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叶溯气急了，眼眶微微泛红，当即抽出腰间轻剑，抽出之后发现没带手套，更气了，急忙把剑放回去，颤着手把婢女递过来的手套戴了，接着瞬间左手轻剑，右手重剑，不顾一切扑过去，一个翻身加鹤归砸向薛宁。
这边薛宁刚被门板拍了个七荤八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神游天外好一会儿正恰恰好回过神的时候，叶溯的剑气带着杀气奔腾而来，他下意识地一个盾立，“锵”地一声，叶溯重剑生生被震裂了，围观群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叶溯勾了勾唇角，眯了眼，从薛宁这儿望去，会看到他嘴角翘着，眼里头却半点笑意都没有，活像点点冰碴结进眼瞳，擦不去也化不开。
薛宁直起身，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肿了个包的脑袋。余光瞥到依旧趴在地上衣冠不整的琴师，耳朵边偶尔飘过几句风言风语，也是明白了了大概。
哟，醋了啊。薛宁先是皱了下眉，而后眼中精光一现，接着便直截了当向叶溯甩去一个挑衅的笑容。
围观群众纷纷感受到双方之间又一阵气势如虹的暗潮汹涌，眼见着就要波及到自身，大家努力按耐住往前凑的冲动，口号也不喊了，横幅也不抖了，就那么屏息等待，安静吃瓜，场外连下注赌输赢都十分文雅，得抿着嘴轻声细语，放铜板的时候都像在下棋，买定离手时，还得互相拱拱手。
而众人瞩目之下，叶溯举起右手凭空晃了晃，叶家婢女们便会了意，训练有素地掏出乐器，整装待发。他随手把重剑一丢，轰隆一声扬起一阵沙尘，接着众人只见漫天尘土之中金光乍现，烟尘缭绕中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碰撞得那叫个激烈，一阵混乱的金属相撞之后，突然，婢女们开始奏乐了。
刀光剑影间，婢女们神态自若地奏着杀伐之乐，起先是琵琶独奏着关山飞雪，而后混入沉重急促的鼓点，接着古琴携着万千精兵强将杀入战场，和着锋利的笛声，衬着锋芒相交的撞击，竟是热血沸腾，虽战况看不真切，可又实实在在听得过瘾。
琴师很是激动。没想到叶溯竟以刀剑领着其他乐器，创作出如此激荡人心的作品！师父！这一趟扬州真是来的太值了！被包养又算什么？我愿意为艺术献身！
浑然忘记前几天想要清清白白搞艺术的人是谁了。
而这边薛宁应对的十分狼狈。有乐曲助阵，叶溯越战越勇，跟磨好了爪子的小老虎似的勇猛又凶悍，那柄雕着花挂着宝石嵌着玉，一看就跟主人一样徒有其表的轻剑在叶溯手中如游龙一般，薛宁一个不留神，披风左侧稍稍被刮去三寸毛，整个不对称了，叶溯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往后一跳，仰起脸直起身，把剑插入剑鞘里，看都不看一眼，伴随着逐渐缓和并带了点喜气的乐曲，一甩披风，径直走进琴馆。
薛宁挠了挠头，侧过脸瞟了一眼自己少了一点毛的披风，若有所思。
围观群众终于在此刻爆发了，无论赢钱的还是输钱的都一样激动。
二少党的欢呼差点掀翻沿街各个房子的房顶，大家跟过年一般兴奋，纷纷表示要把叶溯那乐曲中激斗的英姿记在心里，更有甚者直接扯出个桌案，临街作画，画叶溯拿着把轻剑身姿轻盈的种种模样，当时就被抢购一空！这位画师后来更是身价倍增，成为著名的画家，而他的雅号“同人”随后响彻大唐，暂此不表。
虽然二少党们头顶青天，但是二爷党们根本不买账！叶溯那矫健身姿固然赏心悦目，可是我们家二爷才是真命天子啊！无论如何，叶溯也只能伤到我们二爷的披风，夺了这一场暂时的胜利，可是刚刚跟周先生情投意合甜甜蜜蜜的是我们家二爷好吗！哎呀二爷您咋还在外头，让奴家来安慰您受伤的披风吧～
两方互不相让，眼见着骂战又要开始，人群还有往琴馆这头蔓延的趋势，小厮们侍卫们拦得一个个面色青紫，缩在一旁的琴师见到薛宁还在原地发呆，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一捞就把人拽进琴馆里头，砰地一声关了门，手脚敏捷动作迅速，把大家伙儿看的一愣一愣的，半晌，人群才又沸腾起来。
