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校园纪事》林加

9、第九章

　　A大在西北三环，周宇文来了A市之后并没有出来玩过，一路上两人就路边的建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倒很融洽。

　　到了剧场附近，乔杨找到停车位把车停好，两人步行到饭店。

　　饭店名叫心悦小厨，里面装潢有点西式，环境不错，人气也不错，不过还没到6点，所以也没有用排位。

　　周宇文看似认真地在研究菜单，其实思维有点恍惚，怎么就变成和这个才认识两天的人单独出来吃饭了？他们有这么熟了吗？

　　他越过菜单看了一眼乔杨，乔杨也在看着菜单，他今天穿了一件休闲西装，里面衬衫的领口开着，微微皱着眉头，指着菜单跟身后的服务员说着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顶上那个暖黄色的灯光，两天前还觉着疏离桀骜的眉眼，现在显得柔和了很多。

　　乔杨点了四个菜，然后就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跟周宇文说，“你再随便点一个。”

　　周宇文听到乔杨点的都是招牌菜，忍不住说道，“够了吧？我们吃不完的。”

　　“怎么吃不完，快点。”

　　周宇文犹豫了一下，点了个凉菜，然后就见乔杨起身去洗手。

　　周宇文洗手回来，乔杨正拿着热水烫餐具。

　　周宇文默默看着，乔杨弄完看了他一眼，“你用不用？”

　　“哦，我不用了。”周宇文笑笑。

　　凉菜是最先上来的，两个人都没有动筷子。乔杨开车，于是两人喝的都是热茶，周宇文想了想，也就没有端起来。他从桌子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副筷子和勺子，用茶水烫了烫。

　　“谢谢你请我吃饭，就不和你客气了。”周宇文笑笑，然后就用烫过的筷子勺子，舀起一勺凉菜，往乔杨的碗里递了一下，见乔杨没拒绝，就放到了他的碗里。然后又同样给自己舀了一勺。

　　乔杨有点轻微的洁癖，但不严重，出去跟别人吃饭也没太多的讲究，只不过沾了别人口水的东西他绝对不碰就是了。这会见周宇文这么上道，心里十分熨帖，印象分一下子拔高了很多。这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丁磊曹铭格那两个货，就十分不地道，昨天糖醋排骨好吃，两个人故意用筷子搅了半天，结果就是他一筷子都没动。

　　“嗯…你车技不错，拿驾照很久了吗？”周宇文见乔杨根本没有要顾及餐桌氛围的意思，主动开口道。

　　没想到乔杨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今年才十九，能拿多久？”

　　不顾及餐桌氛围，还把天给聊死。

　　周宇文笑笑，乔杨又开口说道，“车是去年我过生日，爷爷送我的。”

　　见他提起老校长，周宇文心下黯然了一下，还没等开口，乔杨就自顾自地说道，“驾照虽然拿的时间不长，但我15岁就会开了。那时候A大新体育场刚建成，没什么人，丁磊他爸爸教我们几个开车，就在那里练的。”

　　周宇文听了点点头，“丁磊就是你说的发小么？”

　　乔杨没想到他还记得发小的事，说道，“对，吹长笛的，一会演出的就有他和他表弟。”

　　“你很喜欢音乐吗？也玩乐器吗？”

　　乔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在我家里还看着什么了吗？”

　　周宇文笑了，说道，“没有了，我一共就在你家客厅待了一会，没有时间条件到处乱看。”

　　菜陆续上来了，每上一道菜周宇文都先帮乔杨盛上，乔杨似乎对此很满意，周宇文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吃什么，于是一餐饭好像他才是热情请客的那个。

　　“小时候被我妈送去学过一段时间小提琴，后来她出国了我就不学了。”

　　“……”

　　周宇文想起之前吕建说的话，乔杨的母亲改嫁后出定居国外。他看着表情泰然的乔杨，心里莫名有些心疼。周宇文一直提着十二分精神规避掉他觉得对面这个人可能炸毛的点：老校长，父亲，母亲，大伯…但他对乔杨的了解又仅限于这些，所以真不知该聊些什么才对。现在又不是提起退学这件事的好时机，他不太想打破两人友好交流的氛围。

　　“哎。”

　　乔杨打破了周宇文的沉思，乔杨见这人一点一点吃着饭，这会又不知在想什么了，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嗯？”

　　周宇文一双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筷子还递在嘴边，乔杨突然笑了一下，也不再看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才说道，

　　“你怎么这会看起来傻兮兮的。前两天的精明劲儿呢？”

　　周宇文也笑了一下，斟酌了下说道，“前两天什么法子都用过了，死缠烂打，晓之以理，苦口婆心，我黔驴技穷了，现在只想好好吃顿饭了。”

　　乔杨玩味地看着他，说道，“我真第一次碰到你这么不嫌麻烦，这么好多管闲事的班干部。我就算回去上课了，经费也不到你自己口袋，你这么费尽心思有什么好处？”

