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六夜 山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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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夜 山林道
「三位哥仔去哪儿？」的士大哥问道。
其实车上坐了四个人，文大哥自进去，还拽住了山鬼到中间，我就立即坐了进去，表哥看我进去后，才打开了副驾的位置坐去。
我们的目的地还是三个人去一家24M，那儿还是那么多深夜单车友、深夜大学生、深夜家庭和深夜旅行党，全都聚在一起聊天，我们也是其中一份子。
表哥买了四个餐，一个是给我吃的，其余三个是他的，心思不在状态的我别扭地道了声谢，眼前是我最喜欢吃的鸡翼餐，还有可乐走冰，都是我平日的小要求。
跟表哥住了那么多年，他知道的事可多呢。
文大哥在一旁轻声问了下山鬼，说甚么，了哥仔想吃甚么？
了哥仔眼珠转了又转，就似一个小孩，甚么都想尝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文大哥给他买了个小份薯条，然后给他分了些蘸了酱的包，喂得乐乎，连表哥都忘了。
表哥自个儿狼吞虎咽，我一边吃着，也没有出声。
除了刚才升起的怪异感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两边都暂时没有说话，我竟然也低下头甚么都不说，甚么都不问了。
彷佛一开口就会好尴尬。
其实现在也好尴尬了，但这一种尴尬就出自我身上，他们三个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就是我明明不饿也低头吃东西。
「吃慢一点。」表哥的声音传过来，我又是一愣，一般在这个情况之下，表哥是不会说话的。
想象平日一样响应的说话卡在喉咙，就是没能说出口，于是这样就更加尴尬了。
「你也是。」喉咙里卡住一串的说话，就只有这句吐了出口
惨了。
表哥却没甚么表示，他拿起一大份汉堡：「我们去了找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和一堆人来了将军澳。」
幸好没有停下来让我继续问的打算，表哥一边吃，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梳理出来。
正午的将军澳，有的地方很热闹，但不过五分钟步程之后，有很多街道都是空无一人，细叶榕的影子在行人路与单车路上掩漾着，洒水后的水洼还在，几个鞋印在水洼边也没干透，可路上却是一人都见不着。
那儿都已经是乡委会的地方，没有甚么大商场，亦没有甚么「外来人士」，那儿的人安静得似是让自己住的地方都消失了一样，尽管那儿很多都已经不是原居民，而是外来的租客，但这儿的安静却是从未改变。
一般人分不出外来人与否，村里的人也未必分到。
可是庙里的人会分得到，说的就是那座乡村内的天后庙。
这个穿得像爬山人士的进了庙来，脸上也不是敬畏好奇，只是四儿看了看，庙前坐了个扇凉看帐的师奶，其他庙里的工作人员没出来。这些庙宇，香油钱甚么的全都不要求人给，只是这男人的眼神吸引了师奶。
之后，男人走了过来，微微一笑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这儿离粮船湾远吗？」
师奶虽然一直看着男人，但一开口就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己Google啦，上个网都懒。」
没想到在家里、外面都那么「叱咤风云」的男人，在这个比较陌生的地方就被师奶喂了口翔。
待那个男人走了不久之后，又来了两个人，两个都长得高大，师奶还认得其中一个：「唉，是轩仔，你怎么来了呀？」
虽然师奶不是坑口村的人，但村子近，文梓轩还在这个地方工作，以前这儿还未有那么多房子，门锁甚么的，都是靠文梓轩一家帮的忙，当然认识他了。
「想找个人。」文大哥说，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空气，突然又说：「不说了，我们走啦走啦！」
他身边那坨师奶看不见的空气是了哥仔，了哥仔刚刚嗅到那一阵味道不见了，在天后庙大门那儿离开不久，于是他又扯着文梓轩的衣服离开。
「唉！跟你妈说找一天去饮茶！」师奶也没再跟出去，天气太热了，年轻人做甚么就不管了，坐在庙里快乐。
