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夜 支线的尾班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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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夜 支线的尾班车（下）
「她是我老婆。」红鬼这次又没有隐瞒，可能是因为看到表哥手上的纸条上写着坟号，又写着名字，又有出生日期死亡日期，也不知道这个男生是甚么人，说不定是害他老婆的。
想到这儿，他的气场又大了一点，红色隐约变成青色，他手指按在自己的坟上，亦快要压出个指纹来。
还想做摄青鬼了。
「我是受人所托的。」表哥说。「有一个女孩子，她来找我，说是这位先人报梦给她，隐隐约约说自己找不着路。」
「找不着路吗……」红鬼看了一眼他的坟，过了好一阵子，那把声音也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我就知道，这儿根本就没有她的影子。」
表哥知道影子的意思就是那些白影，这两个坟虽然是相邻，但是死的时候却不算近，那个女的死了之后近十多年，红鬼才葬在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合葬在一起，这个就是一个好问题，而他们两个人为什么又能葬在一起，这也是个好问题，不过这不是表哥应该研究的问题，他只不过是想找到那个先人，将他「找回路」。
「你老婆死后没有找你过你吗？」
提起了这个话题，红鬼有多阴森就变得多阴森，一阵血腥味迎风而来，几片落叶扫下，表哥指头发出一道红光，在空气中划了几笔，红鬼因为怕红光而收敛了几分气息，重新再看表哥一眼，就发现他身处的地方有点异样，却又说不出甚么异样，只是那些树木突然静止下来，像是处于不同空间一样。
红鬼的气息又收不回来了，不过也就只有表哥的衣角被掀起一点。
可以看出表哥是下了一个结界。
红鬼他转身看着那个墓，墓中的女人笑得开怀，已经死去了三十年了，也许没有甚么人会记得这个女人，连那个找表哥帮忙的女孩，其实要不是纸条记下，根本连先人的名字也叫不出来。
但红鬼还是记得她。
「这个墓里的人，不是她。」
What。
表哥也听得有点愣，因为这个墓里一点气息都没有，表哥也不是倒斗的人，凭着泥土知道里面有甚么......在人类的世界，他也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红鬼转向表哥：「你知道我的头去了甚么地方吗？我的头，是被火车辗过而掉的。」
红鬼说起那个年代，有一火车线，人家称为阴司路，原因无他，那火车路线是专门用来运送死人的，直达一个坟场，这线路由二战后一直营运到八十年代就没有再用，用的都是传统蒸汽火车，可以想象到又慢又摇晃，比起当时去大埔和其他地方的火车线，这真的算得上是简陋。
简不简陋也没关系了，因为这不是给活人坐的，这路线最多活人乘的日子是清明，然后是重九，再来便是端午和新年，平日甚么人都很少见，路途上也就一遍荒山野岭，然后便到了坟场。
重要的是火车。
红鬼说，他的老婆，在几十年前也许就是整个抛出车外，也不会有人理会，一下子就葬了，哪有那么多废话呢。
所以里面那个不是她老婆，李先人也是拜了十年之后才知道这个，因为他也死了，突然发现在坟前那个不是他的老婆，而是一个灰色的东西。
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男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看错了还是甚么，他一下子就怒了，赶走了那个东西，他说他很容易就赶走了那灰色的同行，再后来的也有些人来到这个地方，红鬼也一一赶走了。
「要是老婆回来，找不到位睡，那又该怎么办？」红鬼是这样说的。
有些东西很强大的，但他也会打败他们，赶他们走，日子慢慢地过去，他只知道有人来到他的地方就要赶，他的能力也慢慢地强大起来，就是身体的颜色变了。
他想着来的人都不是好人，所以要赶，有时打着也会忘了自己为何要出手打人，不过回看自己的坟，就会记得原因。
而他老婆这种连蟑螂也怕的，唯一不怕便是因为他鼾声大而赶他分房睡的，自然也不喜欢他杀人。
所以他成为红鬼，也没有杀过东西，这是因为他的老婆，但成为红鬼，也是因为他老婆。
表哥也知道这个症结所在，反正他本来就是要找那个女人的鬼魂，但是坟里的不是她，也不知道她到最后到底在甚么地方，就变成大海捞针了，这个时候，红鬼「抓」住了表哥的手，说：「她死了等了我十年，我死后来找她，但没找到。她怕黑，我没做好老公的责任，求你帮我找到她。」
红鬼一直都是以可怕的形象来吓唬表哥，此时虽然红鬼没有任何转变（见骨的脖子，流血的伤口，全身上下都红色），语气也不见戏剧性的悲惨，就是一个等着家人回来的模样，有点迷茫，又有点担忧，客气地想请求人家的帮助。