而里头琴师抵着门，重重地喘气儿，余光竟瞥到薛宁在笑，吓得他心头抖三抖，再甩了甩脑袋，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二少，二爷，你们的衣服长得可真像。”
坐在桌旁特制软凳上的叶溯原本正喝着茶顺气儿，这一口碧螺春在喉头转悠着还没咽下，冷不丁听到这话，顿时呛得面红耳赤咳嗽不止，一旁的薛宁终于憋不住了，笑得特别特别欢快。
琴师目瞪口呆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哎哟一下歪歪脑袋拍拍头，眼见着叶溯又要气到打人，一张脸涨得通红，连耳垂都红了个透，一边咳嗽一边又要喝茶顺气，越喝越咳，眼刀一记又一记地放出，这腾腾杀气快把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琴师给射成个借箭的稻草人，琴师总算知趣地一言不发，退到一边去，既纳闷又委屈。
这些城里人，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师父，要不我还是回长歌门吧！
薛宁笑够了，还渴了，踱到叶溯身侧，一把捞起他面前另一个茶盏，咕咚咕咚喝了，上好的碧螺春被他喝得像是灌了二两黄酒，叶溯颇为嫌恶地瞥了他一眼。
居然跟这么糙的人穿一样的衣裳。真是怎么想都气人！
这厢叶溯气得七窍生烟，白眼快翻到天上去，那厢薛宁倒是乐呵极了，悠哉悠哉顺着躺椅一瘫，那被削了几寸毛的披风被他随手一解，一甩，安安稳稳落到不远处小厮的手上，顺便拿余光打量起叶溯。
据说除了过于骄奢淫逸而闻名于世，叶溯的好皮相也人人皆知。叶溯虽与薛宁同龄，可是不知怎的，身上总有着挥之不去的少年感。方才束发的缎带随着他舞剑兀自飞舞，这会儿他安静下来了，那柔软而精致的缎带也混在黑发中，乖乖地垂在肩头。薛宁觉得，虽然叶溯脾气不好还爱打人，可是收了剑闭了嘴，不闹腾的叶溯还是挺秀色可餐的。叶家祖传的君子之风像是刻在这人骨子里似的，叶溯就坐在椅上沏茶，一举一动还真就像是个温润君子一般，薛宁看着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家中门前柳树上的新芽。
叶溯捧着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水汽略微笼在他面上，恍惚间，薛宁甚至差点以为叶溯抬起头的时候会给他温柔一笑。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叶溯感受到薛宁的眼神，怎么着都觉得人家不怀好意，于是抬眼对了回去，这一眼气势汹汹，颇有些狭路相逢的意味。
可这么一看，叶溯才发现薛宁今天的搭配十分出彩！原本薛宁脑袋上那不伦不类的金发搭配上月吟，竟把月吟的贵气显露得淋漓尽致，比起叶溯自个儿今日的精心搭配，这人随心所欲的金发意外地与月吟配得恰到好处！叶溯下意识地想跟薛宁探讨一下大唐着装风尚，正要开口时突然停住。于是薛宁瞧着叶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最后还用力抿了抿嘴。
薛宁噗嗤一声又笑了。叶溯涨红了脸，愤怒地扭过头，哼了一声。
倒是琴师抱着琴凑过来。刚刚他纳闷完了委屈完了，突然想起方才叶溯的剑乐和鸣，灵感大盛，前些日子缕不顺的曲子终于有了些眉目，赶紧拉着叶溯讨论一番。
谈起乐曲，什么气都消了，叶溯与琴师认认真真地探讨，兴致起来了还两个人还拨弄几下琴弦，讨论得热火朝天，不时还互相夸奖几句，实在是其乐融融。
说来也怪，薛宁本来想再逗逗叶溯，可是瞧着他们俩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模样，便突然没了那个心思。
俩人在旁边叽叽喳喳，琴音叮叮咚咚，边上的熏炉升起袅袅轻烟，暖香满室。
薛宁靠着椅背闭上眼。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到阳光穿破叠叠云层，覆上门前毛茸茸的新草，融了上头薄薄冰雪，有人笑着说着，说着笑着。
于是薛宁也笑着，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