了哥仔走得很快，就像嗅到骨头的小狗一样小跑着追过去，走着走着发现绕了坑口走了个小半圈，又突然来到了坑口村这儿。
文大哥蹙起了眉，他住在坑口村，知道那个男人不安好心，还狠心杀死自己的儿女，这样的人就算在街上见到都不会想见一面，何况是在自己住的村子。
了哥仔来到这个地方时，还抽了一下鼻子，好像想到甚么不太好的经历，然而到了最后还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着走着，却是到了山路之前。
他们三个都知道这条山路，这条山路是住在坑口的人都会知道，虽然表哥和我并不是住在那儿，但认识很多人都是住坑口的。
香港的山，大路错综复杂，可以四处乱窜，小路更加四通八达，慢慢走可以走到天荒地路，这是一个城市的传奇，在这个高度发展的城市，还有超过七成土地是郊区，近四成的土地是郊野公园，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径让人迷失在小路之间。
这个，也只是一个小山而已。
所以当了哥仔找到男人的时候，已经是走了两个山头，在条大路的中央了。
饶是文梓轩和表哥运动那么好，在半个小时追赶着那个男人，也少不免气喘，那个男人见到他们好像也有几分慌了，好像都认得二人，然后他瞇起眼，盯着文梓轩身边那个小人物。
也不是认得出来，好像就是有人告诉过他，有这么一个小孩子。
「你就是传说中的……」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了哥仔口中冷漠的男人突然变得激动，神色间自己亦是贪婪。
他知道这儿甚么东西，可是他们仨却是甚么都不知道，表哥双目一瞇，眼中冒过一丝红光：「你是那个女人的老公？」
那个男人没有响应，只是一个劲儿盯住了哥仔，了哥仔往文梓轩身后一个劲儿缩，但眼神却是没有一分退让。
他是这儿的山鬼，年岁之下他也有几分修为，根本不怕这种半路出家的男人。
只是男人杀戮太重，他一点也不想靠近。
「你杀了自己的老婆。」表哥也嗅到那一阵腥味，也许他身上清洁得很干净，也逃不过表哥那种神棍的六感。
「你就是这儿的山鬼吗？」那个男人想走过去，山上的草木瞬间长了起来，尤其是蕨类，全都抓住了男人的双腿，让他不能动弹。
被阻止了行动，男人才略有清醒过来，立即藏起自己的情绪，看向表哥：「你到底在说甚么？老婆？她不是我老婆，前些天已经把离婚协议签好了，她甚么人都不是。」
「你那六个子女呢？」
「都她归的，但有一、两个早些年已经死了。」男人没有提及还有几个失踪的子女。「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跟你没有关系？」了哥仔就很生气了。「羊女来到这儿，带着她一身霉运来到这里，她那重智商是不可能来到这个地方的，必定是因为你！」
「我只是随意跟她提过一下，没有迫过她。」那个男人说。「那天他来到坑口，你有见到我在她身边吗？我有给她打过电话吗？」
「明明就不是这样。」了哥仔说。「它们都告诉我了，你就是一个人渣，这个女人也是不干不净的，你还把她带到这儿来！」
表哥甚么话都没说，扫了一眼男人：「我大约知道你是听何人所言，你要是现在放下所有，我可以让你走。」
「你？你是谁？」连表哥都不认识的，还真是外围中的外围。
「刘汝霞也不及我。」表哥垂下了眼。「还差很远。」
那个男人听到刘汝霞，脸色有点迷茫，可因为对方姓刘，这几分迷茫之中还带有几分敬畏，可是转头又看到瞪着大眼的山鬼，又笑了起来：「很多东西都是说运，虽然他们有这样的命，却没有我这种运气。」
意思是在西贡山林各路之间，遇到传说中的那个山鬼。
而且是用极度腥臭、污秽的血液，使他跟着自己来到面前，果然那些人说的都是对的。
「你快点走！」了哥仔恨恨看了他一眼，各方的树木突然生长起来，而勒在男人身上的就更紧了。
男人被勒得大喊一声，跪倒地上，双眼还不忘看着了哥仔，表哥却是走了上前，揪起他的背包，忍着浓烈的血腥味打开了，赫然是一瓶暗红的东西，那一阵气味也不是普通的腥臭，而是有一种背负着人命的恶臭。
她一出生就已经被说是克父克母的命运，但其实完全不关她事，这些臭味是源自于她的儿女，因为她亦是无意间虐杀他们的凶手，助纣为虐，直到他们死了也不放过。
「你知道姓刘的，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表哥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姓廖的。」
男人明显知道某个廖氏的故事，全身僵硬，目光立即从山鬼身上收回来，放到表哥身上。