　　周宇文听乔杨调侃自己，也放松了很多，笑道，“觉得你是个潜力股，想跟你成为同学，以后好沾沾光，这样的理由可以吗？”

　　乔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时间差不多，两人吃完了饭，乔杨去前台结账。

　　这时候已经快6点半，饭店的人多了起来，一群大概八九个人一起涌进来，周宇文往出走时差点撞到对面的人，就侧了下身，没想到一个年级很轻的服务员正端着菜急急忙忙往前走，一下子撞到了一起，半碗汤汁都洒在了他的白衬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慌忙把端盘放下，拿过纸抽给周宇文擦拭。

　　周宇文皱着眉头，暗暗责怪自己不小心，侧身前没看看后面有没有人。那个服务员应该也是才出来打工的，这会大家都看向这边，经理也过来了，急的眼眶通红。

　　“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抱歉了。”

　　经理过来又帮着擦了擦，周宇文不想再麻烦，于是接过毛巾，赶紧离开了饭店。

　　乔杨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见周宇文出来，不耐烦地说道，“怎么这么慢。”

　　周宇文脸上还带着一点尴尬，他犹豫着开口道，“乔杨，刚才不小心衣服上洒了菜汤，气味不太好，要不..我在隔壁咖啡馆等你，或者我先回去吧。”

　　乔杨这才看到周宇文的白衬衣侧面和后面有一大片褐色的污渍，见周宇文一脸尴尬，乔杨原本马上要出口的“你怎么那么笨！”忍了忍没说，他看了看时间，跟周宇文说道，“我就离开那么一会，真有你的。跟我过来。”

　　周宇文跟着乔杨到停车场，乔杨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健身包，从里面取出一件黑色帽衫，递给周宇文说，“换上吧。”

　　周宇文看了看比自己平时衣服大两个号的帽衫，认出这是前天乔杨穿的那件，

　　“嗯…要不…”

　　乔杨看他还在犹豫，不满道，“快到点了，开场前进不去的话要等曲间休息才可以进，你动作快点。”

　　乔杨拿过周宇文手里的方毛巾，见周宇文左右看了看，停车场倒没有其他人，乔杨问道，“要不你进车里换？”

　　周宇文怕弄脏乔杨的车，赶紧道，“不用了，就换个衬衣而已。”

　　于是赶紧把衬衣脱下去，见乔杨就站在旁边看着，周宇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过身，谁知背上突然传来湿热感，原来乔杨正拿着毛巾帮他擦背上刚刚弄脏的地方。

　　“谢谢…”等乔杨一擦完，周宇文立刻把帽衫穿上，拉好拉锁，乔杨从车里拿出两张湿巾，递给他，两人一起擦了手，然后把毛巾和湿巾一起丢了，赶紧往剧场走去。

　　一路上乔杨用眼睛瞥着周宇文，见他穿着自己的衣服，有些大，圆圆领口隐约露出两条锁骨，一看就是真空上阵，周宇文还不得不一直卷着袖子，乔杨一挑眉毛，恶趣味的催促道，“别管衣服了，快点走。”

　　两人验了票，过了安检，找到位置坐下，灯光立刻就暗了下来。演出要开始了。

　　两人坐的位置很偏，又靠后，是音乐厅最便宜的位置。乔杨没坐这么远过，连台上的身影都看不太清楚，但实际上他也没去看哪个是丁磊哪个是曹铭格，他的余光一直瞥着旁边的周宇文。

　　这人短暂的慌乱过后，又变成了那种不疾不徐的样子，坐下时还冲着乔杨笑了笑，然后就一直看向舞台，聚精会神地准备开始听音乐会了。

　　上半场都是些耳熟能详的经典曲目，连周宇文这种没学过什么音乐的人都觉得很耳熟。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听演奏会，觉得还不错，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听现场。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交谈，都专心地听着音乐，只是黑暗中，身边人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捕捉到，感受到。

　　下半场开始，一位外国女歌唱者徐徐地走上来，跟观众致意。观众席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回应。歌剧并没有配翻译字幕，但是周宇文却听得十分专注，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好像随着音乐在起伏，这种感觉很奇妙，好似音乐正在诉说的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一曲终了，观众席掌声雷动，不同于上半场，这会还有一些人站起来高喊“BRAVO！”

　　乔杨感觉周宇文轻轻碰了碰自己，他探过头去，听到周宇文轻声问他，

　　“这一首你知道名字吗？”

　　乔杨是真的对音乐没什么研究，更别说歌剧了，一些乐曲也是丁磊练得多了，他才知道一些。这会周宇文问他，他才有点懊恼进来的急了，没有拿曲目单。

　　他侧过头看周宇文，周宇文还盯着台上，并没有看他，乔杨只能看到周宇文的侧脸，以及他的脖子和锁骨。

　　掌声渐息，下一曲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