眯起了眼,“大哥,你越来越离谱了,我撑死了卖点假烟假酒,枪击案你也找我?!”
高狄呵呵一笑,表示他知道,随即说道:“没说有你的事,但A市有枪,能从哪儿来,谁能有呢?”
战江吐掉烟屁股,压着火,强装淡定,“你这还是怀疑我啊?你见过倒腾军火的身边就一个呆子似的保安吗?我要是倒腾枪,你能推开门就见着我?连他妈招呼都不打!你就能坐我身边?!!”
高狄摸摸自己的下巴,“也对,”胡子茬有些扎手了,“那,罗正呢?”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五,眼瞅着年就来了,谁不盼着消停几天,可这小小的A市竟然出了枪击案。
指挥部灯火通明,市长进了专案组,瞅这架势,年前必须破案。
瓜子皮磕了一地,那是防止领导犯困,用来打发时间的最佳伴侣,小警员想扫一扫,被轰了出来,有什么好扫的,还得磕呢。
高狄不能坐在那儿嗑瓜子,他第一个想到了罗正,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罗正的就只有战江。
战江瞅瞅摸着下巴的高狄,又把烟屁股叼起来,点上,猛嘬两口。啥也不说,他无话可说。正哥是做大生意的,有多大?战江没打听过,一人就端一碗饭,这话没毛病,所以他守着自己的KTV,一点也不眼红罗正的生意。
罗正倒是说过想让战江跟自己一起发财,那也就是喝酒之后的玩笑,战江还不知道自己几两沉吗,他跟哥们一起守着这个小店,能吃上饭,能泡到妞儿,过的美滋滋的,不需要去碰罗正那些营生。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的交往,罗正来消费,战江送吃送喝从不计较,而罗正也大手大脚毫不吝啬。
交情仅此而已。
高狄也点了根烟,他自己带的,他从不抽外人的烟,这是个好习惯,战江也知道。
“罗正最近来过吗?”高狄吐着烟雾问。
战江有些烦,他跟高狄打了多年交道,这个警(河蟹)察不算坏,却也不怎么好。识时务,懂分寸,有原则。战江不给他找麻烦,他也会在某些时候抬手让战江过得去。两个人像坐在翘翘板的两端,不近也不远,分配着力量,均衡着关系。
“哥,你这问题我没法回答。我是半个老板,确切点说只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所以我有一大半时间不在店里。不知道所有客人的来往情况。”
高狄点点头,这话有理。
“打个电话,约他过来玩玩。”高狄拍拍战江的大腿,还前后来回摩挲着,“现在就打。”
战江皱着眉摇头,“哥,你要是办公事,得有介绍信。”
高狄也摇摇头,“事出紧急,来不及开,明天补给你。”
“切!”战江一巴掌推开高狄的手,“我的哥,这事儿我帮不了你。首先我不是小妞儿,没法打电话约客人,没出处。第二,您老人家能想到通过我找他,他罗正想不到吗?要是真有事,我一约就等于送信了,他肯定跑。”
高狄深知这两点说的也都对病,但战江是唯一的近路,他开始看手机,像在等什么。
等的战江心里发毛,掐灭了烟,站起身,拉开门对外面吼,“拿点水来!”。
可他就看见对面包房门口,沿着墙根而,蹲了一排人,两个“制服”在查客人的身份证。
他猛地转回身盯着高狄,“坑我?”
高狄无奈的摊摊手,“我说了,事出紧急,我也没办法。接到举报,你这KTV里有人溜(河蟹)冰,管理不当,停业整顿,至少一个月,这你明白吧。”新年将近,停业?
高狄这是挑明了——我就要你从你这儿钓到罗正。
战江“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当然会有警力随时巡查,但时间表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今天可不是“制服”该来的日子。
“战江,”高狄站起来,胳膊搭在战江的肩上说道:“帮我这个忙,罗正如果来,我不在你店里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