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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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七载有余，朱清自大考高中后便来盛京任职，从翩翩青年到如今亦成了儒雅学士。虽说官品不高，却当真也算得上是手握国家命脉之辈。
他所任职之处正是皇家所立的国学院，每年当今圣上都会阅览全国考生考卷，除了高中者外也会选出数名资质尚佳的人才，得到进入国学院就学的资格，由朝廷专属学士作为老师加以教导。待到下次大考便可再次参加，由于国学院悉心教导，这些学生便比普通学子更容易考中。即使再不济，在国学院学业五年期满后也会被朝廷下放到各地去当父母官。所以说国教院学士最高只有五品官衔，但又一手掌管国运盛衰却是没有说错的。而宫中则有一个极为隐秘的规矩，皇子们都必须到国教院完成五年学业，在此期间需隐姓埋名，与那些普通的学子毫无区别，亦是要受到国学院学士管教的。
烛台灯芯火光晃动，朱清坐于案前审阅今日学生们所写文章，也都不愧为大考中崭露头角之辈，文章中思想虽都还显稚嫩，但都颇有见地，尤其是一叫做沈游的学生，如若没有意外下次大考必定会有所作为。
“大人早些安歇吧！”紫衣婢子挑了挑灯芯道：“已经快四更了。”
也不曾觉得时间流逝，却不成想到已经这般晚了，这才歉意对婢子说：“小环，辛苦你了！明日就不必为我准备早饭，我与刘大人约好去户部巷口吃混沌。”
“是。”小环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朱清这才将手中毛笔置于笔架，起身回房休息。小环已经先一步将床褥铺好，盛了擦洗的水置于床前，见朱清进来便说：“水温正好。”
“我自己来便是，你下去吧！”朱清吩咐完，小环便退了下去。简单梳洗一番，将外衣脱下挂在床边衣架上。坐在床边将枕畔边木盒打开看了一眼，又将木盒盖上放回枕畔旁，这才灭了油灯睡下。
……
这沈游文质彬彬，性格内敛在学生中不算起眼，但每每看他文章却觉他报复远大，见底独到绝非池中物。只是他却不善与人交际，这对他的前程又不利。
朱清不忍见这等栋梁之才被埋没，偶尔也会多提点他几句。沈游一向态度恭敬，只是朱清却觉此子有时看自己的神态颇为怪异，却又不知怪异在何处。
这日朱清就沈游文章中不足之处对他讲解了几句，沈游听完恍然大悟连连称是。朱清对此子颇为看中，又见他一点就通也感开怀。
“老师，学生有一事不知当讲与否？”沈游问时似是犹豫再三。
“有何疑问尽管说来，如若有什么困难老师帮你解决。”朱清并未多想，这沈游家境似并不富裕，虽的圣上垂怜来这国学院读书，但平日生活上却颇为拮据，便以为是他遇到什么难处。
“先生，古语云读圣贤书者，介不可妄语怪力乱神。”沈游瞧了朱清一眼，见他正专注听自己言语，便鼓起勇气道：“学生要说之事怕是有些匪夷所思，还望先生听完莫要见怪。”
朱清怔了一下，没想到沈游会说出这番话来，随即笑道：“当今皇族崇拜神狼，据说开国圣帝得狼神庇佑能驱使群狼，这才开创当今盛世，不知还有什么可算做怪力乱神之说？”
见朱清如此豁达，沈游顾忌全消说：“学生故乡乃是泰州洛水城，与先生也算的上是同乡。”
“洛水城。”朱清口中轻嚼这几个字眼，似是很久都未曾听人提起，一时间感慨万分。
“学生启程来盛京前一晚梦中，有一位玉公子托我与先生带一句话。”
“什么话？”朱清只觉身体微颤，自己与他当年一别便再无相见，此刻忽闻音信竟如此紧张。
沈游不想朱清会这般激动，便赶忙说：“那玉公子让学生问先生可否赶在冬天之前与他在洛水城见上一面，否则怕是再无缘相见。”
听完这话朱清一时沉默，心中思量这些话语到底意义为何？莫不是玉公子出了什么状况不成？顿时心急如焚，恨不得此刻立即身在洛水城中。
“老师？”沈游见朱清神色大变，便不免有些担忧：“可是学生那里说错了。”
朱清这才从思绪中回神，勉强一笑说道：“你所说之人与我是故交，我与他在洛水城君子居中结识，颇为中意，想必是有急事寻我。”
“老师去过洛水城！”
“大考前一年正好去洛水城游历了一番，当时便住在城中悦来客栈里。”朱清不由想起当年与玉公子相遇时的情景，心绪便又乱了几分，暗暗盘算自己这几日便启程大约也要月余才能到洛水城中。
