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悔一笑》换一个梦

2、（二）

　　下午的大课间，老师会让同学们自由活动，三个人便如往常一样跑到学校的后操场上坐在台阶上听歌，透过眼前低垂的柳树枝条的缝隙看男生打篮球，不悔时不时就会花痴一下，总是会同时遭到如果、一笑的白眼。如果望着身旁坐着的两个人，突然间心里很满足，她问: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当然会啊，不悔率先说到，以后我们要一起上大学，一起出去工作，一起结婚，一起生孩子。
　　一笑说:到时我的孩子可是要认你们做干妈的，以后她的零花钱可是不用愁了呢。三个人咯咯的笑了起来。如果听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着以后的生活，温暖的春风吹动着她们清秀的脸颊，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温馨，如果也认为她们能这样在一起一辈子，可是她没有想过一辈子那么长，长到根本无法守住一个诺言。
　　过了一段时间，如果与不悔都在班里交了男朋友，一笑总认为自己是电灯泡，每天都会自己走。如果的男朋友叫马帆，是刚不久从别的学校因为打架被开除转过来的学生，不悔的男朋友是班里的班长叫孙琦，所以大部分时间她们四人会在一起吃饭，孙琦知道不悔爱吃肉，几乎隔两天就让家里送过来一趟炖肉，在如果的眼中，不悔被孙琦宠得像天使一样，而她的马帆呢？当时她不懂，在这之前她只有过一个男朋友，但那也仅维持了一个星期，所以具体在交往中应该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马帆应该是喜欢她的，在她不吃饭时他会给她买一杯热热的奶茶，会每天晚上给她打电话，打到很晚，直到她彻底坚持不住了他才会不舍的挂下电话，并且会在最后用深情细软的声音对她说:我爱你，她以为那大概就是喜欢。
　　放寒假了，同学们都高高兴兴的回了家，快到傍晚的时候如果在家中吃了饭，出了门去奶奶家睡觉，她穿过弯曲的马路，高高的土坡，一个人走在结了冰的冰面上，望着四周灰漆漆的树干，冰面上折射出女孩的影子，半长的短发被风吹的缭乱，苍白的面庞透着慵懒的气息，空洞的眼眶里透着迷茫，如果很久没有在家里睡过觉了，大伯死后她每天晚上放学后都要从乡里的学校走回家，吃完饭后再从最北边的家里走到最南边的奶奶家睡觉，那是父亲的要求，从小她就最怕她的父亲了，她至今还记得她趁在父亲出去干活时偷偷的在家里睡了几晚，正好被半夜刚回家的父亲撞见，那个夜里她没敢在动一下身子，尽管她的手脚已经麻痹难难受的不行。她清楚的记得那天夜里父亲会时不时的在睡梦中咒骂一句，吓得她总是一哆嗦，那时的如果才有八岁，也是从那天起如果在也没有了想要在家中睡觉的念头。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如果每年冬天都养成了冻手冻脚的习惯。
　　抬起脚往奶奶家走，头顶上传来乌鸦的叫声，如果想起曾经在这里被淹死过的一个小孩，还有在奶奶家睡觉时她总是会想起已经死去的大伯，爷爷。大伯死去的那天她是亲眼见过的，他直直的躺在床上，平时红润的脸庞透着死寂的苍白。她还梦到过死去的爷爷突然间从棺材里蹦出来，穿着黑色的衣服，留着长长的黑色指甲，一步一步的像她走来，就像电视上演的僵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像僵尸一样的去伤害她。
　　有一次她在奶奶家的炕沿上坐着，奶奶兴许是突然间想起了去世不久的妹妹，便对她说:上次你姨奶奶回来也是坐在你现在坐的地方跟我说话，说完了便叹了口气，头顶的乌鸦继续叫着，如果总是在想明天的太阳我是否还能看得到呢？就算死了，平时总是发脾气的爸爸，与总是摆架子的奶奶应该也会难过的吧？死是如果很早就想到过的事情。
　　傍晚，马帆打过电话来，告诉如果，我想你了，声音与往日的不同，透着些许的孤寂，如果问他：你怎么了？
　　马帆说：我爸又找了一个新的女人，我不喜欢她。
　　如果那这电话静默了几秒说：那你叫她妈妈吗？
　　马帆说：不叫，她又不是我妈，我为什么要叫？
　　如果并没有接马帆下面的话题，她不清楚马帆的家庭到底能有多坏，她想跟他相比自己大概是幸福的吧，至少她的父母还是亲生的。于是她只是轻轻的说:马帆今天是我生日。
　　果然电话那边马上传来了嬉笑的声音，今天是你生日啊，有没有吃点好的啊，到时让王坤给你买一个大熊。
　　王坤是马帆的好朋友，如果当时不明白她过生日为什么要男朋友的好兄弟来买礼物。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马帆的意思，他是要告诉她，你喜欢的是王坤的事实。
