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水》远扎

4、关于一个印象深刻的人

　　最近常常想起这个人，挺想写一写的。这人是我小学的体委，现在在一所很好的大学念本科。他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大概是我在这世上最羡慕的人。我相信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只除了他。
　　小学的时候他就特别讨老师喜欢，我那时候性子死倔，心眼特多，爱美的小姑娘，对人大概也有点刻薄，不怎么招人待见。我那时候就喜欢他，不过那时候都流行“打是亲骂是爱，暗恋用脚踹”，而且实话实说，我踹过不少人，但他大概就是连踹都舍不得踹的，听到他的名字就能从耳根红到脚趾。
　　后来他一帆风顺的长大，交了几个女朋友，各个都比我好上千百倍，我这样说没有任何自谦的意思，她们的好是千真万确的。我想，假如我是男生，我也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姑娘，不，绝不喜欢。我这一路，走的别别扭扭，做过不计其数蠢而又蠢的事情，可以说很少有哪件事做得不蠢、不是在自讨苦吃。而那些姑娘全都幸运、聪明、顺遂、温和而富足，方方面面都胜过我许多。
　　他不算特别帅，资质稍好过常人，也不算突出，不过，如果你是我，那便会觉得他帅得不行，聪明又上进，简直完美。我大概半年前见过他一面，这是小学毕业以后我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那样，大方真诚，带点恰到好处的腼腆，生活待他也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这世上一切烦恼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特别特别喜欢念大学的城市，喜欢过出生长大的那座城市，听他这么说我伤心得不行，我这人特别念旧，我在那座城市长大，这辈子大概也不会离开。临走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女朋友，不过只是背影，他也给我看过她的照片，模糊得很，根本看不见五官，我却称赞她“女神”，他听了挺高兴的。他女朋友看起来挺高的，长发，苗条，是挺女神的。
　　我知道好多人都会觉得不屑，什么人会一直喜欢一个小学同学—尤其是一个小学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的人？那时候我们撑死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呢？
　　虽然我想要反驳，然而这个故事显然不足以反驳，因为，确实，亲爱的，正如你所想，我上了初中，喜欢上其他人，小学同学真是再遥远不过的记忆。我参加中考，运气不错，擦边去了所很好的学校，那时候在放暑假，我觉得自己年轻而且充满活力，我那时候登上了北京最高的山，将初中的时候经历的一切欺凌，因为青春期上飙的体重而带来的自卑和长期被人否认的沮丧都抛于脑后，我想玩个整盅游戏。我翻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存的小学同学的号码，装作其他人和他聊天，顶着别人的马甲似乎有种别样的、隐秘的快感，让我欲罢不能。然后，聊着聊着，我忽然有了个主意，一个令人兴奋又恐惧的主意。
　　我盯着对话框好久好久才打出来：白霜是不是你同学，听说名声挺坏的，长得胖脾气还差。
　　说句实在话，我喜欢过挺多人的，每一次都千真万确，凿凿真心。我也知道，很多时候喜欢就是喜欢了，很少很少能在心动的那一秒捕捉到那一丝温柔的颤抖，就如同很少很少能在步入艰险的歧路的时候听到命运高高在上的讪笑。但是这个故事，关于他的故事，这两个瞬间，或者说是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的那一个瞬间是那么那么的明显，以至于这个瞬间几乎就是故事的全部：
　　多年以前，坐在灵山山顶的我盯着手机紧张得想吐，短信提示音响了。
　　我几乎想要删掉这条信息，这辈子都不要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我回想起伴随着我初中三年恶意的玩笑和自己无数次认命般的自我调侃，第一次知道，其实自己没那么潇洒。然而我最终还是没有删除，最终还是好奇那个生活一帆风顺的叫我嫉妒，不知怎么就被所有人喜欢的男孩子，是否也和所有人一样，喜欢随声附和，喜欢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喜欢对别人的痛苦和缺陷评头论足。
　　“是我同学，我觉得她挺好看的”
　　嗯，其实，我是个挺臭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