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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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蜿蜒的石子路，下了点小雨，鹅卵石缝长了青苔，有点滑腻，招若小心避开，雾蒙蒙的小雨落在雅致绽开的伞面上，青色的裙摆一荡一荡。
“嗯，我到啦，买了一点食材，军训里——没什么，都挺合得来的。”
“好啊，我在家等你。”
招若收起手机，重新拿起沉甸甸的布袋，回家。
她租了一间离学校较远，但环境安静的房子，一室一厅，附近超市药店都很便利，只是要坐公交车上下学。
刚刚招若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是工作空隙赶来看她，顺便嘱咐她一些事。
招若母亲学画画得了祖上的精髓，在圈里小有名气，因此从事这行业，常常到处奔波接任务。很少回来，但她们感情依旧好。
简单炒了两个菜，门被敲响，招若蹦着步子开门，一个女人，米色披肩长长，眼角有小细纹，被岁月磨砺地眼里沉静，尤其手好看，只拇指和食指间一层薄茧。
“妈。”
招若笑起来，有暖暖的小梨窝。
“好香啊，若若会做饭了。”
“伯伯教的——”
她忍不住得意，语气上扬。
“好棒。”
她们合力把行李搬进来，说说笑笑进客厅。
招若祖辈是民国的大财阀，乱世落没了，辗转迁到江南，安了一所宅子，后来招若母亲出生，学画，便又改了一间画室，听长辈说她自小懂事娴静，诗歌成颂，名声远扬，招若性子里三分沉静就是她感染的。
但她清楚地知道招若与她不同。
招若更多懵懂不知尘世，有一包糖，大宅里的人人都要分到，乖巧极了，一贯严肃的祖父也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心软，小姑娘规规矩矩地合着手站在书桌前，个头还没有边上摞的书高，白嫩可爱。
和一个软糯的包子没区别。
老宅里没有人舍得对她说重话的。
招若母亲格外不放心她的个性，怕她受欺，“有没有交什么好朋友？受了伤没有？”
“没有妈妈——”
招若拉她坐下，盛好了饭，像模像样给她夹菜。
“同学都很好，他们很好玩，会很多东西，也教我，还留了电话。”
“我不舒服的时候，有人带我休息，给我盖衣服，都可好了。”
用这么多“很”，应该是很开心了。
招若母亲放下心，拿起筷子，不经意瞥过阳台，看见一件黑色棒球服，轮廓宽大，分明不是小姑娘的尺码。
她心一紧，联系刚才招若说的，有些忐忑“借你衣服的是男同学？”
“是啊，帮了我两次呢。”
她本以为小姑娘还小，男女之事情情爱爱让她少沾染些好，没想到一开学就遇到了桃花。
“那，那你对他？”
女孩唇沾上油，薄薄的一层，眸子通透水润，疑惑地歪头“什么对他，他挺好的啊，室友对我也挺好的。”
原来只是同学之情。
她不敢放下心来，追问“妈妈很少管你感情上的事，只是你才高一，对其他男同学有什么好感，也没有定数，不要冲动发昏，好吗？”
简直不能再直白了。
招若想了想，突然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有些狡黠，“妈妈我知道你问什么，男女的事我懂，和你和爸爸一样。”
“男生接触不多，我对他们就像对许蔻他们一样，不会像你说的。唔，但有一点，我看他的时候，总不看我，有点没礼貌。”
还像个稚气的孩童，不懂男女痴缠，欲占有愿付出，世间嗔痴。
不知爱人时，从黎明到黄昏，每一景物都是一篇情诗，只想端端正正地道一句，我喜欢你。
母亲叹气，我的傻女儿喏。
表面通透，玲珑心，学什么都快，只情之一字，半点没有显露。
“那以后遇见了说喜欢你的男生，若你不喜欢他，便干干净净地断了，别给对方留下什么念想，知道吗？”
招若皱了眉想了一会儿，才郑重地点头。
“吃饭呀，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
“什么拿手，就只会这两样吧。”
“谁说的——”
……
隔天，招若送人走后，拎着书包走到公车站，早上的车过了七点就开始堵，一路上停了许多次，车上人又多，公交车晃晃当当地开，到了校门口就剩八分钟，招若早餐没来得及买，直奔校门，气没喘匀到教室，一时间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看。
招若扶着门框的手一滞。
“若若，这里这里，老师没来。”
许蔻给她挤眉弄眼，身侧赫然给她留了一个位置。
招若舒了一口气，握着书包带众目睽睽之下溜进来。
新环境很快又喧闹起来，熟的不熟的都在攀谈。
“今早堵车了，扣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招若坐在过道边的位子，许蔻坐她旁边，侧着身，一手搭在后桌，显然已经和后桌混好关系了。
招若一一向后面两个男生打招呼，其中坐在她后桌的男生笑得很打眼，温润的样子。
“班级表里有写啊，我早知道你这个糊涂鬼会迟到，啊，忘了介绍，这是柯岩，这是苏忋姑。”
“叫他姑姑就好了。”
许蔻指着另一个有虎牙的男生笑得很开心。
姑姑？
这倒霉孩子取的名字还真别致。
“诶，你别听她！”苏忋姑显然不满意这个，咧一口小白牙，少年气十足。
他们的声音不大，许蔻和苏忋姑还在互怼，那个温润的男生忽然看向笑吟吟的招若。
“你呢，叫什么？”
“我叫招若，招财进宝的招。”
他笑了，开口还想说些什么，新晋班主任已经进来了，招若拉着许蔻连忙坐正，只能闭嘴。
