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群演剧本》蔚澜砂

3、我把他弄丢了

　　离开南城之后，我根本没法睡上一个好觉，整夜整夜的失眠让我迅速瘦下来。

　　白天盯着天花板悄无声息流眼泪，我无法发出声音，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

　　偶尔胸腔会发痛，是那种钝重又断断续续的痛，我只好捂着胸口蜷缩在床脚，等待那种感觉消失。

　　医生给开的药，我吃过几次，吃完很快就会有睡意，第二天醒来觉得昏昏沉沉头晕目眩，无奈之下我只好停药。

　　是的，我病了。

　　不仅仅是因为顾郁离开我这件事，那段与他频繁争吵与冷战的日子，我独自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他的家世、他的明朗，以及他圈子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相处越久，我愈发能够意识到我和顾郁之间的差距。

　　我花了半年时间，才让自己好起来。

　　这期间我尝试过很多方法，有一次夜里喝多了，还给他打过电话，他那边人声嘈杂，音乐震天响，似乎是在酒吧。

　　“喂？有什么事吗？”

　　熟悉的声音配上淡漠的语气，听见他的声音，我几乎瞬间酒醒。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慌乱无措想要解释，却连张口的勇气都没有。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他的声音，“沈怀夕，你到底想干嘛？”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我像是被火灼伤一样，迅速挂断电话。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喝过酒，怕自己喝多了会给他打电话。

　　觉得实在难受的时候，我会去附近的公园里坐坐，偶然发现这里的星空其实很美，但在我住的地方几乎看不到。

　　可能是因为这座公园已经被废弃，公园里甚至没有一盏能亮的灯，枝繁叶茂的树木遮挡住月光，甚至将光污染也挡在外面。

　　在房顶看不见几颗星星，在这里却能看见一片。

　　我时常抱着膝盖缩在长椅上，透过林间的缝隙看星星，能看上很久很久。

　　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少花顾郁的钱，我知道他有钱，但我也有自尊心。

　　所以顾郁留给我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枚银戒指和一只打火机。

　　戒指是以前路过一个地摊，顾郁见我喜欢，就给我买了，那是一枚素戒，简单干净。

　　打火机是放孔明的时候买的，点完灯我就顺手揣兜里了。

　　分开以后，我把戒指取下来放在一个丝绒盒子里，三五不时会打开看看，只有打火机我会随身带着。

　　有一次出门看星星，到了地方才发现天气不好，连月亮都时隐时现，只坐了一小会儿就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发现打火机不见了，便又折回去找。

　　再然后，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

　　找了很久很久，始终没能找到丢失的打火机，心里那根弦猝然而断，我坐在地上哭起来，仿佛要将心里的委屈一泄而空。

　　分不清脸上是雨水多还是泪水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顾郁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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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我已经能安稳入睡，只有偶尔梦到他的时候，才会惊醒。

　　梦里他牵着我的手，拉着我一直往前走，那条路很长，看不到尽头，我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

　　梦里他背对着我渐行渐远，我大声喊他，可他似乎听不到我的声音，也不曾回头。

　　我甚至梦见那天夜里下着雨，他在楼下看着我住处的窗户，可等我打开门走到楼下，方才他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郁一直没有来找我，我做梦的频率也越来越少。

　　现在想来，仿佛一切都有预兆，相遇时穿的高跟鞋不合脚，一起放的孔明灯也飞不高。

　　我没有因此沮丧，只想让自己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和顾郁曾约定，如果分手，我会等他四年。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不过这都不重要，就算他不记得，我还是会等。

　　我知道分手后不该纠缠对方，所以除了喝醉那次，我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当然他也没有联系过我。

　　这段时间，顾郁的名字就像一个开关，藏在我身上某处不知名的地方，只要有人提起。

　　咔嗒。

　　开关打开，眼泪不自觉就会流出来。

　　等一个人很煎熬，尤其在你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的时候。

　　其实我的心早已给了答案，在我难以入睡的夜晚，在我流泪的每一个瞬间，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回响。

　　——顾郁不会回来了。

　　也许我只是放不下他给的巧克力，放不下那盏没能飞走的孔明灯，放不下那些美好的回忆，也放不下那个曾经满眼都是我的人。

　　那种感觉就像在心里插满针。

　　可是，我还想再等等。

　　只要他身边还没有别人，我都想再等等。

　　只要我还记得，我都想再等等。

　　只要我还有勇气，我都想再等等。

　　我想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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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已经分开，我还是能通过各种渠道获知顾郁的消息。