“悦来客栈？”沈游似是对这个名字印象模糊，想了片刻才说：“莫不是那个因为女儿病逝，便将铺子盘给盐商的那家客栈？”
“珍娘竟然病逝了？”朱清大惊。
“大约是六七年前的事，那时学生年岁还小，也只是在长辈闲谈间略听一二，并不清楚详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朱清起身从屋中走出，神情恍惚，难怪当时觉得那新妇面目相熟，原来竟是悦来客栈老板的女儿珍娘。
……
朱清告假等批下来已是半月之后，却是叫他再留教一月才能得假。虽然心急如焚，但皇命在身也由不得自己，再等这一月过去已是黄叶扫地的深秋十分。只是临出行之际，却又感染风寒一下病的连下床都办不到。
小环送大夫出府，竟飘起了细碎雪花，朱清已经病了月余却念念不忘要去洛水城，只是越是心急病却越是不好，到了现在朱清已病的形容枯槁，大夫把脉时连连摇头，开了张药房嘱咐小环要让朱清放宽心胸，心中郁结只会加重病情。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此刻鹅毛纷撒的便是今年的第三场大雪，离年关还有半月，盛京之中已经装点一新，便盼着新年早至。而秀水巷朱府却不见半点喜色，说是朱府却也只是个三四间房舍的小院落而已。
小环从朱清卧室出来，眼角通红还挂着一行泪痕，手中盆内的帕子上隐约可见血迹，屋内咳嗽似要断气一般。
“小环，老师今日如何？”沈游一进院子大门便问。
“沈公子。”小环做了个万福，随即愁容密布的摇摇头。
沈游也不再多问，径直到了朱清屋外：“老师，学生来了。”屋内的咳嗽声叫沈游眉头紧蹙。
“进……咳咳……”只说了一字，便又是一大串咳嗽声。
沈游连忙脱下外袍递给一边的小环，这才推门而入，又再一边的炭盆前烤了烤才到朱清榻边：“老师，你今日可觉得好些没，我带了些枇杷来，一会叫小环于你熬些枇杷水喝。”
“咳……这寒天雪地的……你从哪弄来的枇杷？”朱清眼窝深陷，说一句话喘好几口气：“你生活上资薪浅薄，怎可在这种地方浪费钱财？”
沈游知道朱清并非责怪，而是担心自己便不由眼窝一热说：“老师只管早日康复，不必为学生担忧，近日城里来了一位胡商，我为他做账倒是不用担心生活拮据，这枇杷就是从胡商处购的，他于我算的便是枇杷的市价。”
朱清闻言这才放心，便又叮嘱他切莫耽误了学业，说话间颇为吃力。
过了片刻，沈游见朱清疲惫不堪便要告辞。
朱清却挣扎起身唤他小字：“子川。”
“老师还有什么吩咐？”朱清赶忙上手扶住朱清。
“子川，老师这一生怕是快到头了，所幸前两年父母相继仙游，也未有家室负累。”朱清喘息几口接着说：“只是今生还有两件憾事未了，便想托付与你。”
“老师切莫胡言，等这冬日过去，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朱清微笑摇头，神色一片了然：“小环是个苦命孩子，我去之后她便举目无亲，到时还望你关照一二。”
沈游还想再说安慰的话，但连自己都未必相信，又如何说服的了老师，于是只能默默点头。
“另外如若你再回洛水城，帮我将此物带回去，送与君子居中便是。”朱清打开枕畔木盒，从中拿出一把略显陈旧的折扇，轻轻抚摸片刻才递给沈游。
沈游接过折扇承诺：“学生定当完好送达。”
朱清点点头又递过一张折叠的锦布说：“我也没有什么后人，这宅子便赠与你。我也曾想留给小环，但她一个女孩怕是要遭人欺辱，守不住这宅子。”
“老师放心，有学生一天，定不会让小环姑娘吃苦。”
朱清点点头闭上眼，挥挥手示意沈游离去。
沈游从屋中出来时，小环就在门外为沈游递上外袍。想必是听到屋内沈游与朱清的对话，两人之间竟然有些许尴尬。道了声谢，沈游把一包枇杷递给小环后就匆匆的离了朱府。
待走了两条街后，沈游才想起朱清给他的扇子。便好奇，打开瞬间淡淡菊香萦绕鼻尖，叫人心神清爽，再一看扇面一朵如玉洁白的玉翎管栩栩如生似脱画而出。沈游赞叹这扇面上画技了得，不知是出自那位大家之手。玉翎管旁又提四行诗句，字迹洒脱与扇面浑然天成，当真也是配得上这画的字迹。
沈游不由小声念出：“君温若玉，乱吾心曲。求之不得，抱憾终身。”
……
这场大雪下了足足三日才停，艳阳冲破乌云挥洒光芒却不能叫人温暖，反倒是比落雪之时又冷三分。沈游奔到朱府时，小环已经跪在朱清榻前嚎啕，而朱清卧与榻上不见丝毫气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