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是时间的问题。
表哥想说其实鬼也会死的，不过面对着爱妻深切的丈夫，他实在说不出口，就说着会帮助他。
红鬼说，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这八字太沉重，表哥听了好多，很少在一只红鬼身上听到，而且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报。
表哥收了那份好意，他自己回到一个地方，找了一下那些数据，当然跟那个红鬼说的都差不多，要是说她的妻子可能被抛出去，那也可以在铁路上找回来，可是现在已经拆了，周围都建了房屋，那表哥又可以做甚么去找回女鬼呢？
就在表哥十分惆怅的时候，那个委托女生又再来找了表哥，这次她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是梦见了很多东西，而这些东西又好像没有关联，她说见到一个无头红鬼，声音像男人，让他带给表哥一个讯息，说是他这几天没来，反而有另一个人来到，特意来找他，说他也可以像表哥一样帮到自己找到老婆。
表哥听到一愣，之后才问那个女生有没有其他东西，那个女生说红鬼就只说到这儿，但之后一晚又梦见了先人，她说先人又再次提出自己找不了路，突然之间又说她好冷，那个姿势就似是有人碰到她一样，缩成一团。
表哥除了某几个不喜欢的门派和氏族之外，也没有得罪甚么人，红鬼那件事可以暂时放到一边，他先问起先人的梦还有没有甚么特别，比如是背景和其他东西，都可以告诉他。
委托女生好些都想不起来，不过，她印象中先人的地方跟红鬼十分相似。
乐了，红鬼从来只有他赶人，没有被人赶的道理，所以他一直都在那个坟场。
要是先人梦的背景跟红鬼相似，也就是说先人也同样是在那个坟场上了。
得到了这个信息，表哥第三次去了那个地方，这一次不是他自己找了，而是让那个红鬼一起跟着他来找。
红鬼全身都是血的气场，这里的鬼好像也惯性地躲开了他，红鬼也不在意，不过有些鬼看上来像老婆也躲他，那些红色就真的更加红了，自然那些东西也不敢靠近。
表哥忍不住提醒了他，要是他再这样做下去，别说老婆，影都不见一只了。
红鬼一咬牙，为了老婆，他忍了。
「话说之前找你，说帮你的那个人，你认得他是甚么人吗？」表哥问。
「忘了。」红鬼说。「是一个穿唐装的男人，说话像鹤佬学语一样带口音的。」
表哥一听到这儿，自然是心里有数，跟红鬼也没有再说话，毕竟选择在他手上，跟着那人其实可以得到很多东西，就只看他内心到底想要甚么。
不过红鬼似乎只想要老婆，而为什么选择表哥，这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了，于是他与红鬼一起满山走，走过了向阳的坟，也通过了树荫永闭的阴坟，不过还是同一个原因，红鬼的气场太吓人，所有白影都退后三尺，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你老母……」红鬼忍不住骂了一声，表哥就嘘了他一声，然后走到山坡上的一个地方。
那儿坐着一只白鬼，白鬼不会说话，也没有躲，不过今天白鬼身边没有其他影子，看来都是被红鬼吓得不敢升靠近。
其中也不是表哥认得白鬼，而是白鬼认得表哥，记得他这个年轻人就是前几天在这样逛的那个。
「你还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人吗？」白影开口就是一把普通的妇女声，红鬼他就愣在表哥身边不动，难得没有发作。
「没有啊，不过我这次有多一点资料，你看看……」
红鬼他看着白影好一会，白影也没看到表哥手上的东西，红鬼就已经大喊了一句：「老婆！」
白影听到红鬼的声音，自然也是呆愣了，然后竟然比起红鬼，白影原来还更加火大，大声吶喊道：「死佬！你还知道找我了吗！」
红鬼一听老婆的话，一身红火都蔫下去，直接说：「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我连路都找不着了！还回个鬼呀！」白影的声音完全不像是跟表哥说话，根本就已经变成了母夜叉。「要不是有火车载我来，我都不懂来，你个死佬就不懂找我吗……」
所以他们是要找路回去他们的坟墓，毕竟结婚是步入爱情的坟墓，可谁也没说是心理上的坟墓，还是双双爱到一起走到生理上老去、死去的坟墓。
到最后，表哥还写下了白影为甚么认不出自己的样子，原来是因为那张照片的根本不是白鬼本人，甚至还不知道他是何人，可能只是一个夹在远方来信上的一张照片，所以白鬼认不出来，毕竟她死去多年，她的孙女也未必会记得她这么一个人。
而白鬼虽然看不到红鬼的长相，而红鬼看白影也只是一团影子，但多年来凭着声音，还是能认出他们所爱了半世纪的对方。
这就是那废掉的火车线中一个小小的故事了。
……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七十夜 支线的尾班车（下）
