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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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绣庄的东家柳红叶准备成亲。选定的日子是腊月二十六，和四年前第一次成亲定下的日子一样。不过男人换了，新郎官杨敬义，是延宁府新晋举人，凤鸣县杨家湾人氏，也是红叶前男人的堂九叔。
数九寒天，离出嫁没剩多少日子了，柳红叶亲自去慈安堂请姑姑做娘家喜客给她镇场面。刚好柳银豆在药房配好药出来，姑侄两个就在后院银豆住的厢房里聊了几句。
因为赶上快过年，红叶自作主张缝制了海棠红撒花对襟大毛长袄和浅金缠枝莲风毛长裙，拿过来给银豆做礼。银豆摸着精致的绣工，啧啧两声，“这要是穿到身上，还不跟富汉家的阔太太一样显摆。”
红叶仍向从前一样温婉，微笑道，“要过年嘛，姑姑穿喜庆些多好。咱又不是穿不起，侄女要成亲，请来的客多，姑姑就当给我撑场面了。”
银豆哈哈笑，“行啊。我给你撑场面。”
红叶转身，又拿出几套颜色深沉中规中矩的新衣裳，说道，“姑姑，这是给铁匠爷的，男人家有时候粗手笨脚，也做不成个啥穿的，他的衣裳我们绣庄也包了。”
铁匠爷说的自然是从军归来的杨敬宗，柳银豆的堂十二叔。他和柳银豆一样，也是凤鸣县的传奇。半年前在杨柳镇南关街开了一间打铁铺，招了几个少年娃打下手，成天叮叮咣咣，生意跟他烧铁的炉火一样，没断过。从前众人都晓得他出身尴尬，是能拿来当笑话说的。不过自回来后杨敬宗的气势不减，反而更甚从前。镇上的人都传杨敬宗虽然是长辈，却不作为，竟替慈安堂的柳先生轰走了亲自上杨家湾登门求亲的凤鸣县的县太爷，后来才晓得他厉害不是因为打铁匠的胳膊能拧过朝廷命官的大腿，而是因为他虽然不在军中，但是朝廷因为杨敬宗立下的军功，仍然封六品昭信校尉的散阶头衔给他。单凭这个，大半年里不晓得唬走了多少爱慕柳银豆的青年后生。
后来大家就看出门道来了，原来这当叔的，想自己霸着侄媳妇呀，风言风语传了又传，不过正当事的孤男寡女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传来传去的，就没意思了。时间一长，不知咋的，传言又转了风向，大家开始操心铁匠爷和柳先生为啥还没凑一撘，明明很登对，天天眉来眼去的，就是不成亲，这简直是要把看客们急死才满意嘛。
红叶也很好奇，但是她姑姑不说，她就不问。姑姑在意的男人，她也乐意看在姑姑面上安排手下的裁缝制成衣给他。“姑姑，你下回问问，铁匠爷喜欢啥款式，能说的出来的，我们就能做的出来。”
“他不讲究，有穿的就成，”银豆将衣服收了，问，“这些衣裳得花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银豆说着去匣子里取碎银，被红叶拦住，“姑姑甭跟我见外，我现在也不缺这几个衣裳钱。到时候摆席面，铁匠爷要是也能来凑个热闹，我和敬义就高兴的很。”
“呃......好。”
银豆有点犯难。杨敬宗从前和堂兄杨敬义以及堂侄杨顺举都在杨柳学馆念书，关系向来很好。不过比起杨敬义，他和杨顺举更熟。前些日子，杨顺举专门请他十二叔喝酒，痛哭流涕地求他托银豆给侄女柳红叶说说好话，看能不能给他个复合的机会，“十二叔，我后悔死了，当初为啥要答应跟她和离，现在咋求她她都不肯回头。她平时就听柳先生的话，你跟柳先生说说，让她劝劝她侄女，我俩好歹还有个娃，不看佛面看娃面，她不能这么狠。”
“话我可以传，但是其他的不保证。”杨敬宗看着酩酊大醉的侄子，无奈的摇摇头。
话确实带到了，但柳银豆置之不理。杨敬宗就把柳银豆的态度转达给杨顺举，杨顺举非常落寞，说，“她要成亲，宁可选九叔，也不选我。这不是当着全村人的面臊我杨顺举的脸么。”
杨敬宗懒得理这事儿，说，“早晓得是这样，当初为啥要和离嘛。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寻我，我也给你想不出办法。”
杨顺举就说，“叔，咱俩可是一撘穿开裆裤长大的，他杨敬义要成亲，你一定不能去。”
“......”