这个男生一双黑白分明的目光，眼内漆黑得像墨染，高挺的鼻梁下面是一张薄唇，人家说之无情，其实是为公正、情深，而不会滥情。他一身南方人独有的肤色，彷佛是正宗的百越后代一样。
男人看到表哥身上升起一道红光，连同一双眼睛，一道道红光沿着血管向上，直到他的脸上，整个人变成一尊满是图腾的人像一样，似是当年水上行舟的越人，也像极了楚岭的巫觋，在他脚下都感觉到火烧似的热度，直烫男人身上。
几道光芒从他的手上浮现出来，往男人身上爬过去，比起尖硬的蕨类，这些显然是更加痛苦。
「啊！！！！」男人尖声叫了起来，可是重林遮天，人声皆远，无人知道这山林里发生甚么事。
山鬼住在幽深之中，不见天日。
「这六个孩子的运也救不了你的罪孽。」表哥声线十转，十分凌厉：「说！姓刘的让你们来做甚么？！」
「放……放手……」男人痛苦挣扎开来，表哥见时机一到，立即松开了手，等着对方的说话。
怎料等来的却是一阵笑声。
「你叫甚么名字？」男人喘息数下，作出猜测：「你是廖守峦？」
表哥瞇起了眼，既然这个男人知道他的名字，多半也知道他的实力，还能笑得出来，到底是因为甚么？
肯定是跟刘家有关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见表哥一脸茫然的严肃表情，男人禁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中尽是奚落、嘲讽。「你只知道自己姓廖，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何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而活！」
表哥蹙起了眉，他转头看了一眼了哥仔和文梓轩，没有人能够回答得到他，了哥仔也是一脸迷茫，文梓轩就更别说了。
「你连你表弟，也不知道是甚么吧？」男人瞇起了眼，似是忘记了刚才的教训。「你表弟身上的好东西，还惹人觊觎呢。」
表哥一双眼睛闪出红光，虽然他也脑袋很乱，所有东西都似有还无的，可是表弟身上的「好东西」，他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找死！
幽深的丛林看不见里面发生了甚么事，山林间的树随风漾动，就像天后庙旁的细叶榕一样。
这种本能，彷佛在表哥心中札根多年，做起来顺手，完事后，居然也没有甚么感觉。
他是表弟口中的神棍，神棍是半仙，或许是半魔，迷惑他人。
到光茫再照到这遍土地上，有个人已经消失不见，只有路边的蕨类随路风而摆。
表哥的手很红，流到地上，黏着手上那瓶鲜血。
他走得不徐不疾，彷佛很多年来到今天已经走过无数次，泥泞地上的脚印一深一浅，被后来的了哥仔和文梓轩踏过，不复清楚明确的一面。
那一瓶血，是羊女的血，他生了六个儿女，也是由她来结束这一切灾难。
儿女的生父一直在劫运，这个六头怪物帮他做事，可到最后也没想放过他们。
那个男人固然是该死，但是羊女的一生其实没有那么悲惨，前半生的事可能是她前生的果，也可能是她的命真的不好，然而后半生看着儿女一个个被杀害被劫运，她自己成为了男人的控制物，甚至死在男人手下，都是她自取。
克父母很难道，但克子女，除了自己本身的行为，又怎可能怪上天呢？
而那个骰仔人，也不应该伤害无辜的人。
…
表哥垂下了眼，吃完了最后一口。
我大约知道了整件事的发展经过，可是我还有两个地方完全不明，我看着了哥仔，还是忍不住悄悄开口问：「到底天后庙是甚么？」
了哥仔一脸茫然，被喂了一口薯条，才说：「我也不知道，可是他们说有甚么路线……其实我一出生就在这儿生活，我知道我是要管着这儿的山……我猜这儿的山鬼也不止是我一个，像那个女人的事，我也是在风吹草动之间得知的，然而我们一起和唱……却是甚么都不清楚。」
刘家，我连这个东西都不知道，表哥看上来也是不知道，彷佛一切都是本能做着的事。
比如像刚才保护着我。
那个男人不知道是甚么人，表哥没有说，看来也是不太在意了，至于那个女人的作用其实又是甚么？
「男人是因为不知名的东西而来，估计这件事还是有挺多人知道，可是最根本的，我们一无所知。」表哥看着出面，不远处已经是坑口的山，那儿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光。「女人是引来山鬼的诱饵，同时也是把骰仔人带来的人，他们一伙节节相扣，甚至不惜牺牲一家。」
到底是甚么东西在背后呢？甚么诱惑那么大？
可能要找一天去天后庙车公庙问问了，善哉。
……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七十六夜 山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