　　如果想起，那天语文课下后是微机课，她早早的跟不悔、一笑去了机房，马帆很晚才去，如果没有问他去干了什么，她当时正在看鬼片，她让马帆坐下来陪她一起看，她被吓得用双手捂着眼睛，指尖拉出了一条小缝。如果并不是一个细心地女孩，当时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现下回忆起来才觉出那天他进屋后的神情似乎是有些恍惚的。马帆从进来就没有说过话，隔了一会她才听到马帆的声音:我看了你的日记。如果只觉得心里咯噔的一下，前两天她写日记时被马帆看到，当时他要看，如果拒绝后马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如果没想到马帆居然趁她不在偷看她的日记，她知道他看到了哪一篇，她想要解释，却又气恼马帆这种行为。日记中的字眼闪过她的脑海:我喜欢王坤，喜欢男朋友的兄弟，只是王坤是有女朋友的，我不应该破坏别人，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还放不下马帆，我知道我对马帆不是没有感情的。文字简单而直白，她不知道他看了多少，理解了多少，那天是她第一次看到马帆哭，她柔软的内心告诉自己他或许真的受伤了，她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道:相信我，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那天之后她跟马帆还像从前一样，仿佛那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马帆曾经告诉过如果：之前王坤的一个女朋友不喜欢王坤喜欢他，如果问：那王坤知道吗？ 马帆说：知道
　　不悔问：那他没有不高兴吗？
　　马帆说：没有，后来她跟我在一起了，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一起吃，一起喝一起玩。如果深深地望着马帆：她知道对他们而言她无非就是第二个她罢了。开学了，如果高兴的跑去找不悔，一笑，她们虽然还像平时一样一起误课打闹，如果却觉得不悔点不对劲，她总是故意躲着孙琦，如果问不悔，不悔说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如果与一笑都很吃惊，如果问:谁先说的？
　　不悔说:我先说的。如果不明白为什么孙琦对不悔那么好她还要离开他，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其实不悔对孙琦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她只不过是习惯了他对她的好。
　　没事的，那就再找一个，你长得那么好看，还愁没人要不成，一笑笑着说到。关于不悔的分手，一笑是开心的，因为从那天以后，不悔每天都陪着她，她再也不用当电灯泡了。
　　如果没在说什么，对于不悔的隐瞒她是讨厌的，她觉得她有什么事情都会跟不悔说，但不悔不是，她就像彼岸花一样，永远在神秘的领域散发着郁郁的清香，如果想要进去抚摸它冰凉的花瓣，却始终找不到可以抵达的入口，如果觉得不悔的世界她可能永远都触碰不到。
　　她与她就好像两个捉迷藏的小孩儿，你追我藏，永远没有尽头，追的人总是抱怨藏的人的隐秘，可是她忘了，藏的人不可能永远藏着，追的人也会变成藏的人，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也会有很多秘密是不能与一起分享的不悔。
　　昏黄的灯光撒下来，将整个院子照得暖暖的，二楼楼梯内站着两个女孩嬉笑的聊着天。老师在里面上课发现她们俩个说话将她们赶了出来。不悔问：如果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如果呢？
　　那你为什叫不悔呢？如果反问道:
　　不悔说：因为我不后悔见到你们啊？
　　如果说：我也是啊，如果我不叫如果的话，你碰到的就只能是if了，如果做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随后望向遥远的天空大声喊:不悔，你叫不悔是不是因为你家里人不后悔生你的意思？
　　不悔笑着说:大姐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嗯，如果悠然的点着头说:那我的名字大概都是疑问的吧，如果不生我，会怎样？
　　如果我是个男孩会不会更好呢？
　　听到如果的话不悔扭过头望着如果圆润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不悔觉得这一刻的如果与平时不太一样，虽然她一直是笑着的，不悔却觉得她的笑容里透着忧伤的气息。
　　晚自习终于下了，不悔说不如我们出去上网吧，如果说:好阿。于是两个人从厕所的窗户爬上了墙，墙上有很多锋利的玻璃碴子，不悔率先跳了下去，下面是一推垃圾，不悔站在垃圾堆上，扬起清澈的脸颊说:如果跳下来吧，不会摔伤的，听了不悔的鼓励，如果坐在墙上很快的划了下来。对于不悔如果总是没有抵抗的能力，如果在跳下去时划破了妈妈新买的裤子，倒在了垃圾上，弄得全身臭哄哄的，不过丝毫不影响她们享受刺激的心情。那种刺激一直延伸到高二的时候，也是有人跑出去上网，但并没有她们那么好运，被抓住开除了。结果是在早上升旗时宣布的，两人听了均不由得发出一阵唏嘘。
　　一笑算是班里的好学生，学习很用功，老师们很喜欢她，关于她们三人的友情别人也总是参与评价，说她就像是如果与不悔之间的第三者，在两人的默契中透着诸多的不协调，说的人越多，久而久之一笑也有了这种感觉，她会时不时的闹脾气，总是说以后你俩在一起，我一个人就行，如果承认，她对于不悔是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就像关久了听话的孩子，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那种感觉即新奇又刺激，但那也不代表她不喜欢一笑。也许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分享的东西，爱情不能分享，友情也是一样的，三个人的友情注定会比平时坎坷一些。
　　一天晚上，如果还是像往常一样与马帆通着电话，手机屏幕上突然显示了母亲的电话号码，如果刚接通就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你们老师打电话过来说你在那边搞对象呢？接着又听到父亲的声音，如果你真行你，他还说了什么，如果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父亲在每次骂她时总是会叫一遍她的名字，然后在给她扣上孙家的帽子:你是我孙波的孩子啊。孙波的孩子又怎样呢？如果自嘲的笑道，还不都是人？如果想:这次是，上次她偷偷在家睡觉时也是。如果我不是你的孩子，那该有多好。从那天之后如果心里总觉得有点郁闷，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在周末开学的那天她带了酒准备与不悔一起喝。
　　中午放学了，如果与不悔很快回到了宿舍，吃了点泡面，怕猛的喝酒会受不了，俩个人没几口便将面吃完了。于是开始坐在阳台上望着楼下弯曲的小路喝酒，大概是因为心里郁闷，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如果只喝了四罐便醉了，迷迷糊糊中她记得有人给她梳理杂乱的头发，有人笑着说她真的醉了，宿管啊姨敲门进来批评了两句关上门走了，如果被人架着晃晃悠悠的进了教室，神情紊乱时她看到了班主任，看到了班里的同学，人喝了酒之后尽管神智在清醒，脑海中也不在是平时的自己了，她只记得她嚷嚷着想要回宿舍，在然后便看到了向自己走来的父母，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闺女你这是咋了，如果将眼神传像了父亲，他气愤的转过身去，然后开始吸他手中的烟，缭绕的烟雾吐出来，熏在父亲的脸庞上，那一刻如果突然间觉得父亲还是在乎她的，那天她觉得父母因为她的事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父亲让人去找马帆，如果借着要上厕所的缘故，让朋友告诉马帆让他来厕所一趟，果然马帆一会就来了。如果告诉他要藏起来，不然我的父母会打你。之后的事情如果不记得了，大概真的是因为醉了，又或许是不愿记起，如果想原来人体真有电视上所演的那种功能，痛苦太深便会自动抹去，但有一个片段总是印在如果的脑海中，她待了一周后才回学校，那天的傍晚，不悔站在一楼花园水池的前面，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透出一种无比后悔且焦虑的感觉，她说:你妈有没有说是我把你带坏的？
　　如果听到这句话，先是望着不悔惊奇愣了两秒，然后笑着说:没有啊，为什么那么说。
　　听到如果的回答，不悔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是担心已久的事终于放下，做出了捆绑的束缚终于逃离般放松的姿态。
　　如果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吧，也许正是因为不值得所以才感到痛苦。
　　很多年后如果去了北京工作，与一个北京的同事讲起自己的故事时，他不相信，因为这时的如果是一个说话温柔的乖孩子，她从来不会发脾气，不会顶嘴，与她口中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如果并没有告诉他，那是因为她追寻刺激的动力不见了，现在的她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孤独。因为她不在了。她总是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在谈起这件事时她竟还会觉得窒息，那种感觉就像是已经结了疤的伤口被人慢慢的撕开。
　　这件事没过多久马帆便因为打架被开除了，异地的她们，还跟往常一样继续打着电话，电话中马帆告诉她，他每天都在想她，每天都会把想对她说的话写在纸，等放假回来时他就来看她，将他写的话全都拿给她看。
　　那时的她并不理解为什么他那么爱打架，因为打架被上一个学校开除来到了这里，又因为打架被这个学校开除，后来她想到:也许是因为她之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她喜欢打架的男生，喜欢酷酷的男生，似乎也是从她说了那句话后他才变得更加的猖狂，无可挽回的猖狂。
　　异地恋没多久，如果就提出了分手，那天正要去上体育课，如果看到了马帆的好朋友坐在石凳上，看到她起身向她走了过来，将一打写得厚厚的纸递给了她。如果拿在手上，只是简单的翻看了几页，上面大致写着:2012年5月16日星期一
　　想你了，今天吃了一大份的盖饭，想起跟你一起吃饭的情景，高兴的想要再吃一份。
　　2012年5月17日星期二
　　想你了今天喝了你最爱喝的奶茶。
　　我今天上课睡着了，梦中还是你的影子。
　　2012年6月1日周五
　　今天在校园里看到有一个人的背影很像你，我差点没控制住就抱了上去。
　　如果看了几页，便抬手将它们全部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不悔跟一笑说她真是舍得，如果是她们总得留作纪念，如果没有多说，她只是觉得没必要，既然成了陌生人又何必在留纪念呢？欠他的大概那顿酒已经还清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看似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本应该有一个类似电视剧里那样美好的结局，为什么是在历经了一切之后，无可奈何的放弃呢？如果尤记得马帆回来的那个夜晚，他们站在学校的小卖部前，昏黄的灯光照在他温柔的脸庞上，如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坏坏的传来:有没有想我啊。
　　如果转过身去说:不想，却突然间负气似得转身抱住了他，那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她搂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烟草气息，如果感到温暖而平静。
　　大概所有人都以为如果喝的那场酒是因为马帆，开始如果也是那样认为，所以将喝酒之后的罪过多少的加到马帆的身上，多年后她才明白，那件事只能怪她自己，她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躯壳，空洞的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跳动的心房已经被寂寞占据，她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所以她需要刺激，一种永远都没有体验过得刺激，尽管那种刺激让她感觉疼痛，窒息，但她依然义无反顾的去做了，她用自己想要去报复，报复父母对她的忽视，报复她得不到自己的所爱，她想看他发愁，想听到他的安慰，她记得那个晚上他对她说，如果你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他给她分析了成绩。那天中午他神情严肃的对她说:如果你把不把我当你的老师，如果是就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跟马帆交往？那天夏天他对她说头发那么短能扎得起来吗？
　　这时如果才明白原来他才是如果心中的毒刺，深入骨髓坠入地狱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