杨敬宗看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要死要活的，面上敷衍几句。比起这个，他更不明白的是，三年多不见，老九咋和柳银豆的大侄女搭上了呢？
银豆也没想到，红叶和杨敬义的事情她是一个月前才晓得的。在此之前，她晓得她侄女有相好的，但不是杨敬义，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个。绕来绕去，咋又嫁到杨家湾了。
她性子比红叶急，趁着她今儿来送衣裳，忍不住问了一句，“红叶，你为啥选了杨敬义？”
红叶半玩笑似的说，“咋？姑姑担心从今往后辈分没我大了？”
银豆顺着台阶下，“嗯，差不多。”
姑侄两个笑成一团。笑够了，红叶才说，“当初也不是他。不过他缠的太紧了，我将将和离，他就偷偷地对我们娘儿两个好。这几年打光棍也一直没娶，后来我才晓得他原先也去我家提过一次亲，不过许下的聘礼没有杨顺举家给的高，我爹妈就跟我没说。我原本也不喜欢他，刚从杨家湾里蹦出来，凭啥又回去呢。再说我这两年另有中意的男人，也不打算成亲，就想着不缺吃穿不缺温暖，日子扎扎实实的，这样过着多舒坦。结果杨敬义寻来，非娶我不可，说倒插门都行。我为让他知难而退，就说那你考个举人回来，我就跟你。结果.....他真把举人考上了！......哎呀，你说说，他就不是个念书的料，当初连个秀才都不是，他咋就.......考上了呢.......”
“哦，那这人倒像是个情种”银豆说，“闹了半天，原来就是为这呀。你倒是干脆，以后成亲了过不好咋办？好不容易和离了。”
“那就继续和离啊。高兴我就和他过，不高兴，我就和离，又不麻烦。我看他像个诚心和我过日子的，家口小，也没啥负累。先过着看吧，其实我经过的这几个男人里面，他是最合适的，”红叶说着，笑笑，摸上肚子，“再说了，我最近忙的糊涂，不小心怀上了，是他的种，那就将错就错呗，正好给我阿宝找个伴，再寻个爹，也挺好的。”
银豆嘴巴张的老大。她侄女的境界，她显然赶不上了。想当初，红叶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娃，别说换相好的，就是跟不相干的男人说句话，她都觉得羞愧难当有辱门楣。
“.红叶啊，”银豆笑，“你现在变得我都不认得了。”
“姑姑，我还是我啊。我只是过上了我想要的日子，也更喜欢我现在的样子，”红叶抿唇一笑，言谈举止仍然是那个细致温和的女子，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道，“自立，自信，自由。”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拉家常，街面上有骡马的叫唤声，红叶说，“姑姑，铁匠爷来接你，我先走了。”
“嗯。”
银豆目送红叶出了后门，走到前堂，叮嘱徒弟们，“快过年了，明天开始盘点，腊月二十二闭馆。出了正月十五，再开馆看诊。”
徒弟们恭恭敬敬地道，“是！”
银豆裹上大袄子往门口走。外面刮着风，雪下的大，到现在还没有收停的意思。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杨敬宗赶着骡车，他站在雪地里等她，英俊伟岸，挺拔如柏。
“刚来？”银豆问。
“刚来。”杨敬宗说。
杨敬宗很自然地拉着柳银豆的手，毫不避讳地将她抱起来放进车厢里，再拉下厚实的车帘子，问，“冷么。”
“不冷，很暖和。”
杨敬宗斜坐在车前，鞭子一甩，骡车哒哒哒跑起来。
飞雪漫天，柳银豆年底才收的小徒弟和几个小师姐挤在慈安堂大医馆的门板后面，朝外头张望，看师傅坐着马车走远，兴奋地议论，“哇，铁匠爷天天来接师傅，好勤快。”
“我听大师姐二师姐她们说过，他以前也是这样，老在雪地里等着接师傅，一等就是一下午，嘿嘿，赖着不肯走，都变成雪人了。”
“哇，铁匠爷长得真好。”
“那还用说？你个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就惦记上了？不管师傅瞧得上瞧不上，铁匠爷是师傅的没跑儿。”
“师姐，我听说铁匠爷背后势力很大，是真的吗？”
“那当然，你新来乍到，还不清楚。咱们镇上人人都晓得，铁匠爷的亲姑姑是天下兵马大元帅！铁匠爷自己也有军功，皇爷还给他赐了免死铁卷。所以别说凤鸣县，整个延宁府都没人敢惹他！”
“哇.......”
“别老哇哇哇的，干活去！敢传师傅的闲话，我看你们真是活腻歪了！”柳银豆的十七弟子和十八弟子正拿着鸡毛掸子掸土，见几个小师妹鬼鬼祟祟扒在门板上，走过去一人背上掸一下，师妹们老老实实散开了。十七和十八却继续扒在门板上看。
“走远了。没看上，好可惜。”
“没事儿，明个你起早，铁匠爷送师傅过来，你就能看见了。”
“这么攒劲的爷们儿，师傅为啥不嫁嘛，没天理。”十八下意识跺脚。
“呵呵，皇爷不急公公急。”十七拍拍十八的肩，“走吧，下回再看。”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六十八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