　　后来我听邹铭说，顾郁在玩一款网游。

　　夜半时分，我鬼使神差打开电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账号已经注册成功。

　　见画面还算精美，我没忍住，点进去玩了一会儿。

　　等我从新手村出来，已经凌晨两点半，新开的地图是洛阳。

　　洛阳城有个地方叫朝花阁，门口红衣NPC长得不错，鼠标点两下，弹出一个对话框：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陪他喝酒、陪他练剑、帮他解围、替他报仇、帮他教训小三、照顾他整夜不睡。”

　　“他说他爱我，我相信了。”

　　凌晨四点十分，房间里没开灯，我对着亮着光的电脑屏幕，忽然泪流满面。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巧克力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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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我回到南城，试着重新走一遍我曾和他一起走过的地方。

　　在那家熟悉小餐馆落座，点餐时我跟老板说：“来一份番茄鸡蛋盖饭，一份小笼包，紫菜蛋花汤不要葱。”

　　盖饭是我的，小笼包是顾郁爱吃的，紫菜蛋花汤我和他都喜欢，不过顾郁讨厌葱。

　　我把这些都吃完，撑得想吐，但心情还不错。

　　正准备结账，我接到叶娟的电话。

　　“沈怀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周跟我说看见你在公司附近，我还以为他出现幻觉了！”

　　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我笑着跟她说：“刚回来没多久，本来打算过几天再联系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叶娟小心翼翼问我，“你确定你现在真的没事？”

　　我无奈地反问道：“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事？天还没塌呢，你别慌。”

　　叶娟开始支支吾吾，“那个……怀夕啊，我有件事儿……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就是……就是那什么……”

　　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叶娟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就是那什么……顾郁他跟别人好上了，我早就想跟你说的，这不一直没机会吗，怀夕你也别难过，你说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我一早就给你说，那种人咱们高攀不上，你也别等他了……”

　　后来叶娟巴拉巴拉跟我说了好久，可是我都听不见了。

　　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周遭一片寂静。

　　我想，我可能真的吃太多了吧，好像撑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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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跟我分开没多久的时候，顾郁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

　　叶娟和邹铭怕我受不住，一直瞒着我。

　　我表现得很正常，没哭也没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半死不活，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这世上没有谁会因为失去一个人而活不下去，我也一样，就算顾郁喜欢上别的姑娘，我的日子照样要过。

　　再者说，他又没劈腿，他是认认真真跟我分了手，才重新开始下一段感情，他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

　　我只是有些难过，在我眼泪还未晾干之时，顾郁已经背对着我走远了。

　　但我从不曾怪过他。

　　如果你也曾真心喜欢过一个人，那你肯定明白这种心情——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对方身边陪伴的人是不是自己，你都会希望他过得幸福美满。

　　我没有打扰顾郁，只隔着人海远远看过他一眼，我认出了他身边那个姑娘，是一年前曾半阖着眼靠在他肩头的姑娘。

　　这次我没有选择逃离。

　　我留下来找了份工作，收入不高，勉强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

　　后来我听说顾郁跟那个姑娘已经分手。

　　即便如此，我却依然没有联系他。

　　我还是想等等看，想知道他是否能够想起我，想看看会不会有哪一天，他记起我们的约定，而后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就像从前他深夜出现在我家楼下那样。

　　我既期待他能回头看看我，又担心他回头时看到我满身狼狈的模样。

　　只是很快我就不再担心了，因为他又有了新女友。

　　叶娟劝我别等了，邹铭也含蓄地劝我别执着。

　　甚至我自己也知道，继续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能是因为不甘心，可能是因为舍不得，也可能是……顾郁给我的巧克力太甜，我说服了自己，选择继续等。

　　我身边不乏追求者，高矮胖瘦、帅的丑的都有，其中有一个，性子跟顾郁很像，骨子里又冷又倔。

　　面对其他人的示好，我都一一拒绝，只在对待跟顾郁很像的那人时，耐心格外多一些。

　　如果是偶像剧的剧情，故事讲到这儿，按理来说应该出现一个温柔美好的人，用他的专一和温暖治愈我满身伤痛，但我从不按套路出牌，甚至亲手掐断了这种可能。

　　就好比我掉进一个坑里，好不容易往上爬了几厘米，勉强能够在坑底看见头顶的一小片天空，难道我会蠢到在这时候选择跳进下一个坑？

　　倘若一定要往前走，那我希望开头这段路，我能独自走完。

　　哪怕跌跌撞撞步履蹒跚，每一步都艰难，我也不愿连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