班主任是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人，一双小眼睛长得很喜庆，说话幽默，总能抛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金句。
许蔻本来就坐不住，和苏忋姑一唱一和，权当活跃气氛。
“高一知识点在高中占的比重非常大，你别等高三回头后悔啊，所以要抓紧努力了。”
“这个影响成绩还有啊，谈恋爱，我以前有个学生，为了谈恋爱离家出走哦，家长找都找不到，急死了和我说，我有什么办法。”
“高中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我女儿高中被我管得很严的，现在保送去国外了。哪个要是谈恋爱被我抓到了，诶嘿……”
许蔻冷不丁冒一句：“那不被你看到就好了。”
众人大笑，班主任也笑，指着许蔻恨铁不成钢，看了看花名册，“好啊，我以后第一个盯你，叫什么？”
许蔻：“我叫苏忋姑，16名那个。”
苏忋姑差点跳起来打她。
教室突然一阵骚动，走廊传来笑闹的声音。
招若抬头看去。
和熙的风吹散大片的云朵，曦光暖暖散了遍地的金，一打眼看到的男生扭头不耐烦挥走同伴的手，松松挂着包，手骨节分明，拎着校服搭在肩上，脸美地雌雄莫辨，似鬼似魅，长腿一跨，上了台阶，转身就不见了。
“那是军训那个人吧，天呐第一次看正脸，真的和传言一样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唉，只可远观啊。”
“那也行啊，军训的时候神出鬼没，见都见不到。”
“拉歌那天他不是在嘛，还和一个女生很亲密呢。”
招若一声不吭，悄悄摸了摸抽屉的书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班主任拍桌子了，“看什么看什么！”
“升旗都没见你们这么专心。”
教室重回喧闹。
新生原本在9月前报道，但临时变动，全校都统一开学，新生都要去搬书大扫除选班干，下午还有课。
高一生活正式开始。
*
学校有食堂，但大多数学生还是在外面吃。
“若若，去吃饭了，和小六他们一起。”
“不了，我待会找老师有事。”
她随便编了一个借口。
上午招若被选了学习委员，许蔻听着没什么异样，便放她走了。
招若心里有事，等着他们走了，背着包，去楼梯口，拾阶而上。
她想不让妈妈误会，尽快把外套还给惬央，省得多生事端。
午饭时间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不知道惬央的班级，又怕人走了，快速过了一遍高二门口，发现都没有。
招若没吃早饭，脸色不好看，脚有些发软，拉住扶手，慢吞吞地抬腿。
楼上应该还有一间。
教学楼呈环形，楼梯连接，四楼对面一排高三，只有南楼左边有一间，绕过阅读角，嘈杂声才渐渐大起来。
“对尖！”
“炸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猪吗我草，我又不是地主！”
“孟璞你他妈还藏牌，看我怎么削你！”
“那个——”
突兀的女声，刚打算大动干戈齐齐望向门口。
女孩整齐的白衬衫，领口折得刚好，露出白皙的颈，小巧的下颌，眼睛很大，瞳仁乌黑清亮，怯怯的样子。
惬央仿若不知，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另一只手夹未燃尽的烟。
她又开口了，字好像都慢慢嚼过，软软的，眼睛定在他身上。
“不好意思，找惬央。”
尾音有点熟悉，上扬的缠绵的。
惬央抬起脸，夹烟的手一顿，正对上她红红的眼睛，想起那天招若含着泪，手一抖，下意识掐灭了火。
靠。
他暗骂一声。
胡佟去买饭了，帮老大挡狂蜂浪蝶的任务落在孟璞身上，业务熟练了，刚想开口拒绝，就见一道修长隽永的身影略过他。
孟璞光速闭嘴：“……”
瘟神开始勾搭小学妹了？
他招呼狐朋狗友偷听墙脚，蹑手蹑脚。
招若个子小，走到她身边才惊觉这人高得不止一点半点，默默走到角落，拉开书包拉链，递给他衣服。
他不做声接过，不小心碰到她柔软的手背，招若毫无知觉，他敛下睫毛。
放在衣服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似乎在留住那种感觉。
“很抱歉那天带给学长的困扰，这件衣服洗过了，谢谢你。”
女孩不善言辞，费力地微仰头，惬央能看的清她戴的小黄鸭发绳，头发扎起来小小的一撮，近了能嗅到淡淡的茉莉花香，清且悠长。
惬央微微侧头，喉结滚了滚。
“嗯。”
教室的墙太厚，孟璞凑近听也听不到什么，眼看就要爬窗户，被惬央一个眼刀刹住。
桃花眼眯起，都是赤裸裸的戾气。
孟璞连忙求饶，悄悄从墙上滑下去。
心里感叹，真是儿大不由娘。
咦？好像有些不对？
正巧这时女孩又开口，带着轻松的语气。
“那学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来高一三班找我。”
惬央敛了眼眸，瞥过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太小了，惬央心里比了比，一只手环住她的腰绰绰有余，坐在他的臂弯上，堪堪只比他高一个头，她又暖又软的手环在他脖子上，带着呼吸咫尺都是清淡的茉莉花香。
“学长？”
他兀地一惊，不知何时俩人靠得越来越近，她柔软的发顶就在眼下，瓷白的脸仰着，手扯了扯他的衣角，毛茸茸的碎发让人不自